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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我们读的是《君生我未生》,这是一位航天科学家的妻子写给一生挚爱的回忆录。故事的主角,张严平和杨南生,是一对相差30多岁的夫妻。两人相伴27年,直至杨南生去世后,妻子张严平才在走访和调查中,得知了杨南生这一生为国家做出的巨大贡献。让我们共同阅读这本书,在这段纯粹、真挚的忘年恋中,感受美好的爱情与高尚的灵魂。
欢迎大家每天坚持阅读,与我们积极互动。阅读,既是一种陪伴,也是为了更好的成长。
昨天,我们读到的是杨南生清贫窘迫的晚年生活。
这段时期的经历,让张严平看到人生另一层纬度,那是一种美好的东西被衰老、疾病和生活的窘迫撕碎而产生的创伤。寒冷悲伤的背后,也有温暖和感动。住房和医疗等生活困难好不容易获得安排,杨南生已病重垂危。
杨南生的离去,给他挚爱的妻子带来怎样的影响,让她对生死产生何种感悟?
接下来,让我们开始今天的共读吧。
最后的送别
2013年3月5日,农历惊蛰,杨南生走了。
他在这世界度过了92个春夏秋冬,对这个世界竭尽全部的激情、心血、智慧和爱。
我永远忘不了最后一幕:他突然从昏迷中睁开眼睛,目光清澈明亮,仿佛初生的婴儿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眼里有无限惊奇。他望向我,目光满是温柔。
一封封唁电从四面八方飞来,上面写着:
“是轮机是舵手指领中国固体火箭引擎起航,非院士非功勋奠定四院威慑导弹动力基础。”
“杨先生虽不是两院院士,但他是我们心中的院士;杨先生未获功勋,但他是我们心中品德高尚、功绩卓著的科技大师!”
……
他的老战友、老朋友、老部下,在他生命最后时刻陪伴过他的医生、护士、护工,还有许多他不曾谋面的人,从天南地北赶来送行。
我强忍泪水,轻轻地最后亲吻了他,在他上衣口袋里放下一张CD——他生前听过无数遍的莫扎特的《安魂曲》。他曾经说过:“越到晚年越喜欢莫扎特,越能理解他在《安魂曲》中想要说的。”
杨南生生前说过,他希望自己死后把遗体捐献给医院,这最后的奉献会让他很高兴。我不同意,他就偷偷跑去公证处做了遗体捐献登记,“执行人”一栏写着我的姓名。
我懂得他,他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就是自己被“利用”——才华、智慧、心血,乃至他一生的成果,都能对国家、对他人有用。
直到生命完结,依然希望自己的遗体对医学有用。望着捐献证书,我默默地点点头。
可是,当我目睹了他令人痛彻心扉的离别后,再无力承受他的身躯继续被“利用”的遗愿。我只想让他歇一下,安静地上路。
他曾说过,自己死后不要搞墓地,遗体送给医院做解剖用,如果手续麻烦,就烧了,骨灰撒哪儿都行,撒树下也行,撒到大海就更美了。
我想,杨南生是大海的儿子。92年前,他出生在遥远的异国海乡;25岁,他第一次踏海远行,成为英国留学生;29岁,他再次穿越英吉利海峡,乘海归来。
他喜欢听德彪西的音乐交响诗歌《海》;他常说:“真想再有机会去看看海。”
所以我知道,大海亦是他向往的归宿。
我在医生的陪同下,登上一艘去往大海深处的轮船。我把他的骨灰和92朵红玫瑰相伴相融,深深地亲吻后,将他们撒入大海……
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海,我读自己写给他的诗歌《送别》,又把普希金的《致大海》送给他。
在痛失挚爱的日子里
送杨南生“回家”后,我一个人回到家,把他所有的相片都找了出来,摆满屋子;把他的衣服一件一件洗好晾干,挂在衣橱;把他吃饭的碗筷和洗漱的牙具一一按原位摆好。
我以为,这样他就永远不会离开我。
什么是向死而生?我用七年时间读懂了这四个字。
一个痛失挚爱的人,要以活着修补破碎的生命,太难了。记得杨南生去世后的第二天,单位一位老同志给我打来电话,没有多言,只送我两个字——“挺住!”
那段时间,我严重失眠、自闭,不想见人,包括熟人、同事、朋友。我渴望逃到无人的小岛上独自待着。早上醒来我会问自己:你为什么还要活着?
