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游客来柬埔寨,都是缘于看了台湾学者蒋勋的《吴哥之美》。飞往暹粒的航班上,我也手执一本,沉溺其间。这本书能热销是有道理的,因为说它是本游记,却有学术著述的严谨,说它是学术著作,又具畅销书的可读性,难怪发行了200万册,还在再版不停。作者拥有一份自由撰稿人的生活,而自由撰稿人,多是用脚来写作的。蒋勋在写这本书的过程中,先后14次游历了吴哥窟,这种工作方式真是令人望而生羡。
多想能像他一样,一个人背台微单相机,在古老的佛殿和苍凉的废墟间慢慢地走,慢慢地看,慢慢地揣摩和体味,再把这些感悟从容不迫地敲进电脑,而不是自已现在这样,总是若有旁鹜,气躁心浮,再好的景点也浮光掠影,来去匆匆,把缺憾留在身后。
和普通游客的参观路线不同,蒋勋书中的吴哥之旅,是从巴肯山启程的。身临其境后我方明白,从这个起点开篇不无道理,因为巴肯山是可以俯瞰整个高棉故国的高地,登高望远,一览无余,有助于我们走出那些令人头晕目眩的导游资料,一眼看清这个东南亚最大的宗教建筑群的空间布局。
吴哥之美令人沉醉。初到暹粒的游人,大都感到惊喜或震撼。这种感觉来自哪里?我揣度,可能是来自视野里那种干干净净的独特景观:
辽阔的沃野上,错落有致地耸峙着一组组棕褐色遗址,遗址之间的环境单一,都是平坦的草原和茂密的森林,棕褐与碧绿两色相间,漂亮得像构成主义画风的作品。
一个接一个景点看过来,几乎见不到金边郊区那些乱糟糟的平顶贫民窟。
其实,稍加思索便可明白,在社会等级森严的古高棉,民用住宅均是草木结庐,只有寺庙王宫的修筑,才能使用昂贵的石材。这些砂岩石料,是从百里之外的远山开采,用一队队大象长途驮运来的。500年岁月流逝,风吹雨淋间草木糟朽,大片大片简陋的民居,早已化作泥土,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地表上的痕迹都没留下,唯有这些砖石垒筑的神祇住宅与皇族宫殿,至今仍耸立在广袤的原野之间,经受住了时间之流的冲刷。
当然,吴哥窟遗存在世间的也仅是废墟了。来暹粒之前,我曾到过柬埔寨王国的金边皇宫,深知东南亚宫殿建筑追求视觉上的奢华,巨石垒筑层层基座、红木撑起四梁八柱、屋脊飞檐覆饰金箔,热带阳光下一派金碧辉煌。
吴哥遗迹,也是处处都有巨石基座,但基座之上木结构的宅邸建筑,早已经在摧枯拉朽的热带暴雨中消失殆尽。遥想当年,这些皇室宫殿、佛家祠院也都是原木屋脊、金银窗棂,上覆铅瓦,处处可见挎刀戒备的武士,娉娉婷婷的侍女,梵唱诵经的僧侣,该是怎样生动鲜活的一幅幅画面!
图为吴哥寺西门,暮色中三座佛塔遥遥可见,柬埔寨国旗上的图案即取自这里。
巴方寺,吴哥遗迹中规模最大、结构最复杂的立体建筑,是真腊国王献给湿婆神的国寺,由优陀耶迭多跋摩二世于1060年修建,迄今已有近千年历史。从图片中巴方寺主体建筑172米长的前引桥可以看出,吴哥皇家建筑空间设计的尺度很大,占地相当奢侈。
巴芳寺后花园一瞥
高棉溽热多雨,故此吴哥遗迹建筑多筑有挡光遮雨的长廊,长廊上排列着透气的敞窗,敞窗上装饰着优雅的格栅。
吴哥寺的女神雕像。有的寺庙宫殿里,雕塑长廊延伸数百米,是完整记述古印度教故事的美术绘本。据说完成这样的工程,需要高棉工匠几代人的不懈劳作。
婀娜的舞姿
小憩的舞女
用当代摄影人的眼光来看,500年前的吴哥人就已经懂得对自然光线的运用了。
有的寺庙,长廊上的壁画是刻在石壁上的浅浮雕,初看并不起眼,只有夕阳西下、明暗对比鲜明的时候,你才能看清那些薄如织锦的浮雕的精妙。在金粉色的夕阳斜辉里,那一排排、一对对裸胸赤脚、身披薄纱的高棉少女,会悠然浮现岀来。她们明眸灵动,长裙飘逸,身姿妙曼,舞姿翩翩地迎面而来,仿佛手臂上的银镯、脚踝上的金铃都在颤动,发出悦耳的叮铛声。但这样的时刻是短暂的,短暂得恍如梦境,几乎只是在转瞬之间,夕阳已西沉,光线渐暗淡,高棉舞女们便随之匆匆隐入晦暗的暮霭之中,消失不见。
斑蒂丝蕾,亦名女皇宫。人们称之为女皇宫,是因为这组建筑的浮雕妩媚纤秀,极致华美,是整座吴哥古迹石雕艺术之冠,故此以为应该是女皇才配享用的宫殿。其实这里地处远郊,是国王赐给高僧大德们的冥想静修之地,和女皇毫无关系。
斑蒂丝蕾的石雕精致细腻,是和用材有关。这里是吴哥遗迹中唯一的用褚红色方石垒砌的院落,采用的建材是一种含玫瑰红色的细质砂岩,在阳光下会泛出淡淡的粉色。
每个神殿的门口,都有类猿似人、神态可鞠的卫士镇守,但我们能够见到的已是赝品,原物早就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