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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仲夏 | 幼女性侵事件详录

脑洞故事板  · 公众号  · 杂志  · 2017-06-02 12:06

正文

图/ooi choon liang


0


 

傍晚的蝉鸣刚刚呼和起来,飞虫闯进路灯枯黄的光里,近处的工厂耸立在暗紫色的黑夜中,把月光和这座小学的几座小房子死死地隔离开来。

 

小屋的窗子被蓝白方块的床单遮着,透出来的光晦暗得连蚊子都不想招惹。屋子里面,张春缓缓地坐到床沿上,一双眼睛从来没离开熟睡的果儿的脸,且泛着狂热。

 

小女孩呼吸均匀而舒缓,唇肉微微隆起,在燥热里将嫩红色晕到了腮上。这可能是张春仔细瞧过的最美的物件,光润,洁净,莹白着,比当年铸件厂进口的新床子都令人着迷。

 

良久,他终于把大手,伸到了果儿的裙子底下。

 

他的右手像巨钳一般箍住女孩的双臂,糙脸带着潮红在碎花裙上不断蠕动,不时伸出潮湿地舌头,像条短粗的蟒蛇,缠裹着鲜嫩的猎物。

 

他的下体早在进犯之前便膨胀起来,此时被左手迅捷地裸露在外,像一棵虬劲狰狞地巨树,在揉搓中愈发蓬勃。

 

可能只有一瞬,也可能有十年,张春在果儿无畏的抗击中愈发亢奋,从断续的闷哼变作了粗壮的低鼾,最后终于周身剧烈地抖动了两次,阔口里发出亦唱亦吟的嗥叫。他感到自己的巨树上瞬间绽放了千万朵银花,绚烂已极。

 

小屋的窗子一直被锤击着,虚弱而凌乱,忽然一声剧烈的尖叫,一块玻璃被撞破,不规则的几支碎片摔在地上,泛起惨白的脆响。

 

而那声尖叫的主人仍然没有停下的意思,她能明白自己有某种更重要的东西,也破碎了。

 

哪怕她只有六岁。

 

许久之后,一老一小才分离在房间的两侧。

 

“你怪张叔么?”张春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和善面孔。

 

果儿听到问话,她把眼睛从膝盖里探出来,抽泣着的目光里,张春佝偻着坐在床沿上,身子庞大而危险。果儿把被子踹起来挡在自己和张叔之间,遮住了床上污秽的痕迹。

 

“对不住啊……”

 

“我不喜欢!”果儿喊了一声,她把卷起的被子想象成了一座大山,而张春在山的那头,一时半会过不来。

 

“叔下次不会了。”

 

“我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

 

果儿终于有了胆子,大声地不断嚷着。她要坚持喊,直到把刚才的事情全都忘掉。可一直喊了几百次,直到自己的嗓子开始刺痛,喊声不断被咳嗦和急喘打断,那些痛感和场景反倒越来越清晰。她越来越害怕,怕自己再也忘不掉了。

 

 

1

 


九几年的时候,张春也算是铸件厂的骨干,良品率比得上老师傅,月月都上光荣榜。厂里的大姑娘结伴走过张春的工位,都要若无其事地瞥上两眼,笑声也刻意提了俩调。

 

张春不急着成家,国营厂里没有光棍。谁家的姑娘不想找个技术工人,收入稳定,人也老实,分得房子又大又好。

 

好到啥程度?打饭的大妈都知道,新房子里,每家每户都能有独立厕所!张春如此盼了几年,新房落成前一天,后勤主任突然要请他吃熏肉大饼。

 

“分房子真他妈费劲,几万人的厂子,楼刚动土就被分干净了。”

 

主任闷头刚灌下二两白酒,竟然潮了,“剩下这几套,按道理,那就是给你们这些先进同志的!”

 

按道理?张春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事按不了道理了,说主任,有啥话您直说,我还能不听咋的?

