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两三年,在中国广大的县城里,零食很忙、赵一鸣、好想来等量贩零食铺,群雄四起。比商超、便利店实惠的价格,让很多年轻人都忘记了控糖养生。
由于开店门槛不算高,这一行也吸引了各种小白创业者入局。然后中国人熟悉的一幕开始了:各家品牌疯狂加盟增店,胆大的先挣钱,后来者成了炮灰。零食好吃,但零食界的“蜜雪冰城”,不是谁尝起来都甜。
90后的王杰,已经于今年上半年转让了某品牌零食加盟店,开业也就不到两年,他累成了80后。
2023年初,王杰被公司优化裁员,离开上海,回到老家开出了县里第一家零食量贩店。心中本对未来的甜蜜有无限遐想,结果仅一年时间,他就亲眼见证了在老家这条最繁华的街上,量贩零食店从1家开到了4家,在他心中活成了中国市场“有啥卷啥”的最讨厌样子。
选择加盟前,王杰不是没做功课,他发现县城人的零食消费多集中在便利商超或是县城的购物中心。在路边小型便利商超,他的调研结论是:由于零食选择少,看上去质量也不高,通常客单价在20元以下。
他认为零食量贩业这一故事的性感度在于:县城如今也有消费力,可以增加更多便利场景(街边专门店)、更多选择的零食来投喂本地年轻人。
王杰赌对了。
他精心选择了县城居民区和商业街交界处,作为第一家零食量贩店的选址,面积170平。
开业第一个月,他的客单销售额比便利商超高了一倍有余,“进来的(顾客)消费四、五十元很正常,买得多的消费一两百也有。”
因为忙不过来,他不得不招聘更多的收银员、理货员。店里生意最红火的时候,他为当地创造了5名理货员的就业岗位。
作为老家第一个吃到零食量贩这只“螃蟹”的人,王杰也享受到了最美味的蟹黄。开店投入七十多万的他,不到一年就回了本。
就在数钞票的欢天喜地中,危机也在悄然酝酿。
2023年过半,王杰店铺所在街道悄然开出另一家零食量贩店,到了2023年底,街道方圆两公里内,这个数字上升到4家,都是各类零食品牌。
越开越多的零食量贩店冲击着王杰的生意。2024年春节期间,本来应该是零食店营收的旺季,他的利润却出现了下滑。
原因来自新店掀起的价格战。
◎ 新店PK老店的利器就是价格战
县城里每开一家零食量贩,就会有开业酬宾的打折活动。王杰说,县城很小,去哪里骑个电车就到了。县城的消费者是比想象中有钱,但也更加价格敏感。
也就是从年初开始,王杰明显感觉到,生意不好做了。
“虽然当时外面打工的都回来了,总要买点东西给小孩过年,但这种一出手就是几百块的客户,很容易就被最便宜的那家,一般是新开业的、折扣大的店,抢走了。”
价格战带来的结果是“打击经营”。零食量贩店,通常以效率、周转和走量来盈利,业内公认的零食折扣店毛利率通常只有十几个点,净利率有的甚至不到5%,本来就不高,再一优惠,对老板的小生意而言,就是“伤筋动骨”。
“各家扩张速度太快了,但都是‘消耗战’。”
为了止损,王杰选择了提前转让。“我刚开业的时候都说是一年以内回本,现在就难了。”
王杰不是陷入迷茫的唯一零食创业者。
晚10点,户籍人口不到三万的赣南小镇。30岁的赵一鸣零食加盟者朱彦敲击着键盘,开业未满一月,这已成为他每晚的日常:清点货物,合上电脑,检查冷柜,反锁店门,披上棕色皮质外套,他起身走向店外——这座小镇唯一的市集街头。
在加盟赵一鸣之前,30岁的朱彦和父母一起经营家里的某速食地区代理,每天日复一日的生活让他觉得安心,但也略有不甘。“还是在给别人打工。”
后来了解到量贩零食,他发现县城街上已经饱和,但乡镇还没有,遂想试一试。
乡镇传统购物以小型商超、小卖部为主,因为运输成本和代理经销的层层叠加,商品单价并不低。朱彦也认为这里面有机会。
但生意想得很美,现实却骨感。
一方面,乡镇市场所能辐射到的人口以附近几公里内的中老年农村人口为主,购买力天然不强。
另一方面,目前不少乡镇的学生群体虽是零食折扣店的核心消费人群,但家长基于孩子健康考虑,本能地会对学生单次购买零食种类、金额、频率进行限制,这就意味着乡镇零食折扣店的复购率以及单日进店人数,并没有想象中的高。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还是想把这个店做好的。”朱彦走出店门,抬头望去,马路对面,红色广告牌上有一只微笑的兔子——是一家待开业的好想来。
不同于零食行业出身的创业者,很多小白选择连锁零食量贩,是觉得门槛不高,有许多加盟品牌可选择,行业不算特别高深,自己应该能行。而一旦入海,才发现所谓的零食量贩,藏着这么多“秘密”。
开店成本不便宜,回本周期在变长。
“赵一鸣零食”加盟商李峰,在江西某县城老街上开店快满一年。根据赵一鸣的相关规定,李峰的加盟店,门头需要有12米,门店面积要150平。
此外,赵一鸣还要求店所在商圈单日人流量需要大于5万。
在赵一鸣零食的官网上,详列着加盟一家店的所需成本,大概在55-60万之间。
◎ 图源:来自赵一鸣零食官网
