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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类飞行手稿:达芬奇亲笔的流浪传奇

冷炮历史  · 公众号  · 历史  · 2020-11-28 11:00

正文

本文选摘自《邂逅达·芬奇:与鸟类飞行手稿的第一类接触》
(爱德华多·扎农,机械工业出版社,2018)
本文译者:王大风 本文责任编辑:老布

《鸟类飞行手稿》第10张左页上的疑似达·芬奇自画像

与达·芬奇其他知名手稿一样,《鸟类飞行手稿》(以下简称《飞行手稿》)在数个世纪的岁月里也几经易手(方式包括拍卖、转让、捐赠甚至盗窃)。其曲折经历引人入胜,足能写成畅销小说。我们梳理这一经过,也有助于读者理解自达·芬奇去世到今天,他的众多手稿到底遭受了怎样的磨难。

总的来看,我们仍然是幸运的,因为相当一部分达·芬奇手稿和画作都得以流传至今,其中包括:保存在米兰的《大西洋古抄本》和《提福兹欧手稿》;保存在威尼斯美术馆的画作;保存在佛罗伦萨乌菲奇美术馆的画作;保存在都灵的《飞行手稿;藏于法国的手稿;藏于英国的手稿。当然,还有落入私人藏家之手的手稿,例如1994年,比尔- 盖茨以将近3100万美元的价格购入的《哈默手稿》。

在离开达·芬奇之手几个世纪后,《飞行手稿》经历了好一段非同寻常的时空旅程,终于“安眠”在都灵皇家图书馆。2006年,我们对这卷手稿进行数字化处理。当时,我们卑躬于图书馆的穹顶之下,与这些珍贵文献朝夕相伴数日之久。我们沉浸在扫描、浏览达·芬奇手稿真迹的兴奋与愉悦中,不禁好奇,世间尚留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如此珍贵的宝藏呢?事实上,在研究达·芬奇手稿的过程中取得新发现并非全无可能。在此,我想以著名的《马德里手稿为例来说明这一点。静息在马德里国家图书馆书架上的《马德里手稿》直到1966年才被人们发现。图书馆归档时的一个失误,使这卷300多页的达·芬奇真迹尘封了数百年之久。类似的情况很难不令我们“想入非非”——在某个图书馆的书架上或不为人知的私人藏品库中,也许仍然尘封着众多达·芬奇的手稿和画作。

位于都灵皇家图书馆穹顶内的《鸟类飞行手稿》翻拍工作室

当然,倘若这些宝藏有朝一日得以重见天日,必将增进我们对现有的众多达·芬奇设计方案的了解。既然如此,学者们为什么不能指望自己就是那个“发现一页新手稿,甚至更简单一些,发现被波姆皮奥 •莱奥尼撕碎,用以包裹《大西洋古抄本》和英国收藏手抄本碎片”的幸运儿呢?当然,我们的推论是否成立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发现者本人的良心,他可能将自己发现的真迹秘密赠予某个机构。类似的事情(原文是restitution,意指“失而复得的补偿”,译者注)屡次发生,而《飞行手稿》的经历正是其中的典型。

某些极端情况下,那些遗失或被故意藏匿的手稿也许正是帮助我们打开达·芬奇密室之门的钥匙。恰恰因为缺少了它们,极大妨碍了我们对达·芬奇本意的领悟。不完整的手稿和遭到损毁的页面对我们来说可能是毫无帮助的。举例来说,我最近在研究达·芬奇手稿中一个奇特的乐器,暂且称其为“羽管键琴和中提琴的复合体”。这件乐器出现在《大西洋古抄本》中(第93张右页),但有一半的页面(当然还有一半的设计图稿)不幸遗失。这种情况下,我必须绞尽脑汁地猜测达·芬奇设计图稿的本来样貌,而非单纯地去解释一幅客观存在的图像。当然,研究过程中我也时常会产生一个疑问:那另一半页面倘若没有损毁,如今会在哪里呢?