 

主任露出了欣慰神色,“有几个退休干部,没赶上新房。尤其是于老主任,为祖国贡献了一辈子,一家五口到现在还挤在老楼里!咱当小辈的,心里面不舒服。”

 

他看张春半晌没出声,站起来斟了一杯白酒,“年轻同志里,你觉悟最高!”

 

“我有啥觉悟……”

 

“老主任家的闺女,那可是厂花,赶明给你介绍介绍?”

 

张春一愣,仰头把酒干了,“啥介绍不介绍的!让老主任搬我那!”

 

张春吃完了新主任的这段酒席,又吃了老主任家的一顿饺子,欣然住进了这间老屋。可还没等到和厂花看场电影,他下岗了。

 

直到十年之后,张春仍是个处男。

 

 

2

 


为了这一桌子好菜,张春花了大力气。

 

市场东头老范家的腊肠,煮熟了切开能呲出油。刘姐家的五花,肥肉能占了八成,肉皮和瘦面就那么一丁点。那盆豆角加足了酱油炖了一上午,里面的土豆都夹不上整块的。最馋人的是就着大酱炒的那仨鸡蛋,沾上黄瓜条萝卜块,比油炸花生米都香。打从他下岗到现在,快十年了没整过这么像样的伙食。

 

但是李大勇一口都没动。

 

“这些年,没成家?”

 

张春的糙手在裤衩子上搓了好一会,“谁愿意跟我……你现在咋样?”

 

“啊我挺好。”李大勇吸饱了一口烟,徐徐吐出来全喷在桌子中间的鱼汤里,看得张春直揪心。

 

俩人是以前的工友,但李大勇手艺差,早了两年下岗。当时铸件厂的领导刚接到指令,还不知道买断的钱怎么克扣,于是李大勇拿了可观的一笔钱在老厂区开了个学前班,招了一帮没资质的教师,现如今算是那批工人里面混得最好的。

 

两个人隔着桌子坐着,虽然都光着膀子,可人家李大校长连内裤上都绣着阿迪,甭管真假,咋都比张春那条的确良高了好几个档次。

 

“大勇,你那还要人不?”

 

李大勇嘬了口烟,“咋的,不干刮大白啦?”

 

张春拿下巴往边上一点,李大勇这才看见叠在墙脚的木板子,上面用白漆抹了底,大红的字工工整整地写着:木工、瓦工、装修、搬家。一道裂痕从“装修”俩字中间蔓延开,把整张板子劈成了两半,一明一暗地反着光。

 

“抢活儿,让人打了。”

 

“瞅你那怂模样,你还敢跟人家抢活儿了?”

 

“我不怂啊。”张春辩解着。

 

“你不怂?当年买断就发你那么俩钱,咱厂的工人全上市政府门前示威去了,厂里的机器拉出来横马路中间堵了三天!你咋不去?”

 

“那……那有啥用!”

 

“示威的,各个拿了这个数!”李大勇伸出三个手指头,可能觉得不够震撼,赶忙把另外两根也竖了起来。

 

张春看着那五根手指头,心里面琢磨就算有了这些钱,自己也不是干买卖的料。

 

这些年他倒腾过水果、卖过煎饼油条、有一阵还赶时髦弄过麻辣烫,但凡有一个能干明白,他也不至于跟那帮瓦匠抢地盘。

 

小城市里,越是基础的劳力,规矩就越多。在街边立牌子揽活那是最有组织有纪律的,你一生面孔,手艺高一截,价还低两成,这他妈叫扰乱市场。瓦匠里的老大哥拎着斧子龇着一口黑牙,喝骂声与唾沫星子同时砸在张春脸上,“再干这个活,卸了你卵子!”

 

张春怂啊,不怂能住这房子?不怂能穷这样?不怂能连处都破不了?

 

“但是我那只收女老师。”李大勇总算挑了块鱼肉,递在嘴里吧唧起来。

 

张春心说女老师好啊,女老师不打架,备不住还能解决个人问题。

 

“我不教学生……我打更、拖地、扫厕所!”

