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女儿曾经就同一个问题嘲笑了我两次:
“老爸,你说你是读书人,但我发现你书架上很多书根本就没有拆封过哎。”
其中一次发生在今天,世界读书日。
好尴尬。
她有两句话没有说出来,但我猜得到:
“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
“你是不是傻?”
要不怎么说孩子长大是麻烦呢,一直是个宝宝该多好。她绝不会发现我日上三竿还在睡懒觉,绝不会发现我深夜发吃,她只会看到辛勤的老爸披星戴月,只会看到有爱的老爸嘘寒问暖,只会看到成功的老爸站在台上星光灿烂伟光正。
是的,她绝不会发现我密密麻麻的书架背后的灰尘。
小孩子的批判意识觉醒是可怕的。她第一个来拿试刀亮剑的,必然是我这个老爸,因为我身上出现的历史落差最大,而她对我也最熟悉。
小时候树立的形象越高大,坑就挖得越大。
好了,我总得把这个问题圆回去。
我说:“其实我读了很多书,只是这些你看不到。”
她继续问:“那么,读了多少本呢?”
多少本这个问题确实把我难住了。当然可以和她说一个数字,但是,一本书和一本书之间,差距很大,我们读完十本《以人民的名义》,显然不如读一本《红楼梦》。比如,最近半年来,我翻了七八本《马云语录》,但是,我当然知道,即便我读一万本《马云语录》,也不如读一本薄薄的《老子》。
最近一年来,我真正读的,只有一本书《论语》。即便围绕论语读了几十本注释和考证,依然只是一本书。
我不能误导她走上追求阅读数量的路,但也总不能和她说:其实,我只读了一本《论语》,这个几千年来的小孩蒙学课程。
所以,这个问题我就没有答下去。
气氛挺尴尬的。我只好转移话题,躲了过去。感觉就像要上生理卫生课:同学们,这节课自习。
记得有一天,我指着书架,对女儿说:“这些书将来都给你”。当时,我心里说,“其实,我给你的是我的这段时间,这些书都是我一本本选出来的。它们就是那一个阶段的我。”
那个场景,我好像是在给她开一个《一生必读书单》。
后来才逐渐明白:“一生必读”读得越多,我们就越傻。
把书全部送给孩子,看起来豪爽,其实挺自私的。小孩子有什么必要得到我这段时间呢?她有自己的时间。生命宝贵,为什么要耗在重复前人的路上?
况且,自己在知识中探索的乐趣难道不是比书更重要么?
书读到最后,其实只有很少很少的几本。所以,书越多,就越显得傻。
那些给大家开长长书单的,很可能别有用心。
真正的读书人从来不说自己读了多少本书,因为,恐怕连一本都读不透,穷尽一生读透一本也就功德圆满了。
真正的读书人也从来不说“一生必读”,世界上有什么书是必读的呢?一切智慧,皆来自体验,书只是一个对话的桥梁,没有体验,读再多“一生必读”,灵魂也是干枯的。
我女儿最近在玩《我的世界》这样我根本不理解逻辑的游戏,在看《查理九世》这样我根本无法入眼的系列小说,但是,谁说我们当年就一下子看对了书,走对了路呢?我当年还玩过魂斗罗呢?
所以,没有什么“必读书单”,将来我书架上这些书免不了付之一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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