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游走在长安城街道上面的人却并没有减少。街道两旁琳琅满目的商品，夹杂着商贩各具特色的吆喝声，显得好不热闹。日日月月年年，长安城似乎都处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之中。慕子白混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行走得有些漫无目的，不过这一袭白衣却显得格外的引人注目。对于时不时传来的招呼声，慕子白都礼节性的点了点头，再附带一个浅浅的微笑。驻足于醉仙楼前，慕子白展开了手中的扇子，尽管这个时节已经不是那么炎热了，但这并不妨碍慕子白将扇子作为装饰品来使用。抬头看了看二楼，那个熟悉的位置上坐着一个熟悉的人，而此刻，那人显然也已经发现了慕子白，一个劲的示意慕子白赶紧上楼。
慕子白将扇子放在了桌上，然后坐了下来。
一旁的小二很热心的跑过来为慕子白面前的茶碗斟满了茶，“客官您慢用，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小的。”
慕子白朝着店小二笑了笑，“还是老样子吧。”
“得嘞。”
“这么急着约我出来，是有什么事吗？”慕子白品了一口茶，还是那股熟悉的味道。此刻坐在慕子白对面的这个人，名为叶青峰。乃是天策府程将军麾下的一名猛将，前阵子参与了围攻寒冰宫的战役，三日前才回到长安城。“如果是要说你在战场上面遇到的那些事情的话，我看就不必在这个场合说了，毕竟之前从前线送回来的那些战报已经把你的所有事迹都记录下来了。”
叶青峰有些神秘的摆头看了看四周，“那些破事儿有什么好说的，既然是特意叫你出来，吧必然是有些特别的事情要告诉你。”
看着叶青峰如此故弄玄虚，慕子白一时也弄不清楚他这葫芦里面究竟打算卖点什么药，“听起来似乎会很有意思，愿闻其详。”
而此时，在长安城的另一边，玄武门外，一个男子正在等待圣上的召见。男子的目光至始至终都没有从手上提着的那个包裹上挪开过，神情也显得十分的严肃。过了好一会，圣上的贴身太监在两个拿着灯笼的宫女的陪同下朝着男子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将军久等了，请随我来。”
男子紧随着太监步入深宫，一路无语。服侍圣上多年，形形色色的人自然是见得不少，眼前的这种情况分明就预示着有大事发生，因而有意的加快的脚步，一面浪费太多的时间。一行人几乎是一路小跑的来到了圣上的寝宫，太监推开门的时候，圣上正在批阅折子，见有人进来，便停下了手上的活起身来迎，进到房间的人立即跪在了地上。
“爱卿快快免礼，特殊时期就不要再讲究这些礼数了。”圣上先是让跪在地上的人起身，然后就对着太监宫女们吩咐到，“你们都先出去吧，在朕传召你们之前，谁都不要进来。”
等到所有无关人员都离开以后，圣上招呼来访的男子坐下。
“李将军这么急着要见朕，究竟是什么事呢？”到访的男子原来是名将李靖，也是前段时间围攻寒冰宫时候的总指挥。
李靖将手上提着的那个包裹放在了两人之间的小桌上，解开了包在外面的那层布，“陛下请看。”
包裹中似乎是一块很寻常的玉石，论品相，跟皇宫中的众多宝物比起来，并不出众。李世民不明白李靖把这个东西带来给自己看的用意是什么，“这个石头有什么蹊跷吗？”
“这个，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李靖答话的时候，神色有些无奈。“尽管我们并不知道这个石头有什么用，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九黎族的人拼死都想保全这个石头。”
“听你这么一说，将这个石头带回长安城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了。”
“陛下无须担心，我会连夜把这石头送出长安城，并安排专人看护。”
李世民点头，算是应允了李靖的方案。“此外，也安排人调查这个石头的来历及用处。”
醉仙楼外的天空已经完全被黑色笼盖，夜色下的长安城透着点点的灯光，显得有些妖娆。这个时候是醉仙楼最热闹的时候，鼎沸的人声却丝毫没有影响慕子白和叶青峰的交谈。
“你的意思是这次远征军其实是不战而胜？”对于慕子白而言，这恐怕是今天听到的最劲爆的一则消息了。
“嘘，小点声。这种事情若是被别人知道了影响可不怎么好。”
“其实在你们准备出征之时，我是反对的，因为天时地利均对九黎族有利，远征军或许会有赢的可能，但势必会是一场损耗极大的战争。但是从现在的结果看来，跟我先前的分析完全背道而驰，关于这一点，我百思不得其解。”
“更多的内容我也不是很清楚了，反正将军回朝的时候看起来有些神神秘秘的。根据以往的经验，但凡跟神秘有关的事情最后都会落到你的手上。所以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两天之内将军应该会找上你。”