 

李大乐了,眯着眼睛看张春,“行啊,你干啥事都利索。”

 

“那绝对的,”张春起身加了块肥肉放到李大勇碗里,“你尝尝,当年毛主席最爱吃这个!”

 

 

3


 

学前班坐落在衰落了很久的老厂区,提供住宿,师资是下岗职工,客户是留守儿童。于是张春喜欢这儿,他能从周围灰暗的厂房和苟延残喘的烟囱里感受到久违的踏实。

 

更喜人的是,张春破处了。几个女教师,亲身解答了张春的对女性的困惑。

 

学前班的女教师多是之前某个纺织厂的女工,在男人选择了去南方打拼之后,她们反而变得坦荡而激进,对待私生活也是如此。而张春多少有些曾经健壮过的痕迹,性格也并不狡猾或高傲,最重要的是,他是个男人。

 

“岁数那么大,你也下得去鸡巴。”李大勇有天早上发现校门口的小屋用帘子挡着窗户,立马就知道张春的黑眼圈是怎么来的。

 

“人家挺好看的……”张春嘟囔了一声,脑子里重放了几个一夜春宵的片段,发现那女人确实没多少值得回味的地方。

 

“还能有女学生漂亮?”校长轻笑了一声,抽着烟走了。

 

张春不大明白李大勇这句话的具体含义,这群学生并不好看,且很闹。

 

五六岁的孩子已经知道怎么讨人嫌了,话多、手欠,少了爹妈的管教,男孩女孩都有一股子狠劲,打起架来敢抡地上的石头。他们的打扮明显落后于金市的市区,单色的衣裤陈旧且肮脏,配合着不知从哪学来的地道脏话,已然有了他们上一代某些失业人员的雏形:

 

无所事事、贫穷且易怒的问题群体。

 

只有果儿不一样。

 

果儿话少,文静,皮肤也和见天在外面撒野的孩子们有明显的区分,在这个学校里,她像是芝麻糊中间的一朵牛奶,不搭调得让人心疼。

 

尤其是那双眼睛,和厂花的一样漂亮。

 

张春第一次发现果儿的时候,她正被几个孩子揪住马尾辫拖往教室边的水沟子。下了半大不小的一场雨后,水沟里的沉寂已久的淤泥被重新滋润,密实而黏稠,等待着把最洁净的姑娘染上这个地方该有的样貌。

 

张春怒喝了一声,走到几个孩子近前,发现那只脏手仍然死揪着果儿的头发。

 

“小黑牙子,给我放开!”

 

“操你妈你谁啊?”

 

打头的孩子叫了一声,剩下几个孩子咧着嘴笑,脸上有凌乱的泥道子,让笑容变得怪异而可憎。张春有些火,两步窜上去夺过果儿的头发。此时几个孩子立刻混成了一簇,近十只手全都推在张春身上。张春上了岁数,反应终归跟不上,向后踉跄了一步却踏空了,整个跌在水沟子里。

 

张春从泥里拔出身子,作案的孩子早已不知踪影,只有果儿站在那。

 

“你也回去吧。”张春有点烦心,坐在地上掏了一根白沙,捋直了点上。

 

抽了一会,果儿没动。

 

“害怕?”张春问了一句,果儿点了点头。

 

“没事,找他们老师往死里收拾!”

 

想着他们的老师自己很可能上过,张春心里升起了一股豪气。他回头看了眼阳光里近乎纯白色的果儿,愣了,心里面忽然觉得,自己能保护她。

 


4

 


学前班的每个周末,只有少数的学生还留在宿舍里。

 

张春苦于无法进行肢体互动,而果儿的亲属从来没出现过,于是一老一小同时作为整个世界的弃儿,慢慢变得亲密。

 

“果,想吃点啥?”

 

张春每到周末会一改平日的吝啬,借着学校的厨房实打实做顿好菜。再从果儿的赞赏和眼神中,读出仅有的成就感。

 

“红烧肉。”果儿说,她最爱吃这个。

 

然后张春饶一句,“嘴咋总这么刁呢?”

