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编的是草席,
也是光阴。
蒲江草席
1954年,
中国首次以五大国之一的身份,
出席日内瓦会议。
独立,主权,统一,
周总理振聋发聩的发言背后,
拿什么馈赠各国首脑,
却成为一个问题。
再三删选之下,
四十多条蔺草席,
成了周总理的选择。
气味芳香,柔韧耐磨。
从上千年的历史中走来的草席,
它的柔与韧,
恰如彼时从硝烟中走来
仍旧不屈的中国。
上可为国礼,
下可为民榻。
可谁又知道,
这个寻常百姓家的草席,
正面临着传统手工艺失传的窘境?
从成都驱车不过百里,便能到达曾因草席得名的蒲江县。
“江以草为名,县以江为名”,“以南枕蒲水故”,千年的蒲草编织工艺曾经养活了这里的祖辈人。但而今,手工编织的蒲江草席已经难觅踪影。
在蒲江县公议村,只剩下王文清、王巧珍一家还在用手工编织草席。
今年70多岁的王文清老人,
有60年的穿席子经历。
不断从上代人手中接过这个手艺,
延续至今已经六七代了。
很多人都以为,
制作一张席子仅仅是织席,
把席草紧紧编起来就是。
但做一张席子耗时耗力,
远非如此简单。
老资格的手艺人,
要从自己种植席草开始算起。
王文清老人用的席草,
就是自己所种。
在谷子收割后的水田里种草,
2~4尺长的蔺草,
要从9月长到次年5月。
种草看起来简单,
种好却也非易事,
必须选用常年流水不断,
土质较深的水田。
泥沙或土质较浅的农田里,
蔺草往往容易倒伏。
从没过大腿的泥田中,
收割回成熟的席草,
撒上谷草烧成的草木灰,
曝晒至干透,
然后将草头上的壳,
一根根地拔掉。
放置席草时,
需要用油布或塑料膜盖住,
以保持席草的新鲜色泽。
撒上草木灰,
既可防虫,
又能令颜色更鲜艳。
手工编织草席非常辛苦,
一条草席的制作,
有十几道工艺。
编织必须以两人为一组,
默契配合。
其中用到的传统织机称作席机,
宽不足1.7米,架高1.3米,
经线长度约2.2米,
扣上从左到右有92个眼。
一个人坐在席机的正面,
进行压筘。
另一人坐在席机的侧面叉草。
筘重十多斤,
必须将其用力压下,
才能编织出紧实耐用的草席。
而压下每一次,
只会用到两根席草。
穿席的麻线也很重要,
如果不结实而中途断线,
结果则是前功尽弃,
不得不重来。
一万根草,
每次两根,
插草5000次,
压筘5000次,
时长七八个小时,
两个老人每次完工都是大汗淋漓,
双手也布满了老茧。
整个编织过程,
十分讲究悟性和手感,
有些人做了一辈子,
却依然无法做出完美的作品。
王文清掌握筘,
老伴王巧珍穿草,
两个人配合了几十年,
闭着眼睛来做也不会出差错。
但王文清老人谈起诀窍却只有六个字:
“坐的住,耐得住。”
谈起手艺的传承,王文清老人只是不住地摇头。
“不说再过20年后,可能三五年后,不晓得还有没有蒲席哦。两年前村里人还有几家穿席子,但现在只剩我们一家了。”
“蒲席这一千年的手艺可能就失传在我们手里了。”
繁复、劳累,
有很多人认为,
这门古旧的手艺,
何必再苦守?
大机器的批量化生产,
把纯手工的技艺,
早已逼上了绝路。
蒲苇韧如丝,
磐石无转移。
也还有多少传统手工艺,
像传统手工草席一样,
靠着韧性穿越千年,
却独独穿不过,
这一次大机器的冲击。
到底是文明在进步,
还是时代越来越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