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算机会老化变慢，必定很快就被新款电脑取代。印度IT公司的商业模式也有相似之处。专为全球企业提供外包后台服务的印孚瑟斯（Infosys）、维布络（Wipro）及塔塔咨询服务（TCS）等公司曾是增速高达两位数的国内领军企业，近来却变得前景黯淡。整个行业都以全球化为根基，如今正因美国的新总统而忧心忡忡。但特朗普仅是该产业“操作系统”面对的一个最新威胁而已。

在三十多年的时间里，印度IT业已成长为价值1400亿美元的产业。它建立在一个简单的理念之上：富裕国家把单调乏味的后台IT工作外包给印度廉价的工程师完成，以此降低成本。印度公司吸纳大量优秀毕业生——上述三大公司共雇用了70万名员工，起薪约为5000美元，就当地水平而言是不错的收入。在获得一定的经验后，其中的数万名员工会被派往客户所在的欧洲或美国等地，配合一些薪金高昂的当地员工工作。其余人则留在班加罗尔、海德拉巴等地舒适的隔间里，确保客户的计算机系统运作正常。

这三家公司是印度众多IT公司中最国际化的（IBM、埃森哲和凯捷等欧美公司在印度也占有相当大的市场份额），对它们来说，增长加速和受挫都是常事。其前景最终还是与客户所在的富裕世界经济低迷相关联：印度IT业的销售额中，美国贡献了一半以上，欧洲占四分之一。行业最大客户银行及保险公司最近已开始精打细算，受油价下跌冲击的能源企业也是如此。

但是，原本感觉上像是周期性的疲软，如今越来越像是受结构性衰退的拖累。以美元计算的增长率震荡不断，但呈明显下行趋势，如今已稳稳保持在个位数水平（见图表）。即使卢比兑美元汇率持续下跌，令在美国赚取收入而在印度支付薪酬的公司成本优势提升，20%多的利润率仍然受压。

全球9000亿美元的IT服务预算中仍有大量空间供它们争取，但貌似有些阻力会长期存在。特朗普宣誓就职是最紧迫的问题。这位新总统痛斥面向技术劳工签发的某些签证，其中许多被印度IT公司包揽，用以派遣员工赴美短期工作。一项提案要求把申请这类签证的最低工资从六万美元提升至十万美元，这将让许多职位安排变得不经济。

这意味着美国当地人会取代赴美工作的印度人，特别是如果新签证的限额从目前的每年65,000人再次下调的话。加上大型劳务输入公司面临的签证费用上升，分析师们认为，IT公司的利润率可能会下降多达五个百分点。有关“外包税”的揣测肯定也会令IT采购经理们打消海外计划。

客户对技术的看法也在改变，这对印度IT公司来说是更大的忧虑。研究机构高德纳公司（Gartner）认为，在全球范围内，IT预算在稳步增长，每年提升约3%。但有越来越多的资金花在数据分析或物联网这类新潮项目上。据咨询公司麦肯锡的数据，这类新“数字”服务在2014年占IT总支出的十分之一，到2020年时，该比例将上升至超过三分之一。

大公司的IT经理们认为可通过减少现有IT基础设施的开支来为新潮的大数据项目及移动应用开发项目提供资金，例如用云存储（没有外包给印度公司维护）取代自有数据中心（外包给印度公司）。而以前工程师们做的一些工作，如为客户定制软件，现在可由机器来完成。印度那些庞大编程中心的员工似乎也面临被自动化淘汰的风险，与制造汽车和鞋子的工厂工人并无二致。

印度公司希望打入这股数字化新潮流，认为相比之下它不大会变得大宗商品化。但它们的专长在于以低成本解决问题，而非推动创新。举例来说，为千禧一代设计移动银行应用跟分析代码查找错误完全是两码事。

这些IT公司知道它们需要适应新趋势。“假如我们还局限于听命他人，只依赖成本优势，我们将无法生存。” 印孚瑟斯的老板史维学（Vishal Sikka）在最近一封敦促员工升级的信中写道。“在自动化和科技的推动下，变革浪潮滚滚而来，我们不去适应就会被淘汰。”

正在升级，请稍候

数字化高地阳光灿烂，在奔往那里的竞赛中，其他人领先一步。杰富瑞银行（Jefferies）的瓦伊巴夫·达斯马纳（Vaibhav Dhasmana）指出，埃森哲员工的数字服务人均销售额约为其印度竞争对手的四倍。该公司有超过五分之一的收入来自这类工作。比较显而易见的是大部分印度公司都达不到这一水平，不过估计它们的占比处于10%到17%的范围之间。

欧美竞争对手拥有更强有力的咨询服务部门，能够影响公司的支出。它们热衷收购，对象往往是一些精品公司，能带来无法内部开发的新技术。它们也在研发上投入更多：埃森哲的投入是其营收的2%，相比之下，印度公司的该比例仅为0.5%到1%。所有这些都令利润下降：埃森哲的息税前利润率约为15%，充其量不过是印度公司传统上稳赚的一半。

印度IT公司正朝这一方向进发。大家都投资开发可向多个客户销售的“平台”，比如社交媒体分析平台。但它们承认进展有限。要朝着更高价值的服务转向，印度公司必须彻底改革旧有模式，而非微调。它们如今必须注重员工的素质而非数量。招聘已经放缓：在截至2016年12月底的九个月内，印孚瑟斯新招员工5700名，而去年同期则为17,000人。只能完成最常规任务的初级工程师在减少，较为资深的员工却在增加（见图表）。瑞信银行（Credit Suisse）的安纳塔·拿拉央纳（Anantha Narayan）表示，中年员工群体的增加令人力成本上升了5%至7%。

这一切发生时，印孚瑟斯和维布络正在适应新一代的管理者，这些职业经理从公司创始人的手上接管了企业。同时，1月12日，塔塔咨询服务公司备受尊敬的老板陈哲（Natarajan Chandrasekaran）离任，出任母公司董事长。将印度IT业塑造成诱人事业的经济模式正在褪色，而不是完全消失。但和计算机一样，最好在旧机器意外崩溃前就把它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