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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一觉醒来,世界就不一样了。他们莫名成为罪犯,却走不出司法的迷宫。
——托马斯·达恩施塔特
德国著名记者、法学博士托马斯·达恩施塔特这句话让我想起卡夫卡,想起《审判》里的K。
K莫名奇妙被捕了,他一早醒来,在床上,有人向他宣布他被捕了。他们拒绝出示证件,未穿制服,没有相关的文书,也不说任何理由,只通知他被捕了。
那天是K的生日,他是银行里很受重视的高级职员,他以为那是同事开的一个玩笑,他自问:
生活在一个有正式宪法的国家,全国一片歌舞升平,所有的法律都在起作用,谁敢在他的寓所里抓他呢?
他被带去见检察官,他问检察官是谁控告了他,他犯了什么罪?检察官傲慢地说他对这个案子一无所知,他不知谁控告了他,他甚至不能肯定K是否被控犯了罪,但是他被捕了,这是事实。
他奉命去法院接受审判,预审法官问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你是油漆装饰匠?
K说:不,我是一家大银行的经理。
他们连要审判的是什么人都没搞清楚,对K的喊冤却置若罔闻。
他聘了律师,所有人都知道他陷入了诉讼,然而自始至终他不知自己犯了什么罪,也自始至终没有人告诉过他。
下一个生日来临的前一天,两个人来到他的寓所,他们不是来预祝他生日快乐的,他们带走了他。
K死了,他被执行了死刑,他至死也不知自己犯的是什么罪。
小说里K愤怒地留下了这样一句话:你们这些恶棍,总有一天我也要审判你们!
卡夫卡是一个自传色彩很浓的作家,在某种程度上,K其实就是卡夫卡,卡夫卡就是K。
《审判》就是K对那些“恶棍”的审判,《审判》也是卡夫卡对司法的审判。那是一个庞大荒谬的司法机构,充斥着贿赂贪腐淫荡和肮脏。
最早出现的执法者是看守,他们无耻地吃掉他的早餐,粗暴地侵占他的睡衣和衣服,说他再不需要穿那么漂亮了,说那些东西如果交给库房他也得不到几个钱,因为那些人会把它们卖给最老练的行贿者而不是出价最高的人,他即便无罪释放,财产也将所剩无几。
最后出现的司法者是执行死刑的刽子手,他们在寒风中剥光他的衣服,小心地折在一起,预备杀了他后占为己有。
K被捕那天,检察官警告他少说话,少琢磨他们,说他所有的言行都会被添枝加叶地写进他的表现里去。
初审时一个男的居然搂着一个女的进到审判厅,众目睽睽之下,压倒在地,发出一声尖叫。那是法院的学生和门房的老婆。
预审法官只要远远看见有个女人,就会不顾撞翻桌子跑过去,在法院办公室室所在的那栋居民楼上,他因偷偷溜进人家卧室曾被五户人家赶出去。
在他的桌子上有两本书,K以为是法律书籍,去翻才发现一本是画报,第一页就不堪入目,一男一女裸体坐在沙发上;另一本是小说,书名是一个人如何折磨他的老婆。
审判权掌握在这样的人手里,K感到很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