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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未完成:一位年轻妈妈的抗癌日记

宝贝书单  · 公众号  ·  · 2017-10-31 21:41

正文

此生未完成

by 于娟


2009年12月于娟确诊患乳腺癌后,写下一年多病中日记,在日记中反思生活细节,并发出"买车买房买不来健康"的感叹,引起网友关注和众多媒体热议。于娟于2011年4月19日凌晨去世,众多网友在网上进行追悼。一个年轻生命,在生死的边缘,用生命写下病中日记。在生命的最后日子里,于娟完全放下了生死,放下了名利权情,赤裸裸的去反思和写作。所有的浮躁沉淀了,所有的伪装剥离了,所有的喧嚣远去了,所有的执着放下了。只有一个普通的女子,普通的女儿、妻子、母亲对生命最单纯的感悟。在这个故事里,很多读者看到的不是于娟,而是自己。


1.我的坚强与柔软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分外坚强的人。


二00九年的最后一个星期,我被救护车抬进上海瑞金医院,放置在急救室。


病理室主任看到我那浑身黑漆漆的全息CT后,问了一句话,病人现在用什么止痛?


我的老公,那个可爱的光头男答,现在还没有用任何的止痛药物。


那个四十多岁的主任,倒吸一口凉气,一字一句地说:"正常情况下,一般人到她这个地步,差不多痛都能痛死的。"


他们进行这段对话的时候,我只是屏着气,咬着牙,死死忍着,没有死,也没有哭。


在急救室待了三天两夜。医生不能确诊是骨癌、肺癌、白血病还是其他癌症。


急救室应该就是地狱的隔壁,一扇随时开启的自动门夹杂着寒冬的冷风,随时有危重病人被送进来。


我身边的邻居,虽然都躺在病床上,看看似乎都比我精神好很多,至少不是痛得身体纹丝不能动。然而,就是这些邻居,夜里两点大张旗鼓地送进来,躺在我身边不足两尺的地方,不等我有精神打个招呼,五点多就会被某些家属的哭声吵醒,看到一袭白单覆住一个人的轮廓。不用提醒,我知道那个人匆匆忙走了。


如此三天两夜,心惊胆战。我没有哭,表现得异常理智,我只是断断续续用身体里仅有的一点力气,录了数封遗书,安慰妈妈看穿世事生死。


后来,一天两次骨髓穿刺。骨髓穿刺其实对我来说,并算不上疼痛,光头在旁边陪我,面壁而不忍再看,妈妈也已经濒临精神崩溃边缘。


我的痛苦在于,当时破骨细胞已经在躯壳里密布,身体容不得一点触碰,碰了,真的就会晕死过去。那种痛不是因为骨髓穿刺,而是来源于癌细胞分分秒秒都在啃噬骨头。


我还是没有哭,不是因为坚强,而是因为痛得想不起来哭,那个时候,只能用尽全力顶着。如果稍微分神,我就会痛得晕厥。我不想家人看到我的痛苦。


当二0一0年元旦我被确诊为乳腺癌四期,也就是最晚期的时候,我长舒了一口气,没有哭,反而发自内心地哈哈大笑。


因为这个结果是我预想的所有结果中最好的一个。


既然已然是癌症,那么乳腺癌总是要强一点。


至于晚期,我早已明了。全身一动不能动,不是扩散转移,又能是什么。


发现太晚,癌细胞几乎扩散到了躯干所有重要的骨骼。我不能手术,只能化疗,地狱一样的化疗。初期不良反应很大,呕吐一直不停。


当时我全身不能动,即便呕吐,也只能侧头,最多四十五度,枕边、被褥、衣裳、身上,全是呕吐物,有时候呕吐物会从鼻腔里喷涌而出,一天几十次。


其实,吐就吐了,最可怕的是,吐会带动胸腔震动,而我的脊椎和肋骨稍一震动,便有可能痛得晕厥过去,别人形容痛说刺骨的痛,我想我真的明白了这句中文的精髓。一日几十次呕吐,我几十次地痛到晕厥。


