位于山东省潍坊市的建信人寿网点标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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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
视觉中国
作者 |
温世君
编辑 | 陈弗也
出品 | 棱镜·腾讯小满工作室
5年期LPR“超预期”迎来史上最大降幅后,银行股随之抬升,号称“宇宙第二大行”的建设银行,最高市值更是逼近1.8万亿,创上市以来新高。
但建行的“亲儿子”,建信人寿保险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建信人寿”)却遭遇保费和利润的双双下滑。
最新发布的偿付能力报告显示:2023年,建信人寿保险业务收入397.13亿元,比2022年下降超百亿。保费收缩的同时,亏损也在上升,继2022年亏损12.19亿元后,2023年亏损42.99亿元。
42.99亿,相当于亏掉了建信人寿2016年以来的利润总和,也是建行入主以来,史上最大亏损。
创纪录的亏损不排除一些客观因素。2023年,监管要求保险业落实新会计准则,导致准备金折现率计算方式发生变化。再加上当下的利率环境,
部分险企会计利润深受影响。
以股市为代表的投资市场波动,也使得很多保险公司利润所倚赖的投资回报率并不理想。2023年,建信人寿的投资回报率是2.61%——还算差强人意,但要知道的是,其过去三年平均投资收益率是5.03%。
何况,“银保合作”本身就是个牢固的利益联盟,银行需要代销保险的利润,保险也需要银行的营销和客户资源。让市场不解的是,背靠母行“大树”,建信人寿规模、利润双降背后的逻辑到底是什么?
警钟敲响,核心高管“换防”
建信人寿总部位于上海,前身是太平洋安泰人寿保险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太平洋安泰”),成立于1998年,由太保集团和荷兰国际集团(ING)联合组建。
2009年,原保监会发布《保险公司股权管理办法》,要求同一股东不得控制两家同类业务的保险公司,叫停险企“双牌照”。太保集团和ING都存在“双牌照”问题,故而丢车保帅,开始为太平洋安泰寻找买家。
彼时,“银保合作”风生水起,正在寻找一张保险牌照的建行,无疑是一位有实力的买家。
经过两年的谈判、运作,建行买下ING持有的太平洋安泰全部50%股权;同时,牵头联合投标团,又一举拿下太保集团持有的另外50%股权。
2011年6月,前述两项交易完成交割,建行成为持股51%的绝对大股东。当年7月,太平洋安泰正式更名建信人寿,成为“四大行”控股的首家人寿保险公司。
这为建信人寿规模增长,按下了加速键。2009年,太平洋安泰的保险业务收入还为6.1亿元。到了建行正式入主之后的2012年,建信人寿的这个数字达到了58.7亿元。
此后几年,数字持续攀升,多次排在银行系保险公司的榜首。2022年,建信人寿的保险业务收入达到峰值500.16亿元。这是太平洋安泰时代不敢想象的规模,但也无疑埋下了“野蛮生长”的隐患。
就在创纪录的2022年,问题暴露了。规模增长还在继续,利润却没有保住——2022年,建信人寿更名后首次亏损。
这为建信人寿敲响了警钟,人事上的“换防”开始启动。
2022年12月29日,建信人寿发布公告称,董事长谢瑞平“因工作安排”请辞。
接班者为建行的“封疆大吏”——上海分行党委书记、行长林顺辉。2023年2月,林顺辉出任建信人寿党委书记。9月,经监管批准,林顺辉正式出任建信人寿董事长。11月,建信人寿董事会换届。
作为建信人寿的“钱袋子”,建信保险资产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建信保险资管”)人事亦在这段时间密集调整。
2023年3月13日,建信保险资管同一天公告:兼任董事长的谢瑞平、监事长何银请辞,林顺辉出任董事长。5月,担任建信保险资管总经理近五年的黄金华卸任退休,继任者为“75后”杨雪梅。
杨雪梅也是老建行人,2000年参加工作,先后在建行总行审计部、房地产金融业务部、住房金融与个人信贷部、投资银行部任职。在出任建信保险资管总经理之前,担任建行总行投资银行部资深副经理。
核心高管“换防”,干部年轻化,这都是试图改变经营风格的标志性举措。当然,这绝非建信人寿层面自己能够做出的决策。
在人事集中变动的2023年,建信人寿保险业务收入一改之前的持续增长之势,从2022年的500.16亿元,降至2023年的397.13亿元,降幅超过20%。这种急转弯,也绝非单纯的市场现象。