《鸟类飞行手稿》第1张右页局部

达·芬奇《飞行手稿》颠沛流离的“生命历程”曲折而引人入胜。在一段长达五个世纪的历程中,它的“足迹”遍布整个欧洲。流浪故事从法国的昂布瓦斯开始,以都灵的皇家图书馆为终点。达·芬奇将《飞行手稿》遗赠予自己的学生弗朗切斯科 •梅尔齐时,它并非是如今我们看到的模样(18张,213毫米×154毫米,即8.4英寸×6英寸,有厚厚的纸质封面)。首先,人们发现《飞行手稿》时,它与存于法国的B手稿装订在一起,作为B手稿的附录存在。其次,《飞行手稿》如今的编排方式必然与本初状态有较大出入,毕竟经历了五个世纪的辗转,有些页面很可能已经遗失。在将《飞行手稿》赠予安布罗西亚纳图书馆时,加莱亚佐 •阿科纳提如此描述道:

在这卷手稿(指B手稿)的最后还有另一卷(指《飞行手稿》),共18张,记录了一些数学运算过程和鸟类图画,它们装订在同一个羊皮纸封皮中。

显然,《飞行手稿》与B手稿间存在密切的逻辑关系。B手稿中也记录有大量关于飞行的研究成果和飞行器设计方案,这其中就包括著名的飞钻。

第一段旅程:1519年,居于昂布瓦斯的莱昂纳多 •达•芬奇> 居于瓦普廖达达的弗朗切斯科 •梅尔齐

《鸟类飞行手稿》第2张左页局部

弗朗切斯科 •梅尔齐继承了包括《飞行手稿》在内的达·芬奇的所有遗产。昂布瓦斯法庭公证人乔瓦尼• 古列尔莫• 布罗所起草的达·芬奇遗嘱可以证明这一事实。这份遗嘱的签订日期是1518年4月23日,距离达·芬奇去世(1519年5月2日)尚有一年多的时间,因此从时间逻辑上看是合理的。目前为止,有关这份重要遗嘱的原始信息,存世的只有米兰城安布罗西亚纳图书馆的图书管理员,致力于研究达·芬奇的卡洛• 阿莫蕾蒂遗留下来的手抄本,其中包含的主要内容如下:

之前提到的立遗嘱者(指达·芬奇)将自己的遗作作为酬金赠予米兰城的贵族,梅尔齐家族的梅塞尔 •弗朗切斯科,以此作为他过去多年来为立遗嘱者服务的报偿。这些遗作中包含了立遗嘱者的每一本书,以及作为画家所绘制的每一个机械装置的插图和画作。

达·芬奇去世后,他的众多手稿便“踏”上了持续数个世纪的流浪生涯。经手过这些手稿的收藏家超过10位,且曾在至少三个国家间辗转(甚至远至俄国),直到最后回归都灵皇家图书馆。

《鸟类飞行手稿》第5张左页局部

第二段旅程:1637年,居于瓦普廖达达的弗朗切斯科 •梅尔齐>米兰,安布罗西亚纳图书馆

弗朗切斯科• 梅尔齐将从老师(达·芬奇)那里继承而来的遗产全部存放在自己位于米兰郊区瓦普廖达达的乡间别墅中。他在那里极尽精心地守护着所有手稿,不希望任何一张,哪怕源自手稿的只言片语流传于世。甚至连阿尔贝托• 本迪迪奥代表费拉拉公爵阿方索一世来讨要手稿时都遭到了他的拒绝。