别人化疗时那种五脏六腑的难受我也有,只是,已经不值得一提。


那个时候,我还是没有哭。因为我想,坚持下去,我就能活下去。


此后六次化疗结束,我回家了。儿子土豆刚十九个月,他开心地围着我转来转去。奶奶说,土豆唱支歌给妈妈听吧。


土豆趴在我膝盖上,张嘴居然奶声奶气唱道:"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


话音未落,我泪先流。


也许,就是差那么一点点一点点,我的孩子,就变成了草。


于丹说:一个人的意志可以越来越坚强,但心灵应该越来越柔软。


无意之中,我做到了这点。这才发现,这两者是共通的。


2.义气和义乳


不知道是大彻大悟还是大痴大癫,哪怕是向来喜欢多思多虑的我,生病后却很少去想让自己不开心的事。也许这就是所谓的鸵鸟。我不想说我看穿生死,但生死由命,有时候漫想自己能活多久,后事如何,真的不如在活着的时候能帮别人就帮别人一点,能让大家快乐一点就快乐一点。不得不说,我得癌症后的日子是我人性最为升华的一段时间。


光头有个叫阿海的堂弟,读书至初中,靠体力维持生计。十几年前曾经在上海工作过一段时间,于是和我有些交情。后来由于工作原因,阿海结婚、生子、定居都在浙江定海,而我每次过年回婆婆家总是不能与他巧遇,一晃也就十几年没见了。


我患乳腺癌的消息一直处于半封闭状态,婆婆那边的亲友知道我得了重病,已经是滞后两三个月。不过有趣的是,可能是因为受文化、地域和风俗的影响,也可能乳腺癌有点性别色彩,当大家谈及我的病情,尤其是对年轻男性,很少人会说得很具体。于是,在一个深夜,光头收到了阿海发来的这样一条短信:


"哥哥,我听说嫂子得了重病。我没有什么钱,不能帮到你们很难受。但是,如果需要骨髓、肾脏器官什么的,我来捐!!"


光头看后哭笑不得,念给我听,我哈哈大笑说,告诉他,我需要他捐乳房。


光头欲按我说的回复短信,写了一半转头说,算了,我这么说,他说不定和他老婆商量,把他老婆的乳房捐出来了怎么办?


如果捐的话,算不算义乳?


我是入院很久才听说"义乳"这个词。一般的乳腺癌患者,都是四十五岁以上发病,若是运气好发现得早,没有远端转移,一般会接受切除手术。中国很多病人当被问及"是否要保乳",通常都是底气十足地说:"保命!保乳有啥用?"所以,化疗病房里通常住的都是只剩下一只乳房的老女人们。我是病人中年纪最轻但是运气最差的一个,发现时已然转移扩散得厉害,所以没有可以动手术的资格,所以也是唯一不需要义乳的人。


现在想来,乳房可能是女人身上最为没用的器官,所以义乳不需要像义肢那般实现什么功能,只需要做个体积出来,穿上衣服之后具有观赏价值就可以了。义乳卖得很贵,差不多一千多元一只,附带在一个特制的胸罩里。很多上年纪的阿姨虽然爱漂亮,但是更爱钞票,所以都觉得一千多元买个布袋没有太大意思,于是八仙过海一般各自动手做义乳。


南翔李阿姨"癌龄"比我们长,又爱漂亮,最先开始做义乳。她传给大家的失败经验是,不能用棉花布头做小袋子塞在文胸里,因为"那芯子轻"。据她介绍亲身体验,一次戴着自做的棉花义乳去挤公交车,下车后发现大家都在看她,目光怪异。阿姨低头一看,原来伸手在车上拉吊环的时候,那棉花团被挤来挤去,跑到了肩膀下方锁骨的地方。