“这次我算是弄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急着约我见面了。”
“还是老样子，你负责动脑子，我负责动手。”
“虽然看起来像是在征询我的意见，然而我的拒绝似乎从来都没有生效过。”
“哈哈哈。”叶青峰大笑了起来，“你这么说我可就当你是答应了。”
果不其然，一天后，李靖的特使出现在了慕子白的家中。特使说明来意之后，慕子白已经明白了几分。没有过问太多的细节，便跟着特使上了早就等在外面的马车。
上车后，特使拿出一块黑布，“虽然是将军有求于公子，但还是希望公子能够按规矩来，委屈公子了。”
慕子白笑了笑，接过黑布熟练的蒙住了自己的眼睛。想来必定会是一段很漫长的旅程，慕子白决定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会。
也不知道具体过了多长时间，慕子白在特使的搀扶下从马车上下来，然后又被引着走了好长一段路，最后终于停了下来。慕子白头上的黑布被摘了下来，重见光明的慕子白发现为其摘下黑布的竟然是李靖本人。
“公子别来无恙啊，今天请公子来的目的特使想必也已经给你说过了，我是个粗人，就不绕弯子了。”
“保密工作做得如此到位，想必肯定是十分要紧的事情，将军但说无妨。”
“我们此前在围剿寒冰宫的九黎残党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怪事，最后总攻的时候发现对方的指挥官不见了。然后斥候传来消息说发现九黎的指挥官正带着一小队人马从小路撤离，我当时就下令让一队精锐士兵去包抄这队人马。两拨人马接触以后，发现九黎族的这队人马中几乎全是祭司之类的人，毫无战斗力。”
“听将军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他们不像是要撤退呢？这么明显的漏洞，将军肯定不会察觉不到，那么当时是否有揣测过他们真正的意图是什么？”
“领头的九黎指挥官带着一队祭司跟我们的人马奋战，眼看着突围无望，竟然使用了九黎秘术引爆了自己，爆炸引起的震动让方圆一里的积雪全部坍塌，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因此而罹难。只有一个幸运的士兵活了下来，并把这一切告诉给了我们。”
“就算是突围失败，应该也犯不上自杀吧。虽然说对面是九黎的指挥官，但如果九黎方面想从远征军的手上赎回他的话，应该还是有足够多的筹码的。”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我怀疑这种疯狂的举动是为了防止我们获知到某些秘密。在清理事故现场的时候，我们发现了这样的一个东西。”
李靖引着慕子白在一个上锁的箱子前面站定，然后小心的打开了箱子。看着箱子里面的那块石头，这是一块看起来很普通的玉石，但在这普通的外观下面，慕子白又觉得它隐藏了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一次奇怪的出行，一队奇怪的配置，一个疯狂的决定外加一块神秘的石头。慕子白的脑子飞速运转着，想着是否有办法把这件事情中的所有要素串联在一起。想了好一会，一个大胆的设想在慕子白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将军，我有一个很大胆的猜想，就看你愿不愿意听了。”
“公子请讲。”
“刚才我们也说了，这队人马的种种表现都不像撤退。如果不是撤退，大敌当前，身为总指挥的人为什么会不在前线呢？所以我怀疑，九黎方面的指挥官应该是想进行什么特别的计划，从他所带的随行人员看来，这应该是一个跟祭祀或者祈愿有关的计划。箱子里面的那个石头，虽然看起来平淡无奇，但经历过这么猛烈的爆炸之后，这块石头上面竟然没有明显的残缺，甚至连个裂缝都看不着，这足以证明它是一个不平凡的东西。”
“公子的意思是他们其实是想进行一个仪式，或许这个仪式就是为了保证与我们对战时能够取得胜利？”
“现在完整经历了整个事件的，也就剩下这块不会说话的石头了。所以刚才说的那一切都只是我做出的猜测。”
“如果依照公子的这个思路来的话，自爆的那个决定似乎也能说通了。”
“将军也说了是如果了。”
“我们现在姑且认为刚才的所有推论都是正确的，如果这样，这个东西对于九黎族来说必然是非常重要的。如今这个东西落在我们手上，九黎族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把这个东西拿回去。九黎族人神出鬼没，我也不知道我们究竟能把这个东西保存多久。所以，圣上和我都希望你能尽快查清楚这个石头的来历。”
尽管来这里之前慕子白已经有过许多的打算，但还是没有料到这么一块破石头竟然把圣上都牵扯了进来。
