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密谋】IT商战小说《中标》第7章

▌ 三人密谋，如何鸡蛋里挑骨头

老时间，老地点，三个老熟人又坐在了一起，商量后面的对策。

“李主任，目前的情况看，靠技术指标来控，可能行不通了。”王思诚开门见山。

“是啊，这次我大意了，没想到郑建军来这么一出。”李德林很懊恼。

“李主任，咱今天主要商量一下，接下来的工作怎么做，我们该咋配合您。”石亦冰说道。

“嗯，你有想法直接说。”

“李主任，您也知道，目前江城的项目评标，专家都是随机抽取的，这种情况下，我们也很难去做专家的工作，所以，如果您能够作为业主代表参与评标，到时候向专家做个暗示，那么评标结果就还是可控的。”石亦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 你的意思我明白。我本人也是财政局专家库里的成员，偶尔也去给别的项目评评标，这两年的情况比以前要麻烦很多，业主给专家做暗示不像以前那么好做了。 ”李德林深有体会。

“那麻烦在哪里呢？”石亦冰不解的问道。

“以前评标，业主会明着告诉专家，今天我想红的那本中标啊，而专家呢也很配合。于是大家都十分默契的朝着红的那本中标的方向去打分了，所以那会儿，招投标基本都是个形式，走走过场，标书写的好与坏并不重要，因为专家也懒得看。时间一长，很多供应商都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所以不是自己前期跟过的项目、与业主完全不认识的项目，人家也就不来投标了，抢标也抢不到。”

李德林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 但这几年局面发生了很大转变，特别是新一届政府，监管越来越严，并且还搞起了视频监控录像，把评标过程全部录下来。有些业主代表没搞清楚状况，还是沿用老一套，结果就因为在评标现场对专家做了不当暗示，这时只要供应商来个质疑、投诉，他就吃不了兜着走。而且，现在供应商的维权意识都很强，特别是在江城，动不动就质疑和投诉。你看看财政局处罚公告，几乎天天都有投诉成功的…… ”

“那李主任有什么好的办法吗？”王思诚焦急的问道。

“办法呢，也不是没有，只不过呢，要麻烦一点，需要你们帮我提前做一些功课。”李德林要求道。

“李主任的意思是，像上次一样， 我们给您提供一份‘竞争对手产品缺陷’的黑材料，然后您到评标现场这么一说，专家们就有理有据的扣分了 ？”石亦冰问道。

“非也非也，你没有到过评标现场，可能不太了解。 评标过程跟技术交流过程是两码事，按照法律法规， 评标专家不得寻求外部证据作为评审依据 。所以，这个办法行不通，不但我的风险很大，而且评标专家还未必买账。 ”李德林回复道。

“那李主任的意思是？”石亦冰捉摸不透。

“ 要想扣竞争对手的分，只能从他们的投标书本身来入手，例如：证书过期、合同复印件模糊、签字盖章不规范、技术偏离没有逐项应答等等。 ”李德林说道。

“噢！我明白了。李主任的意思是，让我们总结和梳理一下，投标文件通常会在哪些地方存在纰漏，然后提供给您，您到时候在评标现场来个按图索骥，再领着专家一块儿给他们扣分。”石亦冰很快知道了要做什么。

“没错，要不说我为什么要跟你们合作呢，就是冲这个机灵劲儿。”李德林很高兴。

“高，这招儿实在是高！既没有任何风险，又把事儿给办了。”王思诚恭维道。

“李主任，这招儿是很高明。但我还有一个疑问，万一要是竞争对手是个高手，投标书写的完美无缺，找不到他任何纰漏，怎么办？”石亦冰要确定这种方式是否存在风险。

“也有这种可能，我评过的标也不算少了， 就我本人的经验来看， 可是至今我还没有见到过一本完美的投标文件，要么是这里有问题，要么是那里有毛病，总是能找到扣分的地方的。 ”李德林笑笑，的确，只要专家想找茬，鸡蛋里总能挑出骨头。

“李主任，恕我多虑啊，要是现实当中，真要出现扣不掉分的情况？专家会怎么办？”石亦冰继续刨根问底。

“真要是如你所说，扣不着他的分的话，那就他中标了喽。”李德林据实回答。

这正是石亦冰最不愿意听到的答案。

“ 那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如果某个投标人价格分很占优势，投标文件也几乎找不到漏洞，并且又承诺完全满足招标文件的各种技术和商务要求，那么，最后在无法扣他分的情况下，专家也就不得不让他中标了？ ”尽管石亦冰知道他这样问，会得到什么回答，但仍然不甘心。

“可以这么理解吧。”李德林没有否认。

“如果什么都好，价格还低，他中标，我们也就输的心服口服了。可问题是，如果他承诺了实际上他做不到的事情呢？例如： 明明有些技术指标他不满足，然后他就承诺可以满足。这怎么办！专家会指出来吗？ ”