 

“我给你捶腿!”果儿笑起来,像是小城里暖而清亮的晨光。

 

每听完这句,张春立马就跑市场上买最像样的猪后鞧。

 

有一次,他油放多了,腻得果儿整一下午都反酸水。果儿在厕所里面干呕,他陪在边上拍后背,看着姑娘憋红的小脸和挂着水珠的睫毛,打心眼里赞同李大勇的那句话。

 

哪个娘们,能比这五六岁的小姑娘漂亮。

 

他一把将小姑娘搂过来,将油腻的大嘴亲在果儿的脸颊上。那张脸软滑而细腻,像煮了半熟趁热拨壳的鸡蛋清。果儿胃里正翻滚着,这一折腾让她更难受了,于是小手用力抵住张春的胸口。

 

“张叔……”

 

男人别开女孩的手,将她整个身子都埋进怀里。

 

“张叔,我恶心!”

 

张春一愣,脸登时变得通红,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然太过邋遢、穷苦而衰老。就连那些和自己做爱的女老师,也会在舒爽了一阵后赶忙把自己推开,眼神瞬间变成厌恶。

 

果儿以后,也会这么厌恶自己吧。

 

张春缓缓支起身子,借口帮果儿烧壶开水便走了出去。

 

接下来的日子,他在床上更加卖力了,像是总有一股子劲头,必须要通过更强烈的拱动才能散发出去。他试着尽情享受那些有些松弛的胸部,汗津津的肌肤,以及伴着起伏的床板,一声声佯装温柔的轻吟。

 

可是看向那些女人的时候,他仍然想着果儿的眉眼。

 

他于是对果儿下手了。

 


5


 

张春当年确实和厂花处了对象,至少他本人这么认为。那天下午张春在北山公园里和厂花坐了足足一下午,两个人靠得很近,都能闻出衣服上的皂香。从那以后张春就不和车间的工友们一起吃午饭了,理由是工友总会抢他的肉,而厂花会把肉都让给他。

 

下岗之后,老主任不许厂花和张春来往了。一天夜里大雨,姑娘敲开了张春家的门,说走吧和我一起去南方,新闻联播里都说了,那边是改革第一线,厂子特大,冬天不冷,还能看见海和电影明星。

 

张春想说好,想说明儿个就上火车,到了南方就造小孩。可是这老房子咋办?去了南方也下岗了咋办?自己领着人家闺女就这么跑了,人家不得骂自己耍流氓?

 

“要不你先进屋,我给你弄碗打卤面?”

 

姑娘愣了,泉水顺着眼角一下子泻了出来,然后转身就走,从此再也没让张春见着过。

 

张春现在还记得凝视着自己带着热情和渴求的那双眼睛,雨水拨弄下一缕发丝,在少女清泉似得眸子前微微波动,像公园池塘里随风摆弄的荷花杆,弄碎了月亮。

 

所以当张春扑在果儿身上,凝视着果儿紧蹙的眉毛和泛着波光的眼仁,他觉得自己得到了十几年来梦寐以求的东西。

 

他不可遏制地爱上了果儿,他想用自己肥沃的身子将果儿深深掩埋,再不许任何人再见到。知道果儿开始歇斯底里地哀嚎。

 

那次之后,果儿再没来过张春的屋子。

 

张春趁学校空荡的时候会做一碗红烧肉端到宿舍门口,可是果儿将门锁起来。不能敲,一敲果儿便会开始叫嚷。

 

庆幸的是,果儿没将那档子事说出去,张春仍然能维持学校里正常的生活。只是他不再和那些女教师有来往了,他整日胡须满布,睡眼稀松,学校的活计也做得越来越不利落,消耗越来越多的工资在劣质的烟酒上。

 

有越来越多的孩子开始欺负他,可能即使是孩子的眼里,这滩萎靡的行尸走肉也不会带来任何威胁。

 

张春的脑袋并没有因为身体的迟钝而变得颓败,他仍能清晰地回忆起当天猥亵果儿的所有画面,只是不再带有半点兴奋。果儿畏惧、慌乱而痛恨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又一次失去了爱人。

 

直到一个月之后,他再次听见了果儿撕心裂肺的嚎叫。

 

“我不喜欢!”

