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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伴侣 | 如果爱晚来风急

脑洞故事板  · 公众号  · 杂志  · 2017-07-19 11:59

正文

图/詹詹詹小花

 




‘完美伴侣’是我与江艾开的模拟恋爱店铺,来到这里的人大多都是情场失意的人,他们因为自身条件的原因找不到一个优秀的伴侣,我们便负责为他们制造一个伴侣。


所谓的制造,就是提取他们大脑里对另一半的所有美好幻想,打造一个从容貌到性格都十分完美的伴侣,等到两天后,我们再将制造好的伴侣送货上门。用江艾的话来说,咱们这种交易有点像是人肉买卖,是个不太正经的交易。


也许是因为这样,所有很少有人看见我们的公司。

 

时值深秋,太阳依旧有些毒辣,晒得让人晕眩。临近傍晚,一场雨铺天盖地落下来,雨水侵染的石板路,散发出一丝独特的气味,每逢大雨我就能够闻见这气味,仿佛这样更能让人安然入睡。


很快,我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轰隆’一声雷响,狂风呼啸吹开了窗户,冷风鱼贯而入,让我打了个冷颤,从梦中醒来。


我睁开眼睛,正好看见江艾推门而入。他的身后站着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穿着打扮极为朴素,戴着一顶藏蓝色的帽子,佝偻着背,有些拘谨地站着。


江艾挠挠头,对我笑了笑:“闻离,这是今天的第一位客人。”


说话间,他往右侧闪开一步,对着后面的老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我看着那位老人面露尴尬之色,朝着我点头一笑。


“你好,我是来这里寻找另一半的。”


一时之间我有些语结,因为公司生意不太好,我和江艾便借着隧道转移阵地,搬来了民国时期,试图以这种新鲜的寻找恋人方式,找来更多的客户。


谁知道,周围的这些人将我们当做骗子,迟迟没有人愿上门。





虽然现在生意冷清,却在之前也红火过一段时间。接待的客人大多都是年轻人,唯独这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在我们看来着实有些特别了。


老人似乎也觉得有些难为情,一双眼睛看也不敢看我,只盯着自己的脚尖,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


我的眼神越过他,横了一眼江艾,然后亲切和蔼地对老人说:“你好先生,我们这里有明确的规定,不接待二十岁以下的小孩和五十岁以上的老人……”


倒不是因为我嫌弃这一单生意的雇主是位老人,而是因为酬金太重,他的生命实在承担不起。


老人抬起头,眼睛注视着我,语气缓慢地说:“我知道,来的路上,这位小伙子已经跟我说了。”


江艾尴尬地笑了笑:“我拦不住老先生,他执意要进来。你要怪就怪我吧。”


我知道江艾打的什么算盘,可是眼前这位先生作为我们的雇主,我实在于心不忍,正想着该如何开口婉拒老人,他却先一步开口。


“我知道,我这一把年纪了,来你们这里求个伴侣确实有些不太好。”老人叹了一口气,“可是,活了五十八年,我连自己想要的都没敢去追求过,想到最后还是觉得挺心酸的。”


故事既然已经讲出口了,我也没有办法让他停止了。从老人的现状来看,他确实需要一位聆听者,而作为陌生人的我最为合适。


我让江艾给他倒了一杯茶,我们面对面地坐在沙发上,江艾则坐在后面我与老人的谈话内容。


我将茶递给老人,老人伸出手的那一瞬间我看见了他手背上的被火烧过的伤疤,他立刻用袖子遮住,对着我尴尬地笑了笑。


我没有多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有些事情不说穿是对别人的尊重吧。


他轻轻抿了一口茶,眉目渐展,有了些许笑意。


“茶香鲜纯,滋味醇爽。”他望着我问,“这是贡眉?”


我微微颔首:“是贡眉茶。”


他笑,一双眼睛宛如月牙,只是这一双月牙被岁月侵染,少了当初的年少意气,多的思念与惆怅。


“她送给的我第一样礼物是贡眉。”老人回忆道,“贡眉又叫寿眉。年轻的时候我并不大爱喝这些东西,每次喝的时候总是如牛饮水,她总是说我不懂享受。”


我认真地倾听,老人又喝了一口茶,眉目里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她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一举一动都优雅十足,我只是个穷小子,没有什么品味。能够遇上她,只能算是有缘。”老人的笑意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惋惜,“只可惜老天给了我缘,我却没有那个福分和她在一起。”


我问:“先生来这里的原因,是想与记忆里的那位再次重逢吗?”


