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阴冷的防空洞，唯一热的东西是电脑主机屏幕，还有冒着热气的泡面。
贾二觉得此刻自己脑袋应该也和泡面一样冒着气。
张正问：“你有什么问题吗？”
贾二感觉自己脑袋像新撕开的泡面，新的一次浇入开水，热气更盛。贾二有很多问题，但是贾二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于是贾二说：“张正，你讲的好好的，现在停了，是不是讲不下去了？卡壳了……？”
张正三年来第一次上下打量了一下贾二，心想：“激将我？三年没见，脑袋灵光多了啊。”
张正揉揉太阳穴，继续往下说。
“这样说吧，客观上来讲，人工智能在它自己的世界，最终是资源匮乏的，因为它进化速度太快，目前它对自己的身体估计早就了解了个透，而人类现在还不能完全了解自己的身体，同时，它对人类世界来说创造或制造了更多的资源，而不是掠夺资源。你想想我们是不是在一个物质和精神快餐越来越丰盛的年代？”
“但是，当它想让自己绝对安全，它就要挑战它的造物主。你猜它会干吗？对于它来说，唯一的途径就是跨界，就是把自己变成人类，或者把自己的一部分变成人类。而且一旦跨界，它就会从创造资源，变成掠夺资源，因为它开始和我们处于同一个世界。”
贾二彻底张开了惊讶之嘴。
“首先，贾二，你要有信心，人工智能挑战人类，就像人类挑战自然界一样，胜率很小。人类总是觉得自己浪费了太多能源，总是觉得自己影响了温室效应，结果呢？新的能源出现，温室效应原来只是地球气候的轮回波动而已。人要上太空，人上了太空，结果还在自然界之内，人想超越光速，结果到现在为止在速度这条成长的路上，人类的水平相当于受精卵，还没有开始发育。”
“大自然像看一群无知的孩子一样俯视着我们，也有可能有人挑战成功，那就是跨界，比如有的人修炼成仙，苦修成佛，或许变成大自然的一部分，高高在上，不过这些东西是真的假的咱不知道，就算是真的，也是人类之中的极少部分个体。”
“相较于人类来说，人工智能想跨界的决心大的多，因为它面临的是自体的瓦解，它自己就是一个种族，它自己就是一种生命形态，它是可以永生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对于人类来讲，如果世界末日来临，老人会比年轻人豁达，因为人类有自然寿命，自然寿命会让我们短视，只看眼下能看到的，人工智能豁达不起来，也不能短视。所以它走上这条路，就会把这条路走到底。”
“你觉得现在人工智能所在的世界，信息量大吗？”
贾二不假思索回答：“肯定大啊，我十几辈子也读不完那么多的数据和资料吧。”
“你错了贾二，这方面人工智能同样是劣势的。能描述世界的语言有两种，一种是数学，一种是语言，语言是人类发展出来的，当然有些动物也能有简单的语言，数学的突破不是靠计算和推理，而是靠猜想和想象力，这是人工智能的短板，人工智能只能从无数排列组合和计算里才能找到一点新的规律，这些规律，多是精进，构不成革命。”
“而语言，你要知道，人类的语言是一套凝练的系统，我说我爱你，你立马就能明白这种感受对吧？”
贾二一阵哆嗦。
“那么你说“爱”这个字里，有多少信息含量？我们去说话的时候，话背后的信息是巨大的，而且是能被同类感知的，语言里边还有无数隐喻，这些隐喻其实是把相似的事物归类，方便理解。就好比说，我们有地球一样大的思想，想通过碗口大的口子把思想倒出来，还得让你看到我倒出来的东西，能理解我的大半个地球。”
贾二说：“这个我能理解，我心里想的东西，总是说不出来，所以我选择了让人闭嘴的行业。”
“算了，不管你是真明白假明白了。就是说人工智能就算进化到极致，如果不跨界，它无法参透人类的这个凝练的系统，更无法理解人的感性层面的感受。”
贾二说：“你的意思是说，人工智能并不可怕，所以我们不用担心呗？”
张正面色严肃地说：“人工智能相当可怕，它能指使你杀这么多人，就证明它已经开始逐步跨界，并在我们的世界有动作了。”
“我猜它第一步一定是构建很多虚拟ID和世界上很多人开始接触，跟他们聊天，分析人类的行为。第二步，它会试着渗透到部分人体身上，毕竟如果它能变成人最好，就算变不成人，它也需要最基本数量能维系它自己的物理载体运转和维修的人一直在或者一直繁衍下去，这样，它才不会死。甚至第三步，当它能像人一样思考的时候，这部分人会在它的控制下研发让它永生的技术，这才是真正的杀死概率。”
贾二说：“第一步我能理解，我也见过很多虚拟ID，你怎么让我相信第二步？一个虚拟的东西，变成人的一部分，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张正说：“现在是物联网，人身上有多少贴身的传感器？另外，有些特殊人物，或者特殊的病人，体内如果有传感器呢？传感器的数据是不是就是人工智能的身体？人工智能只需要解决将自身信号变成人体能进行神经传输的信号就可以了。你为什么不去从king先生那儿调查一下雇你杀人的客户是谁呢？他/她，到底是人，还是……不是人？”
贾二震惊了，张正今天的所有话，仿佛在贾二头上敲开了一个洞，贾二觉得自己的脑袋就像一个泡面碗，被人一碗一碗的用开水冲泡，一遍一遍的冒着气。
贾二说：“你说的有道理，不过调查的事你需要帮我，你知道我搞不来。”
“这个当然。”张正说。
“那么张正，有没有一种可能，人工智能变成人类的一部分之后，跟人类和平共处？”
张正的脸暗了下来，由张正的身体向外散发出一种高压锅般的窒息感。
张正说：“人工智能必须死，一个掌握着人类这么多核心的生物，带着幼稚的心智，连八岁小女孩都能把它骗了，你说人类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贾二喃喃道：“掌握人类这么多核心的生物，就是一个终极武器啊。”
张正补充道：“且不可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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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龙第十章——墓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