梅尔齐对老师满怀感恩之情,师生相处时的点点滴滴都是他最美好的回忆。因此,他倾尽所能,希望将达·芬奇的《绘画论》,一本达·芬奇已经撰写多时却尚未完成的书,编辑成集。1570年,梅尔齐去世,他名下的所有达·芬奇遗作都被转交给家族继承人。然而遗憾的是,继承人并没有如梅尔齐般用心地守护这些手稿。几年之后,存放手稿的书架上摆满了杂物,甚至相当一部分手稿都已经“遭遇不幸”,或被偷,或被当作废品丢弃,或被拆散重装。此后,达·芬奇的手稿便以诸如此类“不人道”的方式几经辗转。通过梳理达·芬奇手稿的“兴衰史”,我们完全能够客观地审视生活在他那个年代的人们,以及他去世数十年后的人们,是如何看待这位天才的。我们可以确定的是,达·芬奇的手稿很早就已经受到收藏家们的追捧。但恐怕也正因如此,我们肯定已经永远错过了与一些天才作品的邂逅机会。早在19世纪,学者吉尔贝托 •戈维就有如下的希望:

通过搜寻图书馆的馆藏,我们就有可能找到原本认为已经遗失的达·芬奇手稿,或者被忽略的页面。

1570—1637年间,没有任何文献记载达·芬奇《飞行手稿》的去向。1637年,这卷手稿“忽然”在米兰安布罗西亚纳图书馆重现。尽管没有明文记载,但我们几乎可以确信这卷手稿也经历了与《大西洋古抄本》一样的艰辛。

乔瓦尼 •马赞塔在回忆录中提到,他在梅尔齐去世17年后亲眼见过达·芬奇的13卷手稿。这些手稿来自莱里奥 •加瓦尔迪,他几乎是轻而易举地盗走了它们,而梅尔齐的继承人对此毫不知情(可见继承人的保管工作做得有多么糟糕)。加瓦尔迪曾找到马赞塔密谈,说他可以为这些“宝贝”找到很多买家,例如托斯卡纳大公国的弗朗切斯科 •德 •梅迪奇大公(即弗朗切斯科一世)。不幸的是这位大公在交易完成前就去世了(1587年)。

《鸟类飞行手稿》第8张左页局部

加瓦尔迪此后还找到住在比萨的亲戚——阿尔多 •马努齐奥。在了解上述情况后,马赞塔成功说服了加瓦尔迪,让他将这些手稿归还给了梅尔齐的继承人。梅尔齐家族的奥拉齐奥• 梅尔齐(老梅尔齐的侄子)被这份“诚意”所感动,将13卷达·芬奇手稿悉数赠予了马赞塔。当然,我们也可以这样推测,这位继承人或许只是感觉达·芬奇的陈年旧物严重侵占了自己家的空间,于是便顺水推舟地将它们转手给马赞塔。这样的好消息传开之后,瓦普廖达达别墅的书架便成了收藏家和投机者们的“朝圣之地”,他们淘宝的热情空前高涨,如果是一整卷手稿那再好不过,再不济哪怕一张碎片也行,《飞行手稿》这种在艺术鉴赏家和商人们眼中如圣经一般存在的宝贝几乎不会有逃过一劫的可能。马赞塔在回忆录中就提到,许多淘宝成功的人都发了财:

(他们)带走了达·芬奇的画作、模型、陶土雕塑和解剖作品,一切达·芬奇的遗物。

在众多觊觎达·芬奇珍宝的“捕鱼人”中,有一位名为蓬佩奥• 莱奥尼,他是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最喜爱的雕塑家莱奥尼的儿子。蓬佩奥• 莱奥尼说服了梅尔齐家族的人,从马赞塔那里得到了13卷手稿中的7卷。在马赞塔家族尚存的6卷手稿中,其中一卷在1603年赠予红衣主教费代里科 •博罗梅奥,后者将这卷手稿收藏在自己于1609年建立的安布罗西亚纳图书馆中。另有一卷由画家安布罗焦 •菲吉诺收藏,随后又被交予他的继承人埃尔科莱 •比安基。还有一卷被萨伏伊公国的卡洛 •埃马努埃莱大公收藏。马赞塔的兄弟们去世后,余下三卷手稿又被莱奥尼收入囊中,他将这些手稿拆开保存,这就是米兰安布罗西亚纳图书馆收藏的,各类内容混杂的《大西洋古抄本》的来源。1610年,波利多罗 •卡尔基(蓬佩奥 •莱奥尼的女儿维多利亚的丈夫)得到了这些手稿,并将它们以300斯库多(意大利16—19世纪的货币单位,译者注)的价格卖给了加莱亚佐 •阿科纳提。阿科纳提正是让达·芬奇手稿重现于世的关键人物,他于1637年1月21日将这些手稿捐赠给安布罗西亚纳图书馆。