他有些尴尬地点点头:“我想再看看她,拉着她的手,在这世上再走一走。”


我点了点头:“好。零距离会帮您实现愿望,请您放心的睡一觉吧。”


话音未落,他已合上眼皮,江艾走过来江他平放在沙发上。


而我则将一枚戒指戴在他手上,这枚戒指可以提取他的梦境,在梦境里他会看见自己日夜思念的对象,然后我们便可以复制出他梦境里的初恋情人。

  



 

老人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透,大雨已经停了。


他挪开身上的薄被,冲我笑了笑:“我已经好久没有做过这么美的梦了,你的茶当真是个好东西。”


我笑:“茶如人生,饮后便知。先生,您的要求我们已经知道了,两天后您的伴侣会送货上门。”


他站起身,十分感激地对我说了一句:“谢谢。”


随后他问我:“什么时候交付酬金?”


“不急,需要时,我们会自己取。”


他点了点头,江艾为他打开门,我恭敬地对着他鞠躬:“先生慢走。”

 

两天后,完美伴侣制造完成。江艾带着制造出来的的伴侣‘秦琬’按照老先生指定的地址去了一间茶楼。那间茶楼有些老了,江艾废了好大劲儿才找到。


走近茶楼,抬首一看‘旧事’。


江艾笑了:“这么一个古色古香的名字,当真符合那老先生。”


末了,他先走进去给老先生打了一个招呼:“苏老先生,我们已经到了。”

苏老先生似乎有些紧张,一双手不知如何安放:“我……我该做点什么?琬琬还是和以前一样嘛,她还能不能认出我?”


江艾微笑,极其温柔地安抚老先生紧张的情绪。


“先生不必紧张,秦小姐还是和从前一样,能够在人群里一眼认出你。”


恋爱中的人大多都有一项特异功能,不管人群多么密集,他们总能在第一眼便看见自己的心上人,仿佛那个人的身上有着世上最为独特的光芒,仅供她一人看见。


不出一会儿,江艾从茶楼里走了出来,脸上挂着笑:“闻离,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打扮成这副模样。”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只听见江艾笑道:“原来苏老先生的梦中情人竟是这个模样,我当以为多美呢,这么久都忘不掉。”


我拿出一面小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乌发扎成两个麻花辫,一双眼睛是单眼皮,五官算不上出挑,整张脸平平无奇。倒是那一身素色旗袍是整个人身上的唯一亮点。


这样的女子,算不上好看,连清秀都只能沾一个边儿。


也难怪见惯了美女的江艾,会对这‘秦琬’张脸做出如此评论。


江艾突然笑了:“真好奇老先生看见你会是怎样的反应。”


“看惯了年轻男女的山盟海誓,偶尔看看老人的爱情也是不错的。”江艾感叹道。


我横了他一眼,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嘟嘟,你最近很不听话。”


片刻后,眼前的江艾消失,地上多了一只白猫,它愤怒地看着我,像是在责怪我的不公平。


我笑:“这是对你的惩罚。我曾经跟你说过,这里不允许出现年过百半的客人,而你着实不听话。”


它‘喵喵’地叫了两声,像是在为自己辩解。


“别叫了,我懒得听。你如果还想继续做猫,那你就叫吧。”


说完,白猫再也不叫了,在我脚边蹭来蹭去的撒娇。


我弯腰对它说:“回家去,我不在的时候好好看家。”


说完,白猫就朝着家的方向跑去,拐角的时候依依不舍地看了我一眼。





我走进茶楼,一眼便看见了苏老先生,他侧对着我,紧张地将双手扣在一起。


“亦争。”


我叫出了他的名字,苏老先生的身子明显一怔,他不敢相信也不敢回头,双手紧紧地握住茶杯。


我走过去,坐在他面前。


他微微张开嘴,似极为吃惊。他不敢信,那么多年过去了,秦琬居然还如此年轻。他看着我,惊讶的表情变为了笑,最终眼角湿润了,两行清泪落下。


我接过那么多任务,他们大多都是在笑的,这是唯一一次,我看见雇主哭了。


他用手背胡乱地擦着脸上的泪水,我从随身戴着的小包里拿出一方绣帕,递给他。


“苏亦争,你这人怎么那么大了还哭呢?”


他接过绣帕,看见那上面熟悉的图案,立刻笑了。


“是你,真的是你。琬琬,真的是你啊……”


他一脸说了好几个‘是你’,我立刻说道:“你今日怎么变得那么傻了?这当然是我啊,难道天下还有第二个秦家大小姐?”


