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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 | 民国时,我家开了间照相馆,祖父用毛笔就能给人美颜

国家人文历史  · 公众号  · 历史  · 2017-08-12 15:22

正文

经公众号“北京日报·旧京图说"(微信ID:jiujingtushuo)授权转载。

照相馆的故事,一切要从曾祖父说起。他的名讳侯兴,字建庭,生于1886或1887年,于1949年殡天。他曾于庚子年间在日本待过几年,不知道做什么,反正说得一口流利的日本话,还学会了洗相片。他的职业是位商人,回国后便开设买卖店铺。而他开的买卖,是照相馆;买卖的字号,叫德容(TE YUNG.)

 

德容一看就是照相馆的字号,德容,有品德的容貌。天地之间德为根本,人但凡有品德之心,必有德高望重之容。20世纪三十年代时北平经济尚且发达,照相业最为红火。德容照相馆起先位于北平中南海公园中。


中南海时期的德荣照相馆的摄影作品


 1933年,祖父侯瑞麟先生、祖母王新惠女士结婚照


曾祖父为人踏实肯干。他某个意义上是时代的开创者,他是中国棉花糖的引进者。在他以前,中国没有拉丝棉花糖机,这是他从日本引进来的。他娶了夫人田氏。据说曾祖母算不上漂亮,但治家很严格。不幸的是,她在三十年代四五十岁时去世。他们生了四子一女,四个儿子生了十七个孙辈,活了十四人。小院中每个儿子一间,一时人来人往,孩子哭大人忙,很是热闹。


中南海时代德容留下的照片不算多。北平解放后,德容搬家到了北新桥,地址叫北平东四牌楼北大街(或北平北新桥南路西,北京东四牌楼北府学胡同口路西),电话是41183,具体位于今天东四十三条(原来叫船板胡同)西口马路对过儿,有两间房的大小。这里由祖父侯瑞麟先生坐镇,一直到1957年公私合营才改作他用。


祖母和曾祖母合影


德容不算大,一进门是个柜台,有伙计介绍项目和价格,给客人填单子开票,客人拿着票找祖父拍照。往后就是影棚,影棚中有各种的布景,是一个个大大的卷轴,上面有山水田园、北海白塔或洋房花园,典雅如古画,摩登如月份牌儿,是请人用水粉来画的。用哪个就卷开铺好,再调试灯光。还有些汽车和摩托车的模板,人到后面假装坐汽车或开车,拍出来跟真在开车一样,车灯都在闪光,十分地傻,可当时很流行。影棚中实景也是有的。一般是花盆架子上放上盆花,人手扶着花,拍出来很是雅致,似文人书房。


德容照相馆第二代摄影师 祖父侯瑞麟先生像


家中的相机是一个巨大的座机,人蒙上布来看镜头的那种,已叫不出是什么牌子。相机下有轱辘,测光全凭经验,变焦全靠人推。早先是燃爆镁粉当做闪光灯,但很早不用,改用灯泡照明。临拍时,先根据客人要几寸的,即在相机的后匣插入同等大小涂有药水的玻璃底片。这种相机在摄影史上要分干版法和湿版法,大约是湿版法临拍摄时现涂药水,而干版法自带药水。玻璃底片分薄厚两种,越厚的越贵,有按尺寸提前买来的,也有整个儿的大版,现用尺子比裁切。每一幅玻璃底片都储存好并有编号,并不用客人带走。若再来冲洗只需报出编号就找到底片,比现在的照相麻烦了数倍,却又细腻了几分。


老相机零件


拍好后底版取出拿进暗房。那才是祖父最喜欢的地方。暗房很小,只有一个红色的灯泡,但那是祖父的乐园与王国。洗相片的过程和胶片近似,只是没有放大这一项,柜上始终也没有放大机。祖父最高超的手艺,是修版。


据父亲讲,他经常见祖父在一盏小灯下,拿细小的毛笔尖往上勾起,如同一把缩微的镰刀。一个如篆刻磨具的小盒子上固定着玻璃地板,那盒子里带灯泡,他用这“镰刀”在昏光的灯光下一笔一划地修版,如在绘制一枚枚精巧的鼻烟壶。他只要略微点浓一点头发,描一下眉毛,那人立刻精神许多。他手艺高得能给人换件衬衫。后来有了软片,也可以用松节油和HB的中华铅笔修版,去修掉那些光不匀的地方。软片用柯达的,相纸用艾克发的。


再有的,是给照片上色、上光。上色先分相纸,相纸分为纹纸和光纸两种,上色方法不同。纹纸上色先擦一遍凡士林后再抹掉,有一个墨盘,里面有十二种颜色,用毛衣针顶着一小块棉花,蘸了颜色在相片上慢慢地蹭,要在人的脸上做出光线的效果,比画画更看重光线的运用。上光是找来一大块厚玻璃,洗净擦干后抹上滑石粉,将照片面朝玻璃贴上去,用碾子来上光,等照片全干后会自动脱落,画面上就荧荧泛光。


德荣照相馆伙计 徐义(外号:凿子)


每张洗好的相片都会附带一张硬纸板做衬板。那衬板都有特制花边刀裁出的花边,右下角印有家中的Logo(商标),是德容的字号、地址和电话。每换一批相纸就会换一个Logo,现在能发现近10种,字是民国时的美术字,颜色和风格各异,不知是哪的设计。而照相馆的业务,还代卖风景照片和明信片,有些风景照片是祖父拍了来卖,也有的是进货批发。照相馆的业务俗称叫“洗定修放”,

 

德容照相馆有个徒弟大名叫徐义,外号叫凿子,大家都“凿子”“凿子”地叫着。家里徒弟多,孩子也多,一个徒弟猴儿搂着(小孩骑大人脖子上)一个孩子,排成一长队从黑芝麻胡同出地安门到北海中南海,曾是北平街头的一景。

 

1957年,德容照相馆公私合营,祖父被安排到永定门外木樨园商场照相馆去上班,再后来被调往丰台云冈照相馆。1984年,他因肺气肿去世了。他终生是位照相馆里洗相片的老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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