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是以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使乎智者不敢为也。为无为,则无不治。
崇尚圣贤,让圣贤这样德行完善的人来作民众的典范,引领和教化民众,使之向善,这是儒家的文明化策略。儒家崇尚圣人孔子,视之为至圣先师;基督徒亦崇拜基督,视之为完满人性之样式,故东西方皆把圣人作为人格完善的标杆和崇尚效法的对象。就实际的效果来看,在人类文明化进程中这种崇尚和效法都起了重要的作用。当然也会有问题,因为贤愚之名既立,则竞争,嫉妒之心随之而起,人性亦可能趋向虚伪,这本是文明进化,社会发展之悖论。
人类对难得之宝物,精美之器物,甚至豪宅豪车之追求,简而言之,见了“可欲”之物,羡慕嫉妒,渴望拥有,于是努力奋斗以求满足,这本是人心之常态,亦为人类发展之根本动力。当然其后果则是人心不再和谐安宁,亦不再指向德行的完善和灵性之超越,而是疯狂地追逐世俗的富贵名利,乃至无所不用其极以至为盗。如此自然导致人性本真的失落和道德之腐败。
不过管子对此显然有不同看法,他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物质之富足非但不会导致道德的败坏,反而是伦理可能之基础。孔子亦言,为政之道,先富之,而后教之。物质的富足乃是文化艺术,人性精神发展的条件。
就我个人的看法而言,小国寡民,人性淳朴的乌托邦乃是人类对失落的原初之记忆,是人类童年纯真的伊甸园。各文明基本上都有这样关于黄金时代的美好记忆。然而人类不可能为了永远留驻童真而不发展和长大,人类文明化,物质化的过程中,当然也伴随着本真的失落,意识的觉醒,意义的迷茫,精神的分裂和人性的异化。
在物质和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人类早就“实其腹”过度了,从而应该开始进入历史的第三个阶段,就是弱化富贵功利之志,超越物质欲望的追逐而向本真淳朴,超越知识向精神灵性回归,即“无知无欲”,在“道”之引领下返璞归真。所谓“虚其心”就是做“为道日损”的减法,从而逐渐达到“以至于无为”的状态,这就是“为无为”,就是“求道。”用黑格尔的说法,这就是人类历史和人的精神意识否定之否定,正反合辩证发展的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