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总统特朗普2月25日在个人推特上宣布，他不会参加今年的白宫记者协会晚宴。而白宫记者协会晚宴计划于4月29日举行，许多名人，政客和记者都会参加，美国总统参加晚宴也已成为惯例。
▲美国当地时间2月25日，特朗普发表推文：“我将不会出席今年的白宫记者协会晚宴。希望人人都能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
柳丝（新华社记者）
美国总统特朗普执政已经40多天，他所说的贸易战、反恐战等还统统没有打起来，而总统和媒体之间的战争却已经到了前所未有的白热化，甚至有美国媒体用“核战”来形容。
这场战争，说来话长。让我们先来个慢镜头回放。
一年一度的美国白宫记者协会晚宴将在4月底召开。不过，今年不同的是，晚宴的常设主角——美国总统将要缺席。2月25日，特朗普在个人推特上说，不打算出席这场宴会。
一语激起千层浪。白宫记者协会主席杰夫·梅森还搬出了“美国宪法第一修正案”来强调晚宴的精神象征。
晚宴究竟有多重要？
白宫记者协会晚宴大概有近100年的传统，首届早在1921年就举行了。第一位出席的美国总统是柯立芝，他参加了1924年的宴会。从此之后，总统参加这一晚宴差不多成了惯例。发展到今日，晚宴上不仅有总统发表演讲，大牌记者满座，甚至不少好莱坞明星们也来凑热闹，成了一年一度的“华盛顿春晚”。
▲资料图片：奥巴马2016年在白宫记者协会晚宴上大开玩笑。（BBC中文网）
虽说历史上少有总统不参加这个晚宴，特朗普也并非第一人。比如，尼克松总统在1972年拒绝出席；卡特总统1978年没有出席，理由是“太累了”；里根总统因为养伤也缺席了1981年的晚宴。而且晚宴气氛也并不全是那么和谐，比如2006年，小布什总统的多位幕僚就因为抗议脱口秀主持人对总统的嘲讽而中途离场。
不过，紧接着美联社曝出，特朗普最近几年曾多次出席白宫记者协会晚宴，算是个常客。
那今年当了总统，咋就不“赏脸”了呢？
一个直接的导火索是，在特朗普总统宣布不出席晚宴的前一日，白宫和记者狠狠地“打”了一架。
由于不满一些美国媒体近日对于特朗普的负面报道，白宫在2月24日充分利用了自己的权力。这天，白宫举行一场小范围吹风会，包括《纽约时报》、CNN、《洛杉矶时报》等多家主流媒体的记者被拒之门外。
▲资料图片：2015年，特朗普不是总统的时候也去参加过记者协会晚宴。（BBC中文网）
同时，白宫将保守派媒体如“布赖特巴特新闻网”、“一个美国新闻网”和《华盛顿时报》新添到了获许参加的媒体名单中。“布赖特巴特新闻网”是特朗普师爷、白宫首席战略家班农执掌的网站，《华盛顿时报》则在大选期间力挺特朗普。
当未能获准与会的记者表示抗议时，新闻官员直接要求特勤局特工将这些记者请出白宫，而获许参会的美联社和《时代》周刊记者则主动退出以示声援。包括《纽约时报》等不少媒体用“史无前例”来形容白宫的做法，白宫记者协会也随后在声明中“表示强烈抗议”。白宫记者晚宴也被蒙上一层阴影，彭博社、《纽约客》和《名利场》等媒体表示今年不会举办与晚宴相关的庆祝活动。
历史的回声犹在耳边。
说起来，奥巴马刚上任时，也因为对媒体的任性遭到了抗议。2009年10月，因为福克斯新闻对奥巴马政府持续批评，恼羞成怒的奥巴马和福克斯（福克斯）新闻爆发了口水战。白宫甚至宣布，福克斯新闻是反对党（共和党）的“传播工具”，白宫已将其视为“美国人民的敌人”，而“不将其当做是合法新闻机构”。同时，白宫还拒绝了一些福克斯新闻的节目采访。结果，福克斯新闻的竞争对手们集体抗议，抵制了多场政府邀请的采访。
▲2015年12月7日，美国前陆军中校、现任评论员拉尔夫·彼得斯在福克斯商业新闻网早间的“战略分析员”节目中称奥巴马是个“婊子”，他“完全没打算去打击我们的敌人”。
中国社科院美国研究所前所长资中筠在其《冷眼向洋》一书中这样剖析，“扎根于自由主义思想的西方知识分子有着深厚的批判现实的传统”。的确，在美国主流媒体看来，他们和总统天生就是要站在对立面，进行监督和批评，他们认为这正是宪法第一修正案的精髓。美国媒体和政客们，即使不是相互憎恶，那也保持着相互质疑的态度。
如今，特朗普和媒体之间的火药味儿比曾经更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特朗普和媒体结下梁子也不是一天两天。
早在竞选阶段，特朗普和主流媒体就互怼不断。特朗普嘴里的媒体是“恶心又腐败”的。而媒体对特朗普的形容词也没有别的，“疯子”“满嘴谎言”“充满仇恨”等等，恨不得包裹了一切世间的恶。
▲特朗普把几乎所有美国知名媒体称作“人民的敌人”。（BBC中文网）
第三次总统电视辩论之后，特朗普在纽约慈善晚会上点名批评主流媒体操纵选举，直言希拉里竞选团队竟有多位成员来自主流媒体。