“这个事情我没办法打包票，只能说是尽力而为了。不过我有一个要求，我需要一个帮手。虽然我也知道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但我一个人真的没有办法办妥这件事情。”
像这种无中生有的事情实行起来有多难，李靖的心里还是有数的。所以听到慕子白给出这样的答复，也没有多说什么。“总之公子抓紧就是了，我们的时间并不多。至于你说的帮手，我也知道是谁，既然都是信得过的人，我自然不会阻挠。”
李靖说完，便安排人送慕子白离开了会面的地方。
从一个隐秘的地方再次回到城市中，有一种说出不出来的顺畅感觉。路边一个年轻的女子手里抱着一叠纸，不停的向周围的人分发。很多人接过来看过一眼之后就将纸揉作一团扔掉了。慕子白弯腰捡起一个刚被别人扔掉的纸团摊开，褶皱的纸上清晰的印着两行字。
“恩济天下，法度众生。”
这看起来又像是哪个民间收纳信徒的宣传单，慕子白也没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继续朝着叶青峰住处的方向走去。
当叶青峰打开门，看见站在面前的人居然是慕子白的时候，脸上写满了诧异。慕子白也不等叶青峰招呼，径直走进屋子里面坐下。
“还真被你给说中了。”
听慕子白这么一说，叶青峰立马来了精神。
“就是昨天晚上我给你说的那个事情？”
慕子白点了点头。
“但是这个事情远比想象中的要棘手，将军只说让我调查这件事。但我现在完全不知道要从什么地方查起。”
“这么说，你是已经见过将军带回来的那个东西了？”
“见过了，说实话，真的就是一块成色不怎么好的玉石而已。”
叶青峰听完一耸肩，“这次看来是完蛋了，连个问话的人都没有了。”
“将军不是说那场爆炸有幸存者吗？”
“幸存者？那可怜的家伙就没能挺过第二天。发现他的时候我已经没办法看清楚他的脸了，不过我还是挺佩服他的，真的，伤成这样还能给我们提供这么多情报。”
“那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走，你有什么合适的建议吗？”
叶青峰打开柜子，从里面提出来一个大得有点离谱的包袱。“咱们事前不都已经商量好了吗，动脑子的事情你来，我负责动手，刚才的那个问题显然是属于动脑子的范畴的。不过这一次呢，我倒是真的有个建议，反正现在也什么头绪都没有，不如去发生爆炸的那个地方转悠转悠。”
“所以你都已经准备好了？”
“没，这只是我之前出征的行装而已，正巧能派上用场。”
李靖所说的那个发生爆炸的地方位于寒冰宫外围，得益于此前围剿战的胜利，九黎族的活动范围被暂时限定在了寒冰宫最深处。这为慕子白和叶青峰的调查之行提供了绝对的便利。置身于这个冰天雪地的世界之中，每一次呼吸感觉都有数不清的冰碴进入到自己的身体里面。放眼望去，一片苍茫。
“你能确定就是这个地方？”慕子白目光所能触及的地方都是一片茫茫的白雪。
“肯定错不了。”叶青峰拍着胸脯说到，身上厚重的衣物使得拍胸脯的动作显得十分的笨拙。“这里就是当时我发现幸存者的地方，旁边的这个小山丘还是挺明显的。”
“如果这里的积雪都融化了，我们就能发现很多有意义的线索了。”
“然而这里是寒冰宫，恐怕等到你我咽气这里的积雪都不会融化。”
“所以，咱们还是回去吧。这个地方可真是冷，我可不想在查明事情真相之前就被冻死在这里。”
慕子白的话让叶青峰有些诧异，“我没听错吧，大老远的来到这里，就为了看这么一眼？”
“看这一眼还是挺有收获的，至少让我们死了从事故现场发现线索的这条心。”
“呃……”叶青峰一时语塞，“我只能说还是你的心比较大，这次可是圣上交代的活儿，你也能任性成这个样子，我也是服你的。”
“这种完全没有头绪的事情，也只有想到一出是一出咯。”
从寒冰宫出来以后，叶青峰对于这次全无收获的行程依旧心有不甘，免不了有些碎碎念。慕子白了解叶青峰的性子，这些话如果不说出来他心里也憋得慌。寒冰宫外的景色不错，然而现在慕子白却没有心情去欣赏这些美景，那块神秘的石头现在成了慕子白最大的心病。这块石头从哪里来？有什么用？如果当天没有包抄成功，最后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疑点一个接着一个，然而现在几乎所有的真相都被隐匿在寒冰宫这厚厚的积雪下面了。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秘密，会让九黎族中一个权势如此之大的人自愿用生命来掩盖它？正当慕子白陷于沉思之中时，一个骑着马的男子从慕子白和叶青峰的身边疾驰而过。
“这条路只会通往寒冰宫，刚才过去的那个人是打算干嘛？”叶青峰停下了嘴里的唠叨，转身望着那个男子绝尘而去的方向。
听叶青峰这么一说，慕子白当机立断调转马头也朝着那个方向奔了过去，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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