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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留守老人,被大水围困在煤矿沉陷区

三联生活周刊  · 公众号  · 杂志  · 2024-10-18 18:00

正文

*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对马古同村的年迈村民而言,煤矿给整个城市注入的红利和他们关系不大,但煤矿的存在又实实在在从另一个层面破坏了他们熟悉的生活,影响着村庄生活的根本——土地。今年夏天的暴雨更加速了这个过程。7月和9月的暴雨,让他们赖以生存的煤矿沉陷区村庄变成了一片泽国,农民焦急地等待积水褪去,却在10月中旬再次迎来一场降雨,“地里都淹毁完了”。


记者|夏杰艺
实习记者施雨
摄影黄宇

不退的积水湖

“上船吧!”72岁的王翠云远远地朝我喊道。她一头雪花银发,个子不高,有点驼背,初秋的风鼓起她的薄褂和裤管,双腿像两根细细的麦秆在水中晃荡,她看着瘦弱,却很有力气,一把将我拽上了船,说要带我去看她的家。
王翠云和儿子乘“船”,带我们进入马古同村积水深处
说是“船”,但实际上很难称作是“船”。这是她儿子自己组装的、由废旧木头拼成的一块三四平方米的长板,足够站四五个人,为了避免船上的人掉下去,木板四周还焊上了铁栏杆。木板底下装了马达,一打开就可以在水上跑了。“船”原本是王翠云一家用于看鱼塘的,9月17~19日暴雨过境后,这成了村里唯一的水上交通工具。
2024年9月17日至19日,受第13号台风“贝碧嘉”影响,河南商丘局部地区出现特大暴雨,平均降水量190.4毫米,其中最大降水量为625.9毫米,这几乎快赶上往常一年的降水量。“两天下了一年的雨”,这对于当地农民是闻所未闻的。
马古同村民站在坍塌的房屋边缘
暴雨发生一周后,从卫星遥感地图上看,商丘下辖的永城区域仍有大片积水。永城位于河南省最东部,被誉为“豫东门户”,地处豫鲁苏皖四省交界处,古时因城屡遭水击不破而得名,取意“永固之城”。而如今,“贝碧嘉”云系带来的极端暴雨攻破了这座城市,雨水聚集到洼地,在地图上留下大大小小的“露珠”。央视新闻记者从永城市农业农村局了解到,永城市今年秋粮面积为180万亩,受洪灾泡水面积达13.6万亩,截至9月24日依然有6.5万亩秋粮被洪水浸泡。
永城的降水量在200~400毫米之间,和上游的虞城相比,受灾程度并不是最重的,但为何积水面积这么广,并且降雨结束一周后仍未退去?9月26日,带着这一疑问,我赶到了这里。
从永城市区开车向北部郊外走,窗外不断掠过千篇一律的蔫黄的玉米地。被大雨浸泡过后,玉米秆纷纷垂下半青半黄的苞叶,根部沤烂发黑;有的村庄则完全变成了沼泽地,成批的果树倒伏其中,从中伸出一排排枯干的“手臂”。路边的村民引我去往永城市陈集镇马古同村,“淹得最重的就是那片‘沉陷区’了,到现在积水还有两三米深”。到达马古同村时,由于积水太多,我只能在村庄边缘徘徊,直到遇见王翠云,她将涉水专用的迷彩皮裤借给我,并带我上了她的“船”。
马古同村被绿水浸泡的玉米地
随着马达的“突突”声响起,“船”载着我们向前游去,从污水中辟出一条道来,覆盖在水面上的浮油状的绿萍被冲散、聚拢,向远处漂走。积水是混浊的苔绿色,发出死鱼腥气和臭袜子味,漂浮着各类杂物,能看见花盆、扫帚、油瓶和三轮车。越往里走,水越深,杂物也消失了,逐渐被淹没在水下,只露出尖尖的屋顶,凋零的树冠,静谧不动声色。水面越加宽阔,一眼望去,仿佛天然存在的湖泊,与落日连成一片。
“看,俺家就在那儿!”往积水深处行进了大约十来分钟,我顺着王翠云的指尖望去,泽国边缘有两间红砖房,墙塌了一半,只剩六只白鹅站在墙缘处,它们无措地张望着,在湿冷的空气中发抖。王翠云笑了一下,“就剩这几只了,还没跑嘿”。