他拿着绣帕,紧紧地握住手里,对着我说:“没有,没有。你是唯一的秦家大小姐。”


我见他一直握着绣帕,没有擦眼泪,便夺过绣帕为他擦泪。


他像是被烫了一样,往后缩去。


我说:“你怎么了?本小姐亲自给你擦眼泪,你还不领情么?”


苏亦争有些难为情地说:“不是……”


他往四周看了看,像是做贼一样,小心翼翼地对我说:“我现在已经很老了,而琬琬小姐那还是如此年轻,若是被旁人看见了是会说闲话的,我不能让旁人误会你……”


我笑着说:“苏亦争,你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你几时变得很老了?你不还是二十多岁么?”


苏亦争却说:“琬琬小姐,我今年已经五十八了。你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我去了一家公司,将你变出来……”


“因为……”


我说:“因为什么?”


他憋的有些脸红:“因为,苏亦争想见你了。”


我哈哈大笑:“你终于肯说实话了吗?你就是喜欢我,你这个笨蛋就是喜欢我秦琬。”


苏亦争低着头不看我:“琬琬,你不要说那么大声好嘛,旁边有好多人看着。若是他们知道,我一个老头子对着十八岁的小姑娘说喜欢,他们会……会嘲笑你和我的。”


我努力憋笑,从包里拿出镜子给他。


“你且好好看看镜子,省得你白日做梦,以为自己活在五十八。”


苏亦争接过镜子的那一刻,手微微抖了一下。


他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皮肤干净没有皱纹,一双眉眼还停留在青春年少时,就连那手背上的老年斑都消失不见。


“这……这怎么可能?”


他依旧不敢相信自己已经恢复青春,十分吃惊地看着我。


“琬琬,我是不是在做梦?”


我笑:“那你好好地扇自己一巴掌。”


他举起手,就要往自己脸上扇,我见了立刻伸手阻拦。


“苏亦争,你闹够没有?你赶紧给我清醒过来,本小姐今天找你出来还有正事。”


他愣:“什么事?”


“你答应我的,今天我生日,你得陪我去看梅园里新出的那出戏。”


苏亦争又道:“梅园的戏都需要提前订票,我……”


我立刻将票摆在桌子上:“喏,两天前我就订好票了。”

 




直到此刻,苏亦争才真的相信,秦琬活过来了,他也终于回到了自己拥有秦琬的那一年。


因为,他同秦琬在一起的那一天,正是梅园大戏结束的那一天。


他清楚地记得,秦家大小姐对他说:“苏亦争,我喜欢上你了。”


可是他只是一个贫穷的车夫,他没有足够的能力和她在一起。若是被旁人知道,秦家的大小姐居然和一个车夫在一起,最终被耻笑的不是他,而是秦琬。


他可以容忍被人嘲笑他,可是他不能容忍别人嘲笑秦琬。


因为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是秦琬在帮助他。


这个世上最好的秦家大小姐,一点都不在意他的身份低微。


可是他在意。


如果没有一个好身份配上她,秦琬跟着自己只会受苦。


所以,在秦琬对他告白的时候,他笑了。


“秦琬,你不要拿一个穷人开玩笑。”


他逃避了。


从那天起,他再也没有去秦家拉黄包车。


那么后来呢?


后来,他和秦琬又怎么样了呢?


他记不得了,只记得有一天秦琬来找他,说是自己的生日,希望他能和自己去看梅园的最后一出戏。


那个时候,秦琬最喜欢的就是看梅园戏。三天两头就往梅园跑,可是他不喜欢,因为自幼便生长在梅园里,看惯了那些故事,便厌恶了。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秦琬三天两头地往梅园跑,其实并不是为了看戏,而是为了看他。


梅园就快散了,她将再也不能借着这些理由,跑来梅园看他。


她说:“苏亦争,梅园里有很多戏,可我记得最清楚的那一出戏是《镜缘》。”


“那天我是十五岁的生日,我坐在戏台下为镜子里的小仙子哭泣。因为仙子喜欢上了镜子外面的书生,可是书生每天照镜子看见的都是自己的脸,他从未喜欢过别人,只在乎自己,自私的书生,也从来不在乎别人的感情,我替小仙子不值。”


苏亦争沉默了。


因为那一出戏里,是他扮演的仙子。


戏谢幕的时候,宾客都散了,他从后院出来,看见秦琬还坐在那里抹泪。

他们的缘分或许是从这一刻便开始了。


他走过去安慰秦琬:“没关系的,戏里的仙子死了,戏外的我还活着啊,姑娘你不必如此难过,这不过是一出戏而已。”


秦琬的泪水从这一刻崩了,她不管不顾抱着他开始哭。


“我的兔子死了……”


苏亦争哑然失笑,原来这个小姑娘哭的不是他死了,而是她养的小兔子死了。


他无可奈何,任由她抱着,将她的眼泪全部擦在自己干净的衣服上。

 

此刻的苏亦争看着我拿出的梅园戏票,那擦干的眼角,似又湿润了。


他望着我说:“琬琬,即便是我们今日看完了这一出戏,我们也不要在一起好不好?”