李峰却说,这只是表面数字。加上店铺转让费以及租金,他的初始开店成本花了75万。“如果所在地的租金水平偏高,那么100万元能打住都不错了。”
为了吸引更多加盟商,赵一鸣零食为李峰免了3.8万的加盟费,李峰却觉得:“当你投了七八十万下去,那三四万的加盟管理费,免不免,有什么区别?大头不在这。”
大头在开店之后的进货成本上。根据赵一鸣品牌要求,首次进货要18-25万元的费用。
明眼人应该能看出来,赵一鸣的店铺要好地段、大门头,这些成本全靠加盟商出钱出力,这一下子20多万出去了,美的是赵一鸣的品牌方。
卖LOGO只是一次性的买卖,赵一鸣还要求加盟商首批进货也得达到18-25万的量级,这个支出不算小。
加盟商能在多久把这些货卖出去是自己的事,但赵一鸣的供应链先得把这个钱挣了,且未来也只能找赵一鸣母公司拿货,加盟商没有多少自主权。
当进货进得久了,李峰就发现,公司提供的SKU清单高达几千个,然而,真正热销的单品却相对集中,大部分的单品都处于压货状态。李峰说,开店一年以来,自己在备货上压的钱越来越多。
货物的销售速度,直接影响着李峰的回本周期。
原本赵一鸣内部给李峰的回本周期,答案是一年内。但现在李峰已经过了开店伊始的热销期,开始焦虑,认为“至少需要翻倍的时间才能回本”。
这种情况,不只存在于赵一鸣,其它品牌零食也是如此。
消费者们也知道了赵一鸣们的“白牌称重秘密”,开始调整购买倾向。
0.8元的纯悦矿泉水、1.8元的可口可乐、2.2元的卫龙大面筋、3元的元气森林气泡水,4元的红牛、4.5元的东方树叶。
很多人去量贩零食店,首先都是冲着这些比便利店、商超更便宜的热门商品而去。
“量贩零食店”是个啥业态?
“量贩”一词源于日语,量就是份量,贩就是低价,“量贩零食店”的生意本质就是:用低价实现规模化销售。
提起零食生意,大众很容易想到三只松鼠、良品铺子、盐津铺子等,赛道已经足够拥挤,没想到还能在看似饱和、故事已不再性感的赛道,还能在“县城”“性价比”上挖掘出零食的新路,并诞生一众新品牌。
◎ 量贩零食价格,吸引了很多年轻人
其中的主力玩家就包括:做金针菇起家的万辰集团,旗下有“好想来”零食(2011年成立于江苏泰州,5200家店)、零食有鸣(2019年成立于成都,3500家店)、以及由赵一鸣零食(2015年成立于江西宜春)和零食很忙(2017年成立于湖南长沙)于2023年11月战略合并而成的“鸣鸣很忙”,总店铺数已经突破1万家,目前它是行业大佬。
新一代品牌与“老一代”零食品牌的差异点在于:
档次接地气。如果说良品铺子就是高端酒楼,赵一鸣们相当于街边小馆;当然也有越来越多的消费者发现,如果进店不谨慎,也容易在量贩店内一口气在称重的白牌上花费上百元;
县城包围城市,地方包围一线。这些店铺的发力点一般都是先从低线城市入局,再逐渐往上走,比如赵一鸣和好想来最近都在北京天通苑开了店。这背后的道理是,低线城市不一定消费力就弱,所谓的高线城市,也不一定都是有钱人。
多专注于线下。而不是如老一代品牌一样,线上线下两栖发展。
这几年,量贩零食被认为是一个风口,背后吸引了一众知名投资机构,从赵一鸣背后的黑蚁资本、曾经是伙伴、现在是起诉方的良品铺子、到零食很忙背后的红杉中国、高榕资本等,他们都为各品牌在区域内、乃至全国布局,提供了货真价实的金钱弹药,这说明:资本认为在这个赛道,还是能培养出估值高企的知名IP品牌的。
那么,饼画得如此让人垂涎掉渣,普通人是否就能够朝池塘里华丽入水呢?
行业观察人士认为,目前量贩零食行业已经过了“遍地开店、轻松赚钱”的上半场,头部玩家为了减少“内耗式竞争”,已经开始整合队伍,整个行业正在迎来下半场。
考察其它行业的特征,所谓的下半场可能会出现马太效应,强者更强,而其它中小零食品牌进场,将面临更高成本。
而对于普通创业者而言,那种一条街上已经、或者正在开满4、5家店的地方,已经不适合“业者生存”。要么继续寻找还没被占满的空白地,要么你有雄厚家底,能扛过可见的价格战。
事实上,目前第一批县城零食店已经陷入关店潮。网上不乏有各种零食店加盟者现身说法,“投资80万开店,3个月就倒闭”。加盟费用不算低,但能撑住的时间越来越短。但作为品牌方,它们永远单方面宣传的是店铺总数已经开到多少家,而不会告诉加盟者真正的“实时浮动店铺数”,这个数据反而更具参考性。
当然,对于品牌来说,他们也有在探索新的路。最近就有声音传出:一些头部量贩零食品牌,可能会往更专业的折扣店方向去推进。
故事也不算多新,重要的是加盟无错,但品牌方要做好产品、渠道、运营这些最基本的要素,生意才能做长做久。
普通创业者对这些行业,也要提醒自己不要用“恋爱脑”去看,而应该冷静理性,毕竟花的是自己的真金白银。
作者 曾宇昕 | 编辑 龚正
排版 魏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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