王翠云的家,六只白鹅站在墙缘处

被洪水夹击的沉陷区

“上水”的那一夜,马古同村的人们措手不及。9月18日,永城已经连下了一天的雨,王翠云记得,自己是凌晨三四点左右被弟媳妇叫醒的,“之前没人通知俺,没有一点准备。天还没亮,水就进屋了”。锅碗瓢盆和小冰箱都已经浮起来,乌泱泱的水快要没过床沿,她赶忙将被褥搁到高处,并将9岁和14岁的孙子从睡梦中唤醒,拖出了家门。
一位村民走进自己的家
“俺一出门,就朝几个邻居家喊,砸门砸窗户。”王翠云说,村里大多都是六七十岁的老人,大家都是靠互相叫醒、自救,幸免于难。邻居高凤珊对逃生过程印象深刻,她也是七十来岁,只有一米四左右,凌晨4点醒来时,“水已经挨到下巴了”,连她睡的床也漂到了另一间屋子里,一时间都认不出自己身在何处。村里都停电了,身材矮小的高凤珊摸黑从水中蹚了出去,只能勉强露出一个头,“一低头就呛水,邻居看到我,还以为是一个浮起的皮球”。
根据马古同村民的描述,当晚水面上升的速度很快,四周很快变成一片汪洋,数不清的猪羊鸡鸭在水中扑腾叫唤。老人们有的走路,有的骑三轮车,有的坐木板船,结伴逃出了马古同村最中心的一片洼地,跑到位于高处的村委会房子里避难。等到早上6点时,水面已经盖过了窗户、屋檐,吞没了附近的四五亩地,最深的地方有两到三米,就快齐平村中悬挂的电缆。
马古同村水淹最深的地方,水面上只露出房檐和树冠
这不是今年马古同村第一次“上水”。早在7月16日,今夏的第一波暴雨降临这里,马古同村就被埋在了水下,整个村庄就进入一种“临时状态”——田里盛满绿油油的污水,整个村庄都像发霉了一般,时不时停电停水,没有煤气,不少房子都出现了明显的裂缝甚至坍塌。有的村民选择投奔亲戚,无处可去的则被暂时安置在村委会的房子(当地称“村室”),每间屋子四到五个人,饭菜则由村里免费提供。附近另一所村庄汉臣村,由于受灾群众太多挤不下,村干部就安排腿脚不便的老年人住在村室里,又向种植大户借来了尚未启用的大型冷库,在地面上铺上被褥,让年轻力壮的村民睡在里面。这样的生活自今年夏季的暴雨以来,已经持续了两个多月。
王翠云和儿子也离开被淹的房子,暂住进村室。但他们每日都会“乘船”返回家附近,在积水中寻找跑掉的猪,喂养还幸存的鸡鸭,来来回回,两人都瘦了十几斤,儿子的双腿也变得和她一样,像两根细麻秆。王翠云说,9月初的时候,积水已经减少了许多,房子就快要晾干了,她原本以为马上就能回家,没想到又来了这场新的暴雨,“比之前更大、更猛”。
暴雨后,王翠云的“船”成为村里重要的交通工具,村民用它运输物品
9月这次忽然“上水”,与上游泄洪有关。马古同村附近正是永城的母亲河“沱河”,沱河被当地人称为“巴沟”,发源于商丘市黄河故道的刘堤,流过虞城、夏邑,再经永城注入安徽省。据央视新闻报道,9月17~18日暴雨后,由于上游虞城县、夏邑县的雨水均经沱河向下游排洪,加上永城市自身雨水需要排放,导致沱河水位突然上涨,超出了汛限水位。与此同时,沱河在安徽省的下游也因暴雨涨水,永城面临着“上排下堵”的两难局面。
紧挨着沱河的汉臣村驻村干部回忆,村委会提前一天收到了上游泄洪的通知。因为害怕泄洪冲垮堤坝,村干部当晚不敢睡觉,每隔一到两小时就会去河边察看水位。她记得,18日凌晨两点左右,沱河突然自然决堤,开了一个五六米宽的缺口,洪水迅速涌入两岸村庄,再加上附近分布着不少煤矿沉陷区,地势本就低洼,便形成了一片片积水湖。

煤矿与村庄

广泛分布的煤矿沉陷区是永城的一大地貌特征。永城有着丰富的矿产资源——城市总面积为2000余平方公里,其中含煤面积就达1300多平方公里,地下储煤63.9亿吨,有8对矿井投入使用,是全国六大无烟煤基地之一。
永城的煤矿开采始于上世纪70年代。煤矿造就了永城,它是城市的支柱性产业,让永城一度撑起了整个商丘GDP的“半壁江山”。马古同村隶属于永城市陈集镇,镇上有个煤矿叫陈四楼,隶属于永城最大的煤矿企业“永煤集团”。陈集镇的干部告诉我,仅陈四楼煤矿就为当地提供了3000多个就业岗位,带动了乡镇经济的发展,“许多居民将房屋出租给打工者,或者做点小生意,开个小饭馆,走上了小康之路”。

