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有福利的约稿。
2009年12月,科比的右手食指尖端两次撕裂。12月12日,接乔丹·法玛尔传球时,他的伤势加剧,只得缠上绷带。队医说,科比的食指韧带处出现了碎骨。然后,他拒绝了手术和六周休养。等他的无名指中部关节开始发炎时,他反而无所谓了。他尽量改用大拇指和中指控球,调整投篮手型。对寻常球员来说,投篮手型是终身不变的。但对他,只是稍微一点调整而已。
比起手指,左脚踝、右膝盖、背部痉挛、腹股沟等等伤情,他都已不放在眼内了。伤痛对他来说简直成了习惯。
就在这样只能自由运动七根手指的情况下……
2009年12月4月,斯台普斯球馆。最后3.2秒,湖人105比107落后。科比三分线外接球,转身试图摆脱,德文·韦德紧追不舍。科比被压到三分线外一步,角度已被封死。时间即将走完,科比侧向跳起,身体扭曲,完全来不及摆出投篮姿势,几乎是横身一甩,球飞了出去,然后擦板而入。三分球。零秒绝杀。108比107,湖人获胜。
12月16日,密尔沃基。科比在下半场到加时已经得了25分。105比106落后,湖人还有最后一次进攻机会。科比运球沿球场左侧向前进。常规时间,他刚投丢了个绝杀。
“我用平常的手势投了那个球,没进,所以我换了一下手势。”他谈论着他那布满碎骨的右食指,像在说一支无生命的枪。“我很高兴我投进了,不然就白费了我的训练。”
他是这样投进的:他背靠着雄鹿的查理·贝尔运到前场,然后一记翻身后仰跳投。然后,他冷静的高举双手庆祝。107比106,他绝杀了雄鹿。
2010年1月1日,斯台普斯球馆。一度落后20分的湖人,追到仅以106比108落后于国王,还余4秒。禅师叫了个三分战术。
“国王守了联防,边线无人防守。”科比说,“所以,菲尔就要求把球传到我这儿,然后投进。”
在此之前,科比已经得了36分,三分6投4中。国王忘了这一点。球快速传到左路,科比用极快的手法出手,出手哨响。三分穿网而过,109比108。然后,就是科比又一次高举双手的庆祝。
2010年2月24日,孟菲斯。科比因休养踝伤缺阵五场后归来。余54秒时,他一记三分球让湖人追至96平。然后,终场前4秒,他一记三分球得到自己第32分。湖人99比98解决了灰熊。
“他持续不断投进这类球。”灰熊主教练霍林斯摇着头,“伟大的球员制造伟大的演出。很伤人,可是你得赞美他。”
会厌倦这感觉么?
“每次绝杀,都像是第一次。”24号黑曼巴蛇微笑着说。
“这种感觉像好莱坞。有趣极了。关键时刻打出好球是我的责任。我爱这事。”
2010年3月9日,斯台普斯球馆。刚刚三连败的湖人,被多伦多猛龙逼到了最后时刻。克里斯·波什一记三分将分数追到107平,给科比留了9.5秒。两天前在奥兰多,科比刚投失一记绝杀。
这一次?
“我的责任就是这个,终结比赛。”科比耸肩。
他运球到边角,面对猛龙防守,一记投篮划过对手指尖。个人全场第32分,第四节第14分。湖人109比107解决猛龙。
加上1月31日在波士顿花园的制胜球,这就是2009-10季常规赛科比·布莱恩特的战绩。他的绝杀直接给湖人带来了六场胜利——而且,只能动用七根手指。
他伤痕累累,但他坚决拒却手术或休息。这种做派其实颇不理智,但有老年代球员的遗风。历史上的伟大硬汉,例如微笑刺客、拉里·伯德、1987年整支凯尔特人、乔丹这些人物,也与科比的选择类似:对这些习惯带病/带伤强行作战的人来说,情绪大概可以这么归结:他们了解自己的卓越,他们自信自己一路走来,经历过远比对手更多更艰辛的时刻,他们压抑得比谁都深,所以他们随时随地都能够愤怒起来,一个球就能爆发他们的情绪。他们早已经过了为钱打球的年纪,他们用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去容忍了无数痛苦,来捍卫自己的荣耀,因此,他们不会允许身体垮掉,来侮辱他们的尊严。
对寻常球员来说,投篮手型是终身不变的。但对他,只是稍微一点调整而已。例如,绝杀国王的那记三分球,他的投篮姿势就非常的非典型。
他不只一次想处理掉这段伤势,但和他的膝伤一样:“等夺冠了再处理吧”,于是得过且过。2010年夏天,他打算休息,于是去问了手术意见。答案:
右手食指的关节炎已经十分严重。一个关节镜手术或休息治疗,没法解决了。
简单来说,就跟“萨博尼斯33岁时,膝盖已经133岁”的黑色幽默类似,科比的右手已经老得很了。慢性病、长期疲劳、日积月累,以及:过度使用。
2010年7月23日,他做了右膝手术。实际上,上季中,膝盖的伤痛一直在牵绊他的移动。2010年西部决赛第一场,对阵太阳,他23投13中12罚11中轰下40分,他的移动比前两个系列赛自如得多。理由:他抽掉了膝盖积水。总决赛期间,他觉得自己是靠一条左腿在打球。而他的念头是“熬过总决赛的两周,得到总冠军,然后再考虑膝盖。”
对别人而言,伤病是种阻碍。对他而言,却是种扭曲的动力。
实际上,一切待克服的阻碍,对他都是动力。
一般观点,科比的为人,理该如他的技巧动作一般优雅。但许多人没意识到的细节是:一个性格随意的人,是不会将自己的技巧,打磨到那般精致的。除非是天纵奇才,大多数技艺精美的人,都是自虐狂。
在25岁之前,科比的形象保持得很完美。1999年他续签了六年7100万美元合同,跟阿迪达斯、雪碧都继续合作,然后买下了米兰奥林匹亚篮球队的一半股份。2000年3月,他代言了阿玛尼,上了《福布斯》的封面。2000年,还没满22岁,他已经是个成功的少年,而且说话极为得体:“我不喜欢讨论十年之后。有些目标,你愿意去分享;有些最好还是藏起来。我现在的目标是夺冠,当然,其他目标,我还是不说出来的好——人们会惊讶的。”
他的野心藏得很好。只有一点:他明明认真做的事,却会假装很随意。比如,福克斯和鲨鱼都认为,2000年的科比在“努力融入球队”,但科比当然拒绝承认自己在刻意融入球队。
“我前几年也一直这么做,只是今年大家的反应不太一样!”
