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党退守台湾以后,反攻大陆一直是蒋介石念兹在兹的大事。然而,美国人一直把蒋介石当成守护西太平洋的“看门狗”,虽然给予台湾大量的援助,但是意图很明显,那就是把国民党冻结在台湾,严厉禁止蒋介石反攻大陆。美国的战略意图很明确,能够在第一岛链遏制住共产主义就可以了。如果帮助蒋介石反攻大陆,美国就会作出不必要的牺牲。
1950—1960年代,美国之所以不同意蒋介石反攻大陆,主要是怕与苏联起冲突。1960年代,随着中苏关系的恶化,中苏两党两国关系破裂,1966年中国大陆更是爆发了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蒋介石认为反攻大陆的最佳时机已经到了,并且苏联还答应帮助蒋介石在外蒙古建立基地,助其反攻大陆。那么为什么到最后,老蒋和苏联人没有合作成功呢?下面我们来探究一下这件事的始末。
第一、苏联人主动与蒋介石进行密谈
1964年以来,苏联领导人认为中苏关系恶化的主要原因是毛泽东的“离经叛道”,所以一直寄希望于中共内部发生变化,也就是说所谓的扶植“新中共”。1964年,为纪念十月革命胜利47周年,周恩来率中国代表团访问苏联,苏联国防部长马利诺夫斯基说:“我们俄国人搞掉了赫鲁晓夫,你们也应该搞掉毛泽东“。周恩来听到这句话当即表示抗议。于是苏联人转而主动示好在台湾的蒋介石政权。
左起:马利诺夫斯基、赫鲁晓夫、勃列日涅夫
从1965年开始,国民党的外交使节与苏联外交使节开始频繁的接触,互相试探对方的意图。1967年,双方驻墨西哥的外交使节开始了实质性的秘密谈判,蒋介石从墨西哥使节陈平那里获得了苏联的战略意图:
甲、俄共明言新疆核子基地为俄所不能放任者。
乙、俄共必须于短期内设计倒毛。
丙、如毛逼俄,再加压迫,则俄先断绝对毛贸易协议,继之以废弃同盟条约,最后则不惜采取相当行动。
蒋介石认为,中共同苏联的关系已经严重恶化,苏联人不仅不能容忍中共在新疆建立核基地,而且希望短期内倒毛,甚至不惜断绝双方贸易,废弃《中苏友好互助同盟条约》。并且蒋介石还探知,苏联人希望中共内部的“斗争”,刘少奇能够获胜。(注意,此处是蒋介石和苏联未能合作的根本原因,后文将有详细
论述)
第二、蒋介石确定对苏谈判之五原则
1965年至1967年,双方有了接触,于是就准备开始进入合作阶段。蒋介石一方确定了对苏合作原则,以及“反攻大陆”成功以后,对中国问题的安排。
第一,不干涉内政:甲、中共问题为内政问题。乙、不再制造第二个(中共)来替代毛共。丙、新疆与东北的行政主权必须完整。第二、中国大陆完全为实行三民主义之中华民国:甲、试问其对华政策,仍将造成为共产主义国家乎?乙、边疆邻省不吸引外资与其他国家合作,但以其不扶植共党为条件。第三,恢复孙总理时代之合作精神。第四,联盟问题,以主权、领土与行政不受侵犯为条件。第五、外蒙独立问题。(试问中苏联盟如何)(此问题应待光复后再提,此时太早不宜提出)
蒋介石制定的对苏政策,简而言之,就是反攻大陆成功以后,1、中国东北和新疆的主权必须完整,苏联人不能趁火打劫;2、苏联人必须支持国民党领导的政府为全中国唯一合法政府,苏联不得再制造“新中共”;3、中国与苏联交界的省份,将开放给苏联进行贸易,不吸引第三国外资,但需以主权不受侵犯为条件。另,外蒙古问题,现在不提,待以后解决。
第三、苏联人的条件,蒋介石为何不能答应?
为了回应蒋介石提出的合作五原则,苏联方面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双方代表在维也纳举行秘密会谈,苏联人提出:
一、毛制度有崩溃可能,苏联与在台湾的国民党的合作极有希望。
二、与在台湾的国民党的合作基础,可用条件或密约规定。双方在毛泽东倒台后,国民党与新成立的共产党组织联合政府。
三、新的中国国家制度须符合社会经济进步的条件,在相当时期内,容许两党合作的“人民民主国家制度”。
四、国共联合政府仅属过渡性质。新的中共需要相当长时间才能在社会、政治方面发展成为具有力量的亲俄党派,因此苏联必须先与中国国民党合作
五、美国的远东政策是苏俄与台北接近的最大障碍。
这五项意见表明,苏联人旨在希望,通过国民党反攻大陆的外力作用,中共内部发生变化,然而新中共与国民党合作,成立联合政府,建立人民民主主义的国家。同时,第五项条款还有挑拨蒋介石和美国的关系的意图。
这五项条款,虽然并不涉及中国的领土与主权的完整,苏联并没有在领土与主权这方面提出要求。但是希望国民党与新中共合作组建联合政府,无异于在苏联人的撮合下,国共关系倒退到1926年大革命时期第一次国共合作的年代。蒋介石认为国共两次合作,国民党都吃了亏,现在再搞一次国共合作,国民党还会吃亏,苏联人将来肯定还是扶植一个全面俄化的中共,而不是扶植国民党,国民党在反攻大陆时作了马前卒,最后还会落得把江山交给共产党的下场,那么反攻大陆就失去了意义。况且苏联人答应出兵援助,口头上不提领土和主权的要求,万一苏联军队赖着不走了呢?风险太大了,蒋介石认为自己将会变成洪承畴、吴三桂第二,引清兵入关,最后背负千古骂名。
第四、苏联人最后做出了让步,为什么蒋介石还是没有答应?