2008年11月26日,河南永煤集团矿区一座大型煤矿的露天储煤场里,矿井煤仓、堆放的煤炭、装载机和运输煤炭的火车车厢。(视觉中国供图)

但对于马古同村的居民而言,煤矿给整个城市注入的红利和他们关系不大(陈四楼)煤矿离这儿有点距离,打工的不会过来租房子,咱们也不会去那儿上班。下矿苦,又危险,俺村很少有人去,就20多年前好像有一个。”一位村民对我说。但煤矿的存在又实实在在从另一个层面影响着他们的生活。
矿山资源开采以后,采空区上覆岩层的原始应力平衡状态会遭到破坏,最终涉及地表,形成一个比采空区面积大得多的、近似椭圆形的下沉盆地,被称为“沉陷区”或“塌陷区”。据《商丘日报》2010年报道,永城每年因采煤都会造成近1万亩的土地沉陷,预计“井田全部采完后,塌陷面积将达1000余平方公里,将导致约41.5万农民失去耕地,约有1250个自然村需要异地搬迁”。
作为“9·17”暴雨永城受灾最严重的村庄之一,马古同村处于陈四楼煤矿的采煤范围之内。该煤矿自1999年起开采,多年来造成了大面积的采空塌陷区。据2019年河南省地质矿产勘查开发局的一项统计,陈四楼煤矿的开采造成永城将近27平方公里的沉陷面积,在当时统计的8个煤矿中排在首位。
陈集镇干部向我介绍,马古同村地下正好是陈四楼煤矿的“巷道”。所谓巷道,是在地表与矿体之间钻凿出的,用来运矿、通风、排水的通路,“相当于一条地下空心隧道,一旦采煤结束,支护和设备撤走后,塌陷的速度很快”。
马古同村的“沉陷”是从今年开始的,“少的塌陷了几十厘米,多的塌陷了一米多”。一般而言,土地从沉陷到出现积水、无法居住,是一个渐进的过程,通常需要数年时间。马古同村民也告诉我,土地沉陷发生后,大部分村民的生活起初并没有受到明显影响,“土地是连片下沉的,基本不影响耕作,大部分房屋也没有出现问题”。但今年的极端气候打破了这个节奏。自7月16日第一场暴雨过后,马古同村就一直埋在水里,“一上水之后重量增加,可能就会加速下沉”。村干部告诉我,沉陷区的地貌特征就是易积水而不易排水,村庄一旦“上水”,预计需一周以上的时间,等上下游水位降低、大部分洪水回流沱河之后,再采用大型抽水机械抽水5~10天,这些“积水湖”才可能消失。

马古同村一位村民站在泡水的家中,房子处于洼地边缘,因而未被完全淹没

对煤矿开采给村庄造成的损害,当地政府也制定了一些补偿政策。早在2014年,永城市就颁布了一项针对农村采煤沉陷区的安置补偿办法。按照《永城市人民政府关于永城市压煤村庄搬迁安置和土地复垦补偿标准的通知》,对于因开采煤矿影响农业生产生活的村庄,将给予地面附属物补偿、公益设施补偿费、临时急搬费、青苗补偿费,村民愿意配合搬迁到安置社区,也将提供奖励补贴。这些经济补偿均由当地的采矿企业承担。
按照纸面条文的标准,村民能够获得的经济补偿并不少。永城市征迁安置办副主任李佳介绍,“比如说,由于采矿沉陷,造成土地无法耕种的,每年每亩补偿1360元,这叫青苗补偿费,分夏、秋两季支付,夏秋两季各占50%。这个标准比农民自己耕种的收入还高一些。假如经过专业的第三方评估,房子损毁或无法再居住,村民可以获得房屋补偿,还有临时搬迁费。村民也可以选择购买镇上的转移安置房,能获得每平方米350元的安置补贴。这些各类补偿加起来有数万元,可以覆盖一部分购买安置房的费用。如果有‘五保户’,即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还可以免费入住镇上的养老院。”
马古同村村民站在积水中,望着远处的家


政策与现实

但政策与现实之间,存在着许多难以预料的缝隙。马古同村沉陷补偿的评估大概从今年上半年就陆续开始,评估内容主要包括“沉陷”对房屋和耕地的损坏程度。多位马古同村沉陷区居民告诉我,在暴雨来之前,他们只获得了一笔临时搬迁费,每户每年450到900元不等,以及一笔青苗补偿费,但远没有每亩1360元那么多,大多是每亩170元。因为按照文件规定,“虽已沉陷但仍能耕种的应予耕种,由煤炭企业根据农作物实际受损程度按比例进行补偿”。“当时定青苗补偿的时候,说我们的土地还能种,影响不大,所以给不了那么多。”

高凤珊说,自己以每亩1100元的价格承包了村中十余亩地,由于这些土地并不属于自己,她无法获得青苗补偿费。十一国庆期间,本来暂住在村大队房子中的她被要求搬出, “村室现在只有几个孤寡老人还能留下来住。您帮我反映反映,我家里已经被淹了,儿子家也只有一张床,要去哪里住呢?他们现在把我安置到旁边废弃工厂的房子里,啥家具都没有,我七十多岁了,怎么生活?”