到他24岁时,科比还是个媒体宠儿:笑容温暖,以礼待人,不会口无遮拦。2002年3月,专栏作家希莫斯说,“科比是个我们可以带回家,介绍给自己爸爸的好男人。”当然会有媒体抱怨,认为他给出的姿态,都是设定好的商业形象。但没关系,NBA本来就是个商业联盟。摆一张好脸,并不是问题。
但2003年之后,科比开始不忌讳黑脸了。2006年夏天,科比摆出了黑曼巴的面相,那意思:
“我根本不在乎你们是不是喜欢我。”
那两年,是他得到得分王的两年,也是湖人首轮被淘汰的两年。没有队友,他只有孤军奋战,独自对抗全世界。
然后,他的面相又变过一次:
2008年5月7日,常规赛MVP揭晓。科比风度翩翩面对提问的记者,他把这个奖项称为是天赐的祝福和荣誉。
“这就像在好莱坞一样,就像电影里的情节一样。仅凭自己的力量我是无法获得这个奖项的。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我的队友了。他们是我的伙计,是我的兄弟。让我们一起为明天做好准备吧……我不知道这个奖项最后会颁发给我,我很惊讶,我过去几个赛季打得也不错,但我们的球队却没这样好过。事情就这样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曾经和鲨鱼、科比共事过的布莱恩·肖说:
“他现在比过去总冠军时期成为了一个更好的队友。他变得更加成熟了。他过去的时候真的不是一个好队友。但没有任何人比他付出更多的努力。所以今天他做到了。过去他并不怎么和队友在场外打成一片。但现在据我所知,他总是和他的队友们共进晚餐。”
即便在拿到常规赛MVP后,依然有人会注意到科比的许多小细节:他会听着队友的笑话,发出夸张的笑声;队友投丢关键球,他还是会虎视眈眈凝注队友,一脸要吃掉他们的样子。乔丹-法玛尔和沃顿都觉得湖人氛围很好。“我们训练完,并不各回各家。我们一起吃饭,科比当然也一起去。奥多姆觉得,他很有功劳:“我请了个夏威夷厨子,萨姆-乔伊,他是天下第一烹鸡高手!”
2009年,科比甚至跟鲨鱼在全明星上握手言和过。
这意味着科比真的变成一个好好先生了吗?并不是。
2010年拿到第五个冠军时,科比如是说:
“这是最最最甜美的一次胜利,因为我们打败的是凯尔特人。我的队友们撑起了我。”
以及:
“我比鲨鱼多一枚戒指了。你们都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什么都不会忘记。”
对他而言,“成为一个好队友”与“练出一种好技巧”一样,是一种挑战。面对鲨鱼他可以很孤傲,但为了总冠军,他也可以很合群。
这就是科比微妙的地方。不了解他的人,会觉得他从1996年入行到2016年退役,似乎变过许多次;真正了解他的人则会明白,他其实怎么都没变。他2008年每次对队友的笑话夸张地大笑;他2004年嘴里说“我不在乎鲨鱼说我投篮多”,然后半场比赛不投篮,也是如此。骨子里,他是个要克服一切障碍的人,外界越是说他无法克服的,他偏要克服给你看。
禅师说过的一个故事,完美体现了科比的人生态度。
他高中时,甚至会让球队在前三节落后,然后第四节自己扳回——非得有点障碍,非得自讨一些苦来吃,他才会觉得爽。所以越是伤病痛楚,越是垂老绝境,他越神采奕奕。
因为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2016年4月14日,科比迎来了他20年职业生涯的谢幕之战。然而4月15日早上8点,他就出现在办公室,翻开了人生的新篇章,努力且专注,一如既往。很多人关心科比退役之后的动向,猜测他的下一个人生巅峰会出现在哪里,他的一举一动依然牵动着球迷的心。所以当科比来中国的宣传铺天盖地的时候,恍惚间有一种他尚未退役的错觉。
11月10日18:00 科比将在战旗平台参与直播,如果你有什么问题想要问科比的话,不妨在本条推送下留言。被选中的提问当中,获得点赞最多的问题,将直接提交给科比,由他在直播中进行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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