爱也渠道,痛也渠道
很显然,在2022年亏损的警钟敲响之后,“班子”调整的同时,建信保险、甚至建行层面,已经开始试图去解开症结。
如何去解?对于银行系保险公司而言,“渠道革命”肯定是个伪命题。
数据上看,建信人寿的渠道集中非常明显。年报显示,2022年,建信人寿原保费收入前五的产品,主要销售渠道全部为“银行代理”。这五大产品,合并保费收入407.21亿元,占保险业务收入的81.4%。
站在整个建行的角度看,保险业务对于银行的战略地位也在不断凸显。
特别是近年来,利率市场、信贷市场、投资市场的持续波动,理财、基金等业务增长动能放缓,保险成为在一定程度上存有“刚兑”属性的产品,保险代销业务对于银行利润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即便对于财大气粗的建行而言,也不例外。这也正是建行在建信人寿人事布局上落子“封疆大吏”的重要原因。
站在建信人寿的角度,其发展、壮大,本身就生于建行巨大的渠道网络、客户资源之上。何况在当下的市场环境下,“蓄转保险”的银行渠道依然是非常有效。
但即便是“亲生”的母行,银行渠道的有效性,还有个重要的前提,那就是保险产品本身要具有“竞争力”。既要保证渠道层面给银行、客户经理的佣金有吸引力,又要保证能给客户下定决心的理由,在赔付、到期返还等产品条款方面优势:能够下单,又不会退保。
保险已经是一个充分竞争的市场。建信人寿是“国字头”,相对很多中小保险公司而言,有着弥足珍贵的信用背书。但在产品方面,也必须直面包括“老六家”(中国人寿、平安人寿、太保寿险、泰康人寿、太平人寿、新华保险)、国际大型险企在内的行业巨头,以及其他同样有信用背书的银行系保险公司的竞争。
对保险产品“竞争力”追求,也让一些所谓的“明星”产品,占据了巨大的销售比重。
从2022年的数据看,其“建信龙生鸿瑞 3 号两全保险(分红型)” 一款产品,就创造了208.67亿元的保费收入,占当年保险业务收入41.7%——对于保险公司而言,这不算是好的现象。
靠银行渠道推明星产品,用更好的条款吸引客户趸交(一次交清保险费),这是银行系保险公司“冲规模”的常规打法,也是建信保险的“舒适区”。但这同时也意味着更高的成本:佣金成本,长期的保费返还、赔付成本。
这就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在行业都在落实新会计准则,都面临波动回报不佳的环境时,为什么建信人寿2023年亏损的规模到了数十亿元的级别——依托低价值、快返还、赔付宽、趸交、销售相对简单的产品是冲规模的利器,但也带来了相对高成本、高风险的“后遗症”。
随着规模的积累,这些成本也会不断被累加、放大。特别是对于人寿保险这样的长期产品,风险其实是相对后置的。换句话说,如果市场持续低迷,保险公司投资收益能否在多年后持续覆盖已经卖出的高成本产品?
断臂求生?增速回调给新“班子”留出空间
在宏观经济的相对下行周期,建信人寿还要承接、化解先前积累的巨大规模带来的惯性,风险也更容易暴露。
核心偿付能力的数据,也从侧面印证了这一点。
建信人寿最新的偿付能力报告显示,2023年四季度末,其核心偿付能力充足率95%;综合偿付能力充足率174%。2023年9月,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发布了《关于优化保险公司偿付能力监管标准的通知》,这已经是放宽了计算原则后的数字。
根据原银保监会发布的《保险公司偿付能力管理规定》,核心偿付能力充足率低于60%或综合偿付能力充足率低于120%的保险公司,就要被列为重点核查对象。
建信人寿在安全线内,但不足100%的核心偿付能力充足率,并不算个宽裕的数字。以同为银行系的保险公司工银安盛人寿为例,这两个数字是133%和196%。再看建信人寿前股东太平系的太平人寿,2023年三季度这两个数字是133.97%和212.69%。
长期来看,亏损或许只是一个插曲,更关键的问题在于增长模式的选择。2023年的业务收入锐减20%,表面上看,似乎是一种决绝式的“断臂求生”,但其背后是发展战略、产品结构调整。
“市场因素外,应该也主动控制了规模增长。” 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保险行业资深人士向《棱镜》分析:“控制趸缴业务规模,调整产品结构是寿险行业的一个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