高凤珊和她的玉米苗

王翠云说,大部分村民都收到了房屋补偿费,但自己却没有,“村干部说俺这是大砖房,不值钱,小砖房才给钱。村里有三户人家情况和我一样。我也不知道标准为什么是这样。”

如今,暴雨加快了房屋和耕地的损害进度。从7月第一场暴雨到现在,马古同村已经泡在水里两个多月了,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受损程度,但很多村民已经有了预感,在原地重建生活的可能性大大减少,有过来人给他们出主意,“干脆推倒老房子,直接搬进安置社区”——这是绝大多数沉陷区村民最终的选择。
沱河水位下降后,淹没村庄的积水正在缓缓往回倒流
来自老沉陷区高庄镇的村民郭昆明就经历过这个过程。他告诉我,自己的村庄是在2013年左右出现沉陷的,他当时获得了每年450元的临时搬迁费,就在邻近村庄租了房子,等了三年多后,2016年被转移到统一规划的安置社区。“我花21万元买了130平方米的安置房,其中政策给予的各类补偿大约13万元,剩下的我自己掏。”
虽然安置过程颇为折腾,但最终郭昆明住定的这个安置社区距离城区很近,仅一公里,方便40多岁的郭昆明到城里打工。他告诉我,搬迁后,一家人从刚开始的不习惯,到现在变成了“挺满意”。永城当前的沉陷区治理以复垦为主,已经完成了约7万亩的复垦面积,郭昆明原来的老家也包括在内。这让他感觉心安——等自己老了,在城里干不动了,“也可以选择回去种地”。
但对如今还留在马古同村的村民来说,他们的未来却没有那么多选择,要完成转移安置的过程也没有那么顺理成章。他们大多已年过六十,几乎无法在城市里找到工作,也很难对未来有乐观的勇气。土地是他们现在唯一的谋生方式,也是他们所有精神生活的载体。

永城郊外的农民用手捧起晒干的玉米,玉米粒因暴雨受潮而萎缩发黑,价格大跌

在马古同村生活了70多年的王翠云看来,眼前的牛羊鸡鸭、小麦玉米,才是她的命根子。“前两年养鸡,感染鸡瘟死了,赔了十几万,停了一年多,这回买了200只羊,又生病了,也赔了十几万。背了好多债,现在暴雨一来,房子和地也没有了,俺种的玉米渣都不剩,养的鱼也全跑完了。你说的那个转移安置,买那个房子又要钱,我哪里还拿得出?”王翠云说,家里被水淹后,自己每天都在哭,“心里疼得慌”,凌晨3点也睡不着,这两天才慢慢消化了。按照安置补偿政策,即使是最乐观的情况,她能获得的补偿依然是微薄的,只能刚好覆盖掉搬迁安置和每年耕种土地的收入,但没有了田地和房子,她就失去了基本的谋生手段。
在船上的时候,王翠云不停念叨着,“俺就喜欢种地。老百姓就是喂个羊、养个猪、种点小菜,你就感觉一天天高高兴兴的,有时候过年过节,俺闺女回来了弄只鹅下个蛋。没啥收入,但你不饿着,平时自己磨麦子做个面,不花钱。”
她指向家的方向,手舞足蹈地比画,“你看俺家的三轮车、俺的几千斤粮食都在屋里头泡着呢,种了几十年的果树都淹毁完了,核桃树柿子树石榴树,俺的石榴大得很、好看得很、最红,还有我的四五十棵紫藤花,可贵了。”

被淹没的果树

“那个漂起来的板房看到没?是我邻居去年从城里退休回来建的,她盖了个小院子,养了几千朵花,漂亮得很,就跟天堂一样。唉,你现在看不到啥了。她哭了多少场,我就安慰她,回头这个水下去了,咱再重盖家园,慢慢调整。千家万户都这样了,又不是你一家。不接受也得接受啊。”
(本文选自《三联生活周刊》2024年41期,文中王翠云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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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桃桃 / 审核: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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