我内心的痛苦,不仅是因为失去了挚爱的爱人,更因为他在生前所遭受的创伤留给我的悲哀。
相濡以沫的27年,我看到了一个纯粹、美好、高尚的灵魂。从小所受的教育告诉我,真善美理当收获阳光鲜花,假恶丑必当人人唾弃。然而杨南生的一生,让我知道了这一想法的幼稚。
失眠一年多后,我终于决定去看中医。医生看着我面容憔悴的样子,温和地问起我的工作、生活,不经意地问了一句“最近个人生活有什么变化吗”?
我的心脏一下子被击中,悲伤席卷而来,伏在桌上失声恸哭……这是杨南生走后,我第一次在人前,并且是在陌生人面前痛哭。
直到我哭够了,抬起头来才发现这位医生和同时在场的几个研究生正安静地看着我,他们此后没再问一个字。
很久以后,医生才告诉我,那天看到我,就感觉我不是一般的失眠,而是患有严重抑郁症。怕我有压力,就没告知,但一直在给我慢慢调理。
我一辈子都感谢这位温柔、沉静、充满人文关怀的王天芳医生。在我濒临溺水之际,是她救起了我。
一个冬日的下午
,我翻阅自己过去
的读书笔记,目光停在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一句话上:
“我只担心一件事,我怕我配不上自己所受的苦难。苦难应该是土壤,只要你愿意把自己内心的所有感受隐忍在这个土壤里面,很有可能会开出你想象不到的、灿烂的花朵。”
我做了一个决定——让内心痛苦的深渊里开出花朵。
我开始用写日记的形式,每天向去世的爱人倾诉心里的话。从那之后,日记成为我生命的呼吸。我通过写日记,修补破碎的生命。
很想让杨南生看到一个复活之后的更好的小平平,让世界多一个有微光的生命。
痛苦最美的彼岸,是爱
在这个世界上痛失挚爱后,我孑然一身去到了西藏。这是我20多年奔波行走的记者生涯中最眷恋的地方。
在西藏高原上,我贪婪地走着,好像走在前世的故乡。在壮丽奇幻的纳木错湖边,潜伏心底的悲伤突然决堤,我放声大哭,哭了很久,直至心中一片宁静。
在那根拉山,我献出一幅经幡,在上面写上要说的话:亲爱的南南,千山万水,你永远在我心间!
这次西藏之行让我理解,痛苦最美的彼岸是爱。
那个冬天,我跟随《杨南生传》的作者,踏上杨南生在中国航天史上留下生命足迹的每一处地方,听到了有关他的很多往事,目睹了固体火箭创业时期的苍凉和简陋。
这一路,我怀揣着他的照片,我想和他一起重温他爱过、奋斗过、幸福过、伤痛过的每一片土地。
我在浸透着杨南生最艰难也是最辉煌的内蒙古,听到当年基地的副院长、此时已90岁的刘世琨的动情之言:“杨南生这一辈子的功劳都到了别人头上,可他从不为自己争一句,了不起啊!”
我还去到他当年留学的英国曼彻斯特,行走在这座古老而自由奔放的城市里,我竭力想象60多年前,一位叫杨南生的中国学生穿梭于校园中的身影。
我利用各种机会走向更多的地方,在时光隧道中寻找杨南生的路标,感受他深邃的心灵世界,也在此过程中看见了自己的浅薄与渺小。
而我成长的重要时刻,正是发生在失去挚爱的痛苦与孤独之中。透过两道生命裂痕,一道光照射进来。而光的源头,正是杨南生。
他生命中所遭遇的种种,成为我内心永远无法平复的伤痛,这也正是上帝特别赠予我的礼物。
杨南生离开后的七年里,我写下76本日记。回望这些日记,就像一个登山者回望来时路,遥远、艰难、有时身系悬崖,一旦失足将万劫不复。
但我终究没有跌落下去,而且依然在往更高处奋力攀爬。杨南生离开后的第七个年头,我在日记中写道:
“南南,我告诉自己,我要做一个不被痛苦打倒的人,做一个在痛苦的荆棘上开出花朵的人,做一个在至暗中有光亮的人。我要做配得上被一个叫杨南生的人深爱过的女孩。
只因为你来过,所以生命再不一样。”
结语
到今天为止,《君生我未生》这本书已经共读结束。
一本书,终会读完,就像一个人,终将结束他在世间的旅程。但是他对国家所作出的卓越贡献,将永不磨灭。他真挚而深切的爱,将永远留在同样爱他的人心间。
正如结语中写道:“他给予我的岁月注定有限,而他给予我的爱永恒无限;他让我懂得了幸福,也让我感受到了痛苦,幸福滋养了我,痛苦照亮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