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敏 /
喻大夫(DoctorYu660)
西医学硕士
职业是医生,事业是学生,一起终生学习。
01
刚步入临床实习工作,跟着上级医生做了几台小手术,觉得手术没那么复杂。包块、阑尾手术我也能独立完成,是不是就学到手了?
工作后,有许多次做门诊手术(一人完成的手术),手术室护士总是缺货,有时会安排护工帮忙准备手术物品(仅准备物品,不参与手术),我基本也能顺利完成。我有时会想,多雇几名护工能解决护士短缺的问题吗?
前两周,我做输尿管内支架管拔除手术(泌外最基本的手术之一)时出现拔管困难,尝试了许多方法解决不了。最终请主任出马,圆满解决,未发生任何并发症。我怔住了,拔管这种泌外科入门级手术我到底有没有掌握?
女朋友刚拿到驾驶证,吵着嚷着要开车上路,阻止又觉得不妥,毕竟拿到证就是学会了呀!可是,安全宣教又缺乏十足的理由。怎么办?
……
这些疑惑就像解不开的结,一直盘旋在我脑海里。直到科学作家万维钢提出:经验=对小概率意外的熟悉程度,我瞬间豁然开朗,なるほど。这种
信息(=意外)
带来的愉悦感,是无法用诗句「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来描述的。
02
美国68%的家长认为小孩学游泳应该从3岁开始。美国红十字会也建议,学游泳来防止儿童溺水,但是统计显示,三分之二溺水而死的儿童都是游泳游得很好的。
游泳课解决的不是防淹死的问题。
游泳课的作用是让小孩对水产生舒适感、不怕水,能浮起来。这些是常规的技能。
但是防淹死的技能,是出现累了游不动了,抽筋了,受伤了等意外状况,孩子能不能保持镇定,这些技能是普通游泳课不教的。
由此可见,常规流程技能和意外状况的应对技能是两码事儿。
回到前面的事例,包块等小手术、护工帮助下完成手术、拔管手术以及开车上路的常规技能我们短时间内能掌握,而上述常规技能的意外状况不一定能一一应对。
大部分情况下,护工能帮助手术医生顺利完成手术,一旦遇到患者出现特殊病情变化,比如胸闷、过敏、休克等突发意外,护工却无法给予及时、规范的处置。
我做简单手术,常规情况下顺利完成。当遇到突发状况,需求助上级医师,是因为其有着丰富的临床经验,对小概率意外状况的熟悉。
能把一个复杂的任务按照固定流程做好,只是掌握了基本流程技能,要想熟练掌握能应对突发意外的各种情况,需要不断的
「
试错
」
和长时间的积累。
我们用20%的时间就能应对80%的情况,但是应对剩下的20%意外突发情况,我们需要用80%的时间去学习。这就是「经验」的价值。
03
我们将技能描述成一条连续的「光谱」。左侧的「0」表示完全未掌握此项技能,技术水平为0。越往右侧技能水平越高,一直到右侧的「∞」。
一项技能的熟练程度是无极限的,从不会到会、再到熟悉、再到精通所花费的时间越来越长。也就是说,学会一项技能的边际效用呈递减。
图示右侧的极端意外状况越来越多,而掌握得越多就越有经验,该项技能就越精进。
懂得「经验=对小概率意外的熟悉程度」这一原理,至少给我五点启示:
想一想,一个交通拥堵的大城市和人车稀少的小城镇的老司机,哪个开车水平更高?
我就曾对大都市的小伙伴自诩过,我上班那两公里的路程闭着眼都能开过去。其实我想说,车上的里程表徒增一些数字而已,开车技能却鲜有提升。
三甲医院和二甲医院就诊的病人数不在一个数量级,前者积累的特殊病例和掌握的尖端技术比后者多得多,这就是三甲医院水平超过二甲医院水平的原因。
「飞鱼」
菲尔普斯和老虎伍兹平时的训练就包括应对人为
「
制造
」的
各种意外,通过对各种意外状况的熟练,最终成为各自领域的传奇人物。
获得驾驶证、资格证书仅仅标志着行业刚入门,离有经验、熟手还差很远。
(结婚证也是资格证书,是不是标志着婚姻刚入门,貌似也能解释得通。)
医生获得行医资格证后,大约80%的常规情况能顺利处理,而剩下的20%的意外突发情况,仍需在临床实践工作中不断磨练,不断积累经验。
(借用二八法则,数据不可考。)
因此,经验是日积月累的结果,快速提高经验的方法,就要远离舒适区,主动在极端条件下刻意练习。
应对平常情况和应对突发情况的技能是两种不同的概念。如果我们只掌握平常技能,就认为自己无所不能,可能会非常危险,这也就是为什么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人。
何谓「T」型人才,下面的「丨」代表你的专业,那是核心竞争力,是对某一领域的精通。上面的「—」代表其他专业,一个人的多维发展。
自己擅长的领域必须不断精进,只有把下面的一竖地基打结实了,站稳了,再去发展上面那一横。
前已述,对本专业的20%意外状况的掌握需花费80%的时间。那一横是专业以外的通用知识,对个人的发展不可或缺,花20%的时间就能掌握80%的常规技能,这也符合边际效用理论。
因此,只有掌握了时间分配的边际平衡,「T」型人才培养之路才能更为平坦。
「年龄」是指长时间的积累,「生活密度」是指各种各样的经历。
作为一名医生,来谈阅历或经验是最合适不过了。
老百姓对医生有个认识误区,总认为「医生越老就越有经验」,在我看来这句话不全对。比如,个别老医生,一种技能重复了几十年,你们却说人家有经验,不许如此戴高帽。
资深医生由两方面决定:年龄和经历。老医生在年龄上自然达标了。有经验不仅要求医生对常规的诊疗技术熟练掌握,还要求医生
主动学习
医学上的「意外」,后者包括医学的未知和医生自身的未知。这些「意外」就是积累经验的核心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