鉴于之前提出的五项条款,蒋介石不甚满意,苏联人最后作了相应的让步。也就是说,苏联人希望将来的联合政府,国民党居于领导地位。并且还让蒋介石开出所需军事援助的清单。尤其是中苏发生珍宝岛战役,苏联内部主张对毛泽东采取“姑息”政策者开始动摇,台湾方面与苏联的合作似乎要推向高潮了。由此我们可以看出,苏联人其实最关心的是“倒毛”,而台湾方面最关心的是反攻大陆成功以后,国民党能不能掌握全国政权,因而双方的合作还是有一定的距离。
蒋介石晚年在金门岛的掩体里遥望大陆
第五:蒋介石对苏联援助政策不满,终至合作失败
在与苏联人的谈判中,蒋介石发现,苏联人最关心的问题是“倒毛”,而避谈具体的政策,如反攻大陆成功以后,中苏关系如何安排,国共关系如何安排等这些具体的问题,苏联人一直拒绝详谈。因为具体政策一旦定下来,苏联人就背负了相应的义务。蒋介石判定,苏联人企图利用国民党制造中国新的内战,达到把毛泽东赶下台的目的,并没有诚意支持国民党。国民党反攻大陆,有苏联人的支持,可以占领南方的广大领土,必然会逼迫中共内部发生“争斗”,反毛的力量占了上峰,毛泽东下台以后,苏联人对国民党的援助会戛然而止,一个新的中共领导人上台,会改变反苏的外交政策,重新与苏联人修好,苏联占了大便宜,但是国民党一点好处都捞到。与此同时,国民党一旦在苏联人的怂恿下,反攻大陆,美国与蒋介石的关系必将破裂。一方面没有得到苏联人的承诺,另一方面又承担了与美国关系破裂的风险。这样一来,得不偿失。用一句通俗的话讲,国民党是在当苏联人的走狗,“狡兔死,走狗烹”,毛泽东下台之时,也是国民党被苏联人抛弃之时。
即便蒋介石有这样那样的忧虑,苏联人还是不断的给国民党灌迷魂汤。这样双方还是准备继续进行谈判,以期能够达到“双赢”。
就在双方准备继续会谈的时候,中国共产党和苏联共产党达成了谅解,借助参加胡志明葬礼之际,苏联总理柯西金在北京机场与中国总理周恩来进行会谈,达成维持边界现状、防止武装冲突等四项临时协议。柯西金代表苏联政府请周恩来向毛泽东转达两国关系正常化的愿望。这样,紧绷的中苏关系就出现了缓和的趋向。这样无形中就为蒋介石和苏联人的谈判增加了障碍。
但是就在中苏关系出现缓和之际,苏联人还是没有放弃与国民党的接触。双方还有进一步的会谈。
直到1971年和1972年还有接触,但是双方还是没能达成最终协议。
我们必须指出,以上所列举事实,都是根据最近《蒋介石日记》中所披露的情况。由于国民党与苏联的谈判始终是在秘密条件下进行的,所以相关史实还有待于进一步解密。究竟双方为何没能合作成功,还需要相关档案的进一步解密,我们才能了解详情。
根据目前所能知道的材料,我们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1,苏联人确实曾经想支持国民党反攻大陆,甚至答应提供基地。
2,蒋介石一方面担心苏联人会扶植新中共,而抛弃自己,另一方面也担心苏联人会趁机入侵中国,所以一谈再谈。蒋介石怕自己引苏联人进入中国,会背负千古骂名,成为洪承畴、吴三桂第二。
3,中苏关系之后出现了一定程度的缓和。再加上苏联、美国都不想打大战,所以蒋介石再挑起中国大陆内战,显然也是各方都不愿意看到的。
值得注意的是,文革期间,王明也曾想在新疆建立基地,利用苏联人的力量实施“倒毛”计划,可是苏联也并未答应提供援助。王明作为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内部自己人,苏联人尚且谨慎待之,何况国民党还是资产阶级政党,作为“外人”,苏联究竟有多大的诚意,这也是一个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