 

只一声,学校便又沉默在寂静的仲夏夜里。可张春听见了,他回忆了太多次这个声音,绝不会错。

 

女厕所里。

 

李大勇正压在果儿身上,将对待已婚女人的韵律和力道,一次次宣泄在不到十岁的小女孩身上。

 

女孩想要继续哀嚎,疼痛却已经完全超过了她的承受限度,剧烈地抽搐中,连一句告饶和有效的挣扎都完成不了。时间堪堪过去了几分钟,但于果儿来说,这已经超过了她这个年龄所能理解的漫长。

 

血液的腥甜涌出来,又马上被常年积聚在厕所的腐败气味稀释,变成了奇异的绝望气息,逐渐将果儿的意识一点点从身体里撕扯出去。

 

嘭的一声大响,厕所的木门直接扇在了墙上。李大勇被吓得向后猛撤,跌出隔间。看见是张春后,他愣了一下,忽然满脸凶狠。

 

“你他妈有病啊!”

 

张春仍然站在门口,嘴唇惨白地抖着,“里……里面是谁?”

 

李大勇提起裤子,从怀里把烟掏了出来,“你管着么?”

 

“到底他妈谁!”

 

李大勇把烟点着,吸饱了一口,迷醉地吹在半空。脸上的怒色消融了,变成了回味绵长的笑容。

 

“来自己瞅。”

 

张春喘了好一会,这才蹒跚着走进去。他尝试着去思索如何镇定面对接下来的画面,脑子里却始终浑浊不堪,在几步之后,又彻底变成了空白。

 

“果……果儿……”

 

“跟谁都别说,”李大勇拍上张春的肩膀,“下回有你份。”

 

张春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他看见果儿斜躺在逼仄肮脏的隔间里,手指仍然怪异地扭曲着。脸上有被抽打过的痕迹,眼睛虚弱地微张,看向自己。

 

李大勇在身后嘿嘿乐了,凑到张春身边,“好看不?”

 

“为什么……为什么是她?”

 

“今儿正好碰见了,这事儿碰见谁算谁……”

 

“畜生!”,张春一直低着头,李大勇看不见他的那双眼睛,圆睁着布满血丝,死死钉在地上。

 

“嘶……给你脸了是不……”

 

李大勇刚想抡起拳头,忽然被疯狂地扑在地上,头发被攥紧了向地上砸去。

 

“畜生!畜生!畜生!”

 

李大勇的脑袋在地上不断地撞出钝响,懵了一阵,马上又被剧痛弄得清醒起来。他显然更加健硕,双手抵住张春的下巴便往瓷砖的角上磕去,趁着张春双手一松,嚎叫着转身便爬起来向门边跑去。

 

“疯了!疯啦!”

 

张春全然不顾额角的剧痛,眼睛成了猩红色,他一步飞窜了上去,双手都擒住了李大勇的后脑,顺势向下摔。李大勇的脚向后一滑,整个身子横了过来,一根木槌似得直挺挺砸在门边的暖气片上。

 

闷响声从骸骨里迸出来,鲜血像是从巨大的碎鸡蛋里涌出来的蛋液,黏了半堵墙。

 

张春全然看不见墙上的血花,他眼里只有玷污了心爱姑娘的恶鬼。他不断臆想着李大勇在果儿身上凶猛的攻势和尖锐的狞笑,绝望恶狠狠地冲上来,像是要炸开自己的脑袋。张春猛骑在微微抽搐着的李大勇身上,哀嚎着用双手扣死了李大勇的脖子。

 

许久许久,直到时间都在这个隐晦腥腐的场所里,凝固了。

 

“大勇……李大勇!”