石亦冰翻开了另一个敏感的问题，事实上，这才是他真正担心的地方。

“ 通常不会，我刚才也说了，评标专家不得寻求外部资料作为评审依据，也就是说，评标专家不能通过外部证据来证明投标人的投标文件有虚假，只能相信白纸、黑字、红章的投标文件。换句话说，投标文件是专家评标的唯一依据。 ”李德林回答道。

“这是什么逻辑啊？投标人虚假承诺，专家们不管？”石亦冰感到有点不可思议。

“ 不是不管，而是法律法规就这么要求的 。”李德林耸了耸肩膀，表情也是一脸的无辜。

“这是哪门子法律法规啊！太扯蛋了。”石亦冰越发觉得窝火。

“ 不能这么说，我倒觉得‘专家不能寻求外部资料’也有它的道理，如果允许专家寻求外部资料，那评标，分分钟要乱套。 ”李德林说道。

“为什么？”石亦冰好奇的追问。

“ 你想想，外部资料的来源会只有一处吗？如果有多处，那不同地方来的资料相互不一致，怎么办？以哪个为准呢？ ”李德林反问道。

“这倒也是哈，真要是这么开评标会的话，那分分钟变成‘侦探破案会’了。”石亦冰很快明白了基中的道理。

“所以说嘛， 上层立法人员对这个问题的考虑还算是周全的，只是这样一来，专家就只能相信投标文件的内容，相当于只听一家之言，在信用不健全的社会里，这确实很容易被人钻空子。 ”李德林的分析颇有几分道理。

“难怪这两年， 大家投起标来都是无所顾忌，招标文件不管提啥需求，投标文件都是全部响应，技术指标也全写无偏离 ，长久这么下去，老实人吃亏啊！”石亦冰埋怨道。

“ 政府采购的‘三公一诚’原则，其中‘诚’是指诚实守信，也就是说，默认投标人都是诚实守信的，所以投标人做出的承诺也默认为是诚信的。 ”李德林解释道。

“这太可笑了吧，一个信用体系比较健全的社会和国家，你默认大家都是诚信的，这还说的通。咱这儿才哪儿到哪儿啊， 中国现在的市场环境，是高压严打都还有人敢挺而走险，这可倒好，虚假承诺不诚信没人能管，难怪各路英雄豪杰想方设法钻空子，走捷径。 ”石亦冰很是不满。

“ 信用体系不发达的确是现实，但站在官方的角度，必须通过正面的方式来引导市场。所以政府采购，就希望尽量引导供应商诚信经营，即：先默认你是诚信的，如果事后发现你不诚信，再加以处罚。 ”李德林解释道。

“算了，不提这么大的概念了，还是说回咱们的项目吧，目前的情况，招标文件被改的几乎中立，假设有一个不知名的小厂商来投个低价，再请个高水平外援来把投标文件做好，最后承诺完全满足招标文件的所有需求，技术偏离表也都应答无偏离，那是不是专家也拿他没辙了？”石亦冰继续将问题具体化。

“理论上，他的投标文件绝对完美的话，确实是很有可能中标的。但是根据一般经验，凡是来冲低价的投标人，其投标文件都不会做的很认真，粗制滥造基本是常态。”李德林继续安抚石亦冰。

“这是为什么呢？”石亦冰有些不解。

“这很好理解啊，冲低价的本来就是来投机的，投机成功是意外惊喜，不成功则是正常。所以这种心态下，他们一般不会在投标文件上下什么太多功夫。有些公司甚至把这种投机项目拿来锻炼新人，新人做出来的东西，能有什么质量啊。”

李德林分析的有几分道理，毕竟，站在公司管理者的角度，肯定不愿意把很有希望中标的项目拿去锻炼新人，所以往往是那些没什么把握的项目，可以放心大胆的让新人去试试手。反正，试输了不中标也不会心疼，这就全当是练兵了。可听完这段话，石亦冰心里仍然还有疙瘩。

“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就咱们这个项目来说，那要是万一遇到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呢？低价低质，产品粗制滥造，标书却光鲜亮丽、全无瑕疵，最后他中标了，这结果不是明摆着业主倒霉嘛！ ”石亦冰继续表示出纠结。

“ 真要如你所说，业主也只能吃一回哑巴亏了 。”李德林没有否认。

“说真的， 这个标我们唯创要是输给科林，也就算了，毕竟科林也是知名品牌，你们业主也吃不了亏。但真要是被那些三线、四线甚至N线的小厂商给中了标，还是通过虚假承诺的方式，那你们业主岂不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石亦冰开始替李德林打抱不平。

其实从内心深处来讲，石亦冰宁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也不愿意看到科林公司中标。

李德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眉目紧锁，仿佛若有所思。

“不瞒你说，我们兄弟单位还真有吃过这种亏的，最后真是买回来的东西烂泥扶不上墙，没法使用。”李德林说道。

“那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石亦冰问道。

“还能怎么办？凉办呗！回头再立一个项目，重新采购来填这个窟窿喽。”李德林回道。

“看来做甲方也不是高枕无忧啊。”王思诚苦笑道。

“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你们不做甲方，不知道甲方的苦啊！” 李德林感叹道。

石亦冰心想：这下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