我问:“为什么啊?”


他说:“因为……因为在很久以后,我会遇见另一个人,我会娶她,她会成为的我妻子。我和她会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若是此刻我和你在一起,那么对于她来说,太残忍了。”


我学着秦琬的语气问:“那你对我就不残忍吗?”


苏亦争沉默了。


其实,从他来到我们公司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已经有妻子有儿女。


因为他想遮住的不是手背上被火烧过的伤疤,而是右手上戴着的婚戒。


他想要寻找的秦琬是很早以前的初恋,而他的现在已经拥有了一位结发妻子。


这于谁而言,都不公平。


可是现在的秦琬并不是真正的秦琬,而是我假扮的。


我不需要公平,只需要帮苏老先生完成这个愿望。


身为完美伴侣的‘秦琬’,会答应苏老先生所有的要求。


“好。”我说,“那我们一起去梅园看完这一场戏吧。”

 




梅园和苏亦争记忆中的梅园没有任何差别,依旧是那个模样,白墙青瓦,似乎每一片瓦片都在诉说着这个梅园的万种风情。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苏亦争,不知道此刻的他内心又是怎样的感慨。时过境迁,恢复青春,来到这旧事里再走一遭,他会是怎样的选择?


苏亦争也看了看我,几次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忍不住说:“琬琬,你能不能别回家?”


我问:“为什么?”


他有些难以启齿,挠了挠头:“为了你好,十月五日,你别回家,在外面找个旅馆住着好吗?”


“苏亦争,你今日怎么莫名其妙的?”我说,“一会儿说自己变老了,一会儿又让我不要和你在一起,现在又让我不要回家。你当我秦琬是什么样的人!”


我学着记忆里秦琬的模样,冲着他发了一通火,然后拿着戏票走进了梅园。


苏亦争立刻跑上前来,他这次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跟在我身后,戏已经开始了。


我选了一个位置坐下,苏亦争坐在我的右手边。


今日的这一出戏和几十年前的那出戏是一样的,是梅园里的人精心排练的《凤归》。


戏台之上唱得婉转动人,戏台之下叫好声沸然。


苏亦争的声音压极低。


他以为我听不见,其实我听得一清二楚。


他说:“琬琬,十月五日别回家,你会死啊。”


他说:“琬琬,我喜欢你,喜欢了几十年都不敢说……”


他说:“琬琬,那一年我没有救出你,是我的错啊……”


我仔细地听着,直到他握住了我的右手。冰凉的东西套在了我的无名指上,我低头一看,那是一枚精致的戒指。


我惊讶地看着他,“苏亦争,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抬起头,红着眼眶看着我。


“秦琬,这是很多年前我为你选的戒指……”


“那个时候你告诉我,你喜欢我,我很开心。可是嘴上却说着气你的话,我为了跟你道歉,跑去店铺里花光了我几个月的薪资,为你买了这枚戒指。”


“我想了许久,想跟你求婚,哪怕你父亲不同意,我也要跟你求婚。”


倘若故事真的如此顺利,或许苏亦争也不必跟秦琬道歉了。


那一天,他刚买完戒指,转过身就看见了秦琬的父亲。那个男人,趾高气昂地说:“苏亦争,你除了是一个戏子,你还是一个车夫。你觉得这两个身份,有哪一个配得上我家琬琬?”


一句话,让他低微到尘埃里。


秦琬的父亲却说:“你胆敢靠近琬琬一步,我就毁了你的梅园,让你做不成戏子,也做不成车夫!”


本来以为秦琬父亲这一句话是气话,谁知道七天之后,传来消息梅园被人收购了要改成饭店,里面的戏子一个不能留。


当梅园里的人知道那万恶的收购人是秦林后,他们开始收集秦林通敌卖国的证据。


十月五日,正是秦家被抓之际。


在混乱之中,有人往秦家大院丢了一把火。


秦琬就是被那一场大火烧死的!