乳房长在肩膀上的女人,比没有乳房的女人更能吸引众人目光。


舟山庄阿姨非常有趣。劳动妇女天生有着敏锐的洞察力,她一开始就没有用棉花,而是选择了下垂感极强的绿豆。人家用绿豆缝了个口袋,放置在左胸充当义乳。形态很好而且谁也看不出那是假的。庄阿姨为自己的聪明才智省下了一千多元而洋洋得意,房间里数个老太纷纷效仿。然而在她第四次化疗之后,庄阿姨的大女儿就发现了问题,她觉得妈妈的两只乳房越来越不相称,绿豆义乳明显膨胀肥大。于是小女儿趁妈妈洗澡的时候把绿豆沙袋从胸罩里掏出来拆开,结果让大家捧腹大笑:那绿豆因受体温汗水滋养,发芽了。


庄阿姨一度沮丧,埋头创新,苦苦思索之后决定不再使用豆类做填充物,改用大米。大米倒是不发芽,但是无奈天气转热,大米义乳不过两个星期,就开始发霉了。


有个退休的甘老师,可能是因为受教育程度高一点,对于差不多小学毕业的庄阿姨的举动颇不以为然。她受过教育,认为茶叶对人体好,于是把茶叶晒干了,像填枕头那样做茶叶义乳。实践出真知,茶叶的确不会发芽,也不会发霉,也的确有香气。但是乳房比头颅要娇嫩,甘老师花了数个星期做好的义乳,戴了不到半天就气呼呼扔到一旁:茶叶梗叶太硬,开过刀的地方被它刺得难以言表。


我虽没有义乳需求,但也热情澎湃地参与义乳创新。或是人格魅力,我在病房倒真的有一大票粉丝,因此我的创新主意很容易被人实践。我说:"外面不是有那种水珠按摩胸罩卖吗?她们是为了让小胸看起来大,我们做大一点是不是就可以让大家看起来从无到有呢?"


我还有个馊主意是把气球灌水。那会儿我因为癌细胞骨转移而浑身不能动,不能亲自实践。黄山的吴阿姨是脑部转移,癌细胞不发作不疼痛的时候和正常人一样,她很是喜欢这个主意,于是实践了一把,出医院去吃饭的时候,买了气球装点水放在衣服里。有一天,我躺在床上听到走廊一片大笑,吴阿姨捂着肚子弯腰进来:"于博士啊,今天电梯太挤了,把我的气球奶奶(她把乳房叫奶奶)给挤破了,我的衣服湿得哟。"


3.走钢丝的孩子


其实,在抗癌大军里,我只是一个非常非常渺小、非常非常年轻的小兵,不敢妄言什么所谓的经验,更多时候,我用很多次的病危在证伪,证明什么是错的,但是我仍然不能确信,或者很少的东西让我肯定是对的。对于疾病康复有帮助的东西,我非常乐意分享,所以会有我的生命日记。有段时间我甚至一直在自嘲是黑暗里于五百米高空走钢丝的孩子,更可怕的是,我不知道什么是正确的方向,然而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粉身碎骨,没有人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


我不想任何一个人像我那样手提着脑袋摸黑探索。


有时,人会让自己大吃一惊,比如,我从没有想过自己可以如此面对癌症。


也许事情来得太过突然,当我知道身患癌症的时候,已然晚期,癌细胞扩展到全身躯干骨。以前读武侠小说,看断肠蚀骨腐心之类的词句并不陌生,但未必真的解意。这一遭癌症晚期骨转移的经历,使我突然明白,蚀骨是骨转移,断肠与腐心是化疗体验。


回望过往时光,几经濒死病危,数次徘徊鬼门。其实作为人,并不是死过一次就不怕死了,而是越死越怕死。所谓更怕死,无非是对这个世界的留恋越重而已。在此之前我是个有知识没文化的俗人,除了学校的哲学课本,就只在初中读过几本德国哲学的简史的简明本。从来没有考虑过生死,更不要说从哲学上去看待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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