而据当时不完全统计，支持希拉里的媒体有500家，反对特朗普的有30家，支持特朗普的有27家。有几家倾向保守的老字号地方纸媒甚至打破多年传统，改为不支持特朗普或支持希拉里。对于此，特朗普不会不知道，显然也没有忘记。
不过，特朗普显然起初还是想树立一个不计前嫌的形象，他也不是没有做过与自由派主流媒体握手言和的努力。毕竟，特朗普很了解媒体，因为他自己也在媒体圈混迹了多年，而且还混出了不小名气。他曾担任NBC真人秀节目《学徒》的主持人和监制，在节目中出尽风头，这档节目也曾创下全美收视率的最高纪录。
当选总统后，特朗普也的确是为了“讨好”媒体奔走了一把。他先是在纽约的特朗普大厦中“史无前例”地会晤了来自电视媒体的数十名高管和新闻节目主持人，而后又专门造访了被看作是自由主义堡垒的《纽约时报》。这些会面中，特朗普都表达了“重启”与媒体关系的愿望，希望在自己上任一两年内获得该报的认可。他还对《纽约时报》大加赞美，称其是“伟大的美国瑰宝”。
溢美之词收效却不明显。会面还没过24小时，《纽约时报》就发出了专栏作家写的《特朗普，我们决不可能好好相处》的文章。
1月11日，在胜选后的首场新闻发布会上，特朗普直接点名批评CNN和BuzzFeed报道“假新闻”，并拒绝接受CNN记者的提问。
在入主白宫第二天，特朗普炮轰美国主流媒体在出席其就职典礼人群规模上“造假”，宣布与其进行“持久战”。他的白宫发言人斯派塞在第一场记者吹风会上，批评一些媒体歪曲特朗普就职仪式的参加人数，情绪激烈地说话都磕绊了多次。
而上任后举行的首场媒体见面会上，特朗普炮轰媒体足足有75分钟，至少说了7次“假新闻”。随后一天他在推特上又说，“这些假新闻媒体（正在失败的纽约时报、NBC新闻、ABC、CBS、CNN）不是我的敌人，是美国人民的敌人”。
▲2月17日，特朗普将攻击的媒体对象扩大到几乎所有美国知名大型媒体。（BBC中文网）
2月24日，特朗普在一年一度的保守派政治行动会议上再次大肆批评那些“造假新闻”是“人民公敌”。
……
和媒体开战，恐怕也并不是特朗普想要的，这其中不乏一些“逼上梁山回不了头”的架势，也有“乾坤大挪移”转移国内矛盾焦点的考量。
上任40多天，前有移民令受阻，后有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弗林被迫辞职，至今还有90%以上的内阁成员缺位，媒体更是不断爆料特朗普现任团队中与俄罗斯扯不清的故事。明眼人都看得出，特朗普的总统日子不那么好过。
想当初奥巴马2009年和福克斯新闻干仗的时候，就有传播学者分析，攻击福克斯新闻是白宫拯救奥巴马支持率的策略。
当然，和媒体开战，也需要底气。特朗普的底气一方面来源于他在社交媒体上拥有的1000多万粉丝，另一方面则来自力挺他的保守派媒体。而自由派与保守派媒体之间的对立，也更加反映出了美国社会的撕裂之深。
而另一方面，对于媒体来说，这场战争越旷日越激烈，对他们也越有利。
福克斯新闻就曾经因为白宫的攻击，在奥巴马执政的第一年屡屡创造收视纪录。时任福克斯节目制作高级副总裁的比尔·肖恩就说，“每次他们（白宫）这么做时，我们的收视率就会上去”。
一度经营困难，转型不佳，并在2016年下半年宣布停止新媒体应用的一切内容更新的《纽约时报》，正在因为特朗普的攻击获得新生。数据显示，2016年第四季度《纽约时报》新增订户达创纪录的26.7万，其中多数新增订户出现在特朗普当选后，该报电子版订阅数也达160万。《纽约时报》承认，特朗普与媒体之间是一场“疯狂而愚蠢的爱”，他们之间的相互吸引力“强大但有毒”。
正如美国传播学批判学派代表人物之一阿特休尔在其《权利的媒介》书中所写，一切媒介都不是独立的、自为的，媒介历来都是受到某种权势控制的工具。摆布传媒的权势有宗教的，也有世俗的，可能体现为政治上的党派集团，也可能是经济上的。
总统与媒体间的利益，剪不断，理还乱。
不过，休战期比想象中来得更快。特朗普与媒体的战争，在2月28日他的首场国会政策演说后有了向好的迹象，离毁灭性的“核按钮”又远了一些。
演讲中，特朗普华丽转身，不离讲稿，语调温和，多次呼吁“团结”。而多家与特朗普“不对付”的主流媒体对这场演讲表示肯定。《华盛顿邮报》说，这是特朗普踏入政坛以来表现最好的演说。CNN在演讲后给出的民调是，78%观看了特朗普演讲的受访者持积极看法。CNN一位在奥巴马政府工作过的评论员甚至毫不吝惜对特朗普的赞美之词。
尼克松曾感慨：“与媒体开战，是一场永远也打不赢的战争。”特朗普与媒体的战争，何时能回归历史的轨道？然而，爱也好，恨也罢，对美国和美国人民来说，都难言赢家。
（以上言论系专家个人观点，不代表本公号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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