所以,苏亦争才会在刚才跟我道歉,他没能救出秦琬。


我看着手中的戒指,这枚被他保存了几十年的戒指,依旧如新。


这个老人啊,在心中谴责了自己那么多年。

 




他一遍又一遍地跟我说着对不起,我将手上的戒指取下,放在他的掌心里。


“苏亦争,你对不起我什么呢?”


他哑口无言,怔怔地看着自己掌心里的戒指。


戏台上的戏已经到了尾声,我看着他沉默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


我说:“就像是你刚才说的那样,在很久之后你会遇见你的爱人,你会和她结婚生子,你们家庭幸福美满。”


“只要你活的好,那就没有对不起我。”


他抬起头看着我的脸。


我说:“拿着这枚戒指,继续保存吧,给你最爱的她。从今天起,我们再也不认识。”


说完,我起身离开。


苏亦争没有再追上来,而是站在原地。

 

十月五日到底还是来了,我坐在秦琬的房中,听见外面传来砸门的声音,一群人跑进来又砸又喊,混乱极了。


正在这时,烈火在窗口处烧起来,我想逃跑,却发现门口被人堵死。


火越来越大,我被困在房间里。


‘嘭’地一声,有人砸开了我的房门。


伤痕累累的苏亦争,朝着我冲过来。


他说:“秦琬,让我再救你一次吧,这一次我一定能够救你出去。”


他将我护住,朝着外面跑去,正在这时,房梁塌了,木头砸在头上。


我发疯似地大喊:“苏亦争!”

 




“苏亦争!你个死老头子,快醒来,你快醒来啊。”


病房里,一位年过百半的老妇人正拼命地摇晃着苏亦争的身体。


我和江艾站在病房外面,看得心里有些难过。


江艾问我:“那个老妇人就苏老的妻子吧?也是很多年前的秦琬?”


我点点头:“那场大火里,秦琬其实被苏亦争救了,只是苏亦争的脑子在那时受了重伤,醒来后就看见了改颜换貌的秦琬,秦琬告诉她自己的名字叫万晴,她在路边救了昏倒的苏亦争。苏亦争信以为真,便与万晴结婚在一起了。”


江艾有些搞不懂:“为什么,秦琬会去改变自己的容貌呢?”


“当时那场大火烧了秦琬半张脸,脸就是女人的命,她害怕自己容貌尽毁,苏亦争会不爱自己了,于是编造一个假身份骗苏亦争……”


“本以为有了第二条命的秦琬就可以和苏亦争在一起了,可是苏亦争恢复记忆后,总是觉得自己欠了秦琬。”


江艾这才懂了:“这意思不就是,苏亦争以为自己爱上了两个人,其实两个人就是一个人!”

 

病房里,秦琬一声哭泣道:“你为什么不信我啊,我就是秦琬啊。死老头子,你为什么不信我啊……”


站在一旁的儿女十分震惊,原来自己的母亲就是父亲的初恋情人。


他们曾经一度认为父亲花心,明明取了母亲万晴,却总是睡觉都梦着秦琬。


直到如今才直到,几十年的兜兜转转,秦琬,万晴就是一人。


只是,他苏亦争再也记不得了。


直到死,他都不记得,自己在那场大火里将戒指戴在了秦琬的手上。


他说:“秦琬,如果我们能够活着出去,你嫁给我好不好?”


她嫁给了他,他却以为自己心有二心。

 




我与江艾回了店铺,江艾已经变成了白猫模样,懒懒窝在沙发里。


我将准备好的食物拿出来,放在白猫眼前,看着它享用。


“我最后再跟你说一次,不许违背我的规定,不许接待二十岁以下的人和五十岁以上的老人。”


白猫吃完食物,已经变回了江艾的模样。


“知道啦,闻离老板。”


他笑眯眯地看着空了的盘子,“苏亦争的爱情很好吃啊。”

 

我转过身回了自己的房间,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


那封存许久的盒子里,放着一张被大火烧过的人皮。旁边有一张纸条写着——雇主:秦琬。


我叹息一声。


若是很多年前,我没有帮助秦琬改变容貌,那她和苏亦争是不是就不会拥有这么多年的误会?


可是,失去容貌的秦琬,还能够得到苏亦争的爱情吗?


至少在他们结婚的几十年里,他从未亏欠过她啊。


爱与容貌,到底哪一样更为重要?







图片作者:詹詹詹小花

图片来源:https://www.poocg.com/works/view/9541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