 

张春猛然向后弹开身子,看着保持着丑陋逃命姿态的尸首,又回头看了眼果儿露出隔间的染血的鞋子。蝉声在他脑子里鼎沸起来,缓缓化成了刺耳的嘶鸣。

 

 

7

 


2000年的仲夏,同一首歌节目巡回到了金市,在初建成的世纪广场上闹腾到了凌晨,本山大叔压轴出场,没演节目,握着话筒和观众扯了两分钟的淡。那会他头发还没白,歪带着卷了边的帽子,穿着一身蓝灰的中山装,土是土,可那咋也是十几年的春晚行头。

 

“看看人家多重视”,观众们这样想。

 

本山大叔大手一挥,“咱金市,乍一瞅像深圳!”

 

现场迎来了前所未有的高潮,节目组全体人员都见识到了老东北工业基地数十年建设祖国的浓郁热情。

 

电视机前面,张春吭吭乐了两声,把嘴咧开,两片碎瓜子皮从牙缝子里斜射出去,落在了烟头混着浓痰铺就的地面上。他拿起玻璃瓶,敦敦敦灌了几大口散白,然后把整个五官皱紧,感到流火似得酒液已然全都滚下了食道,这才张开胡茬满布的腥口,半咳半呼地放出一声悠长地“啊”。然后把瓶底往桌子上一砸,仰头倒在床上。

 

天花板因为年头久远早已从纯白变成了焦黄,电风扇因为太耗电,打安在哪就没动过,悬挂着均匀而蓬松的灰尘,摇摇欲坠。空气里夹杂着劣质烟酒和汗液混浊起来的臭,在闷热的仲夏夜里愈发顽固且招摇。

 

白酒的力道侵蚀了张春大部分感官,视野周围涌起了无数爬虫,浩荡地向中心进发。张春高高抬起左手,让它出现在仅存的清晰的地方,另一只手捏着刀片,刺进了左手的腕子里。

 

十天之后,民警踹飞了宿舍门的锁头,紧接着便被磅礴的味道熏得面容抽搐,早上的酸菜馅饺子尽数喷了出来。

 

李大勇的失踪案,至此断了所有线索。

 

学校没解散,一个上头有人的中年妇女接了班,说搞下了什么资质,能把学前班办成一所小学。于是所有教师继续留任,并且被许诺,早晚成为这个小学里的第一批班主任。

 

七月份的小城雨水丰盈,工厂里有残存的机器在若隐若现地哼鸣,应和着滋长的草叶和莺语燕啼。孩子们追逐嬉闹,在每一个水洼里溅起银花。从远处看,再陈旧的建筑都被赋予生机,像一场无序而淳朴的欢歌。

 

果儿被母亲领出医院,直接住到了乡下。在舅舅一家和其他农人的辟护下,上了小学,和表弟一个班级。

 

“这孩子啥都好,就是闷嗤。”母亲坐在炕上,用最好的形容词说服着两位亲戚,看见哥哥嫂子一直没开口,终于从兜里掏了两百块钱出来,接下来是一阵持久的推搡。

 

最终,舅妈在满面笑容里将两百块钱塞在了枕头底下,赞扬着,“闷点好,我家那孩子才淘呢!”

 

她抬眼看向屋外,她的儿子正将河里捉来的蛤蟆一下一下地摔在墙上,那只蛤蟆撞击之后落在了墙角的巨大水缸中,四肢伸直了开始抽搐,过了一会缓过劲来,刚开始游水,又被捉起来啪地摔在墙上。

 

“二毛子,干啥呢!”舅妈大喊了一声,这才发现果儿正站在一旁,认真地看着表弟的所有动作,“别吓着小果!”

 

二毛子停了下来,咧开嘴笑着看向身后白得出奇的女孩,“等会我教你抓!”

 

果儿凝视着他的眼睛,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星期一早上,二毛子突然惊叫着把刚打开的书包抛在远处,中年女老师刚要开骂,忽然惊愕着退了一步扶住了讲台。那书包里滚出来十几只已死的蛤蟆,且都被拨了皮,四肢绷紧,微张着嘴巴,通体暗红。






 

图片作者:ooi choon liang

图片来源:https://www.pixiv.net/member_illust.php?mode=big&illust_id=320671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