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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霉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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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参加同志亲友会的时候，一位女同妈妈分享女儿的出柜经历，她说：“当我女儿第一次告诉我她喜欢女生的时候，我觉得我没有脸面继续在村子里面活下去了”。在中国，一些不那么开明的父母不能接受自己孩子是同志的原因，除了结婚传统生殖传统等固有传统观念之外，还有一个很大的因素就是面子上过不去。有句话很多同志一定很熟悉——“你这样真是丢尽了我们家的脸面”。
这让我想起了电影《面子》，它的英文片名为《Saving Face》。在维护面子之前，首先要构建面子所依存的一定社会关系。电影《面子》在开篇便建立了一个美国唐人街华人之间的关系网络，他们每周定期有聚会，老一辈的人无法很好地融入西方社会之中，固守在自己营造的封闭华人交际圈里。子女虽然半独立于这个圈子之外，但父母之命依然可以让他们不定期地参加华人联谊聚会。这样的聚会对于父辈祖辈来说一方面是传统的东方文化精神寄托，另一方面也是为单身的子女提供相亲机会。《面子》女主角小薇（杨雅慧·饰），外公是个传统的老顽固，母亲（陈冲·饰）和比自己小一半的人有了孩子，小薇自己又是个女同志，在那个保守的华人圈子里，这一家子的面子真算是“丢尽了”。
出柜失败的同志对这句话再熟悉不过
（陈冲：《末代皇帝》主演，《天浴》导演）
许多同志电影会将“同志”身份对他们家庭面子造成了坏的影响上作为切入点，导演伍思薇并没有这么做，她将“面子”的漩涡戏剧性地对准了小薇的母亲。不论是女儿的同志身份，还是49岁寡居母亲未婚先育，在对应家庭荣誉这件事情上，他们并无二致，无非是成了别人家的闲话。
中国人所谓的面子，无非就是不让别人说闲话。电影中小薇的母亲，原本是“闲话圈”的会员之一，后来不慎，自己被踢出了“闲话圈”成为了别人的闲话素材。当然“闲话圈”的其他人也有不可外扬的家丑。我们何必为了这样的“面子”而不断地给别人面子呢？最后当大家得知小薇母亲肚子里的孩子竟然是年轻帅气的小余的时候，除了小薇的外公和小余的父亲，其他人都纷纷说出了自己内心想法，演变成了一场真心话狂欢。更戏剧化的是，小薇母亲和小余正式在一起之后，小薇母亲竟然成为了“闲话圈”会员的羡慕对象，纷纷向小薇母亲取经。
近年来“大妈”这个特殊群体总是遭人诟病，闲话大妈们在讨论别人家事情的时候总是能够高谈阔论，夸夸其谈。电影在处理这类场景的时候往往伴随着吃饭，理发同时进行，利用交叉蒙太奇将大妈们闲话的对象与闲言碎语交织对比，生活化的同时也极具戏剧性。
好的电影，往往透露时代印记。电影《面子》讲述的是2004年的故事，那时候的中国，寡居母亲未婚先育俨然是亲友间的大事件，没想到在美国的华人圈子中也是如此。面子所对应的一些传统观念，会随着时间和环境的转变而逐渐衰弱，13年后的今天，可能未婚先育老牛吃嫩草等不耻之事的闲话份量已经不如以前那样重了。《面子》并没有从时代观念这个角度去探讨，而是从人物内心的真实想法同现实的桎梏之间的冲突入手，着重于人物本身。小薇喜欢薇薇安，受限于母亲、家庭以及上司（上司是薇薇安的父亲）不敢在公开场合对薇薇安表露心意。小薇母亲喜欢小余，但受限于自己年龄以及家庭不敢向世人公开，只好将自己的希望转移到偶像电视剧之中。薇薇安明明喜欢现代舞但受限于父命去跳自己并不喜欢的芭蕾舞。剧中其他人物也都或多或少受困于金钱，婚变，出轨等因素抑郁地生活着。《面子》在结尾的处理上皆大欢喜，阖家欢乐。在我们诟病其过于虚幻的同时，也应该想想这是一部喜剧电影，形式与内容上 light，精神与内核上heavy。
《面子》比《喜宴》晚了十年，他们都讲述了华人同志在美国的故事。《面子》就像李安《喜宴》和《饮食男女》的混合，它们都聚焦在了不耻之事与家庭荣誉间的对抗冲突。《面子》讲述了女同性恋，《喜宴》讲述了男同性恋。《面子》讲述了寡居母亲未婚先育，《饮食男女》则讲述了寡居的父亲老来得子，他们与恋爱对象之间都有着年龄这一鸿沟作为阻挡。从很多方面都可以找到导演伍思薇对李安的模仿之处，这是电影稍微不足的地方。在了解导演伍思薇的履历竟然发现，她在拍这部片子的职业是微软女码农，花了大概5年的时间把这部片子拍出来。剧本的精巧设计弥补了在视听上的不足，喜剧化的反转效果使得本身比较深沉的主题以轻快的方式呈现出来。开始母亲为女儿相亲忙碌，后来女儿为母亲相亲忙碌；刚开始母亲嚼人舌根后来被人嚼舌根；损伤家庭面子的不耻之事最后被整个圈子的人接受等一系列的设置都很贴近喜剧片的类型特性。
谈论这部电影的原因还是因为文章开头那位女同志的母亲分享的经历给我的触动。母亲觉得女儿的同性恋身份很丢脸，没有办法在村子里活下去。而这位女儿选择将她的母亲接到了城市里生活，在远离了狭小“闲话圈”之后，母亲渐渐觉得女儿的同性恋身份并不丢脸，她反而将女儿的伴侣当作另一个女儿来看待。也许我们没办法像电影《面子》的结尾那样改变“闲话圈”会员们的固有观念，但我们也没必要为了他们维护面子失去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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