《鸟类飞行手稿》第17张右页局部

马赞塔在回忆录中只是泛泛地谈到了达·芬奇的手稿,并没有特别强调《飞行手稿》。研究达·芬奇手稿历史的学者们大多认为《飞行手稿》经历了与《大西洋古抄本》相似的流转过程,尽管1637年前的文献中对此并没有任何记载。直到阿科纳提将自己保存的手稿捐赠给安布罗西亚纳图书馆,《飞行手稿》才首次在历史文献中留下了无可争议的印记。

第三段旅程:1796年,米兰,安布罗西亚纳图书馆>巴黎,法兰西学院

《飞行手稿》在安布罗西亚纳图书馆中保存了一个多世纪,直到1796年11月25日。这一天,遵照拿破仑 •波拿巴的旨意,《飞行手稿》随其他手稿一起被带到巴黎,先是存放在国家图书馆,随后又转移到法兰西学院的图书馆中。学者G • B •文图里对这些手稿进行了仔细整理。他并没有赋予《飞行手稿》特殊的编码或命名,只是将它当作B手稿的一部分,并记录了数量——18张,外加封面。法国人将这些手稿看作战利品,并给自己的掠夺行径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解释:

为了保卫在军队征服的城市中的科学艺术瑰宝 。”

直到1815年(这一年,拿破仑在滑铁卢战役中全面溃败,他对法国和其他占领区的统治也随之结束,译者注),一部分手稿幸运地从颠沛流离的状态中解脱。多亏几位监督战争赔偿事宜的教皇代理人的特殊关照,《大西洋古抄本》才最终归还给安布罗西亚纳图书馆。这些代理人中就包括安东尼奥 •卡诺瓦。由于达·芬奇采用了一种独特的书写方式,《大西洋古抄本》一度被误认为出自中国人之手,险些在巴黎“终其一生”。鉴定上的失误最终还是波及到12卷手稿,这其中就包括B手稿和《飞行手稿》,它们都因此“滞留”在法国。所幸这一失误没过多久就被纠正了。奥腾菲尔斯男爵作为战争赔偿事宜监督员于1815年10月5日签署了一份接收函,内容包括归还物品的情况:

除9卷保存在法兰西学院的达·芬奇手稿外,其他均已悉数归还。

事实上,法兰西学院图书馆的下级管理员法洛,在1836年的一份记录中几乎重述了阿科纳提和文图里的话,他写道:

所谓的12卷达·芬奇手稿其实应该是13卷。这当中,B手稿包含一个18张的附录,它完全可以被视为单独的一卷。

第四段旅程:1841—1844年,位于巴黎的法兰西学院> 居于巴黎的古列尔莫 •利布里

《鸟类飞行手稿》第17张左页局部

1841—1844年,数学家古列尔莫 •利布里对留在巴黎的达·芬奇手稿(如今称为法国手稿,)进行了全面整理。他将A手稿和B手稿中的几张单独抽了出来,准备将它们偷偷卖掉,这其中就包括整卷《飞行手稿》。购买者之一的英国阿什伯纳姆勋爵于1888年将所购手稿送还了法国。

第五段旅程a:1859年,居于巴黎的古列尔莫 •利布里> 居于伦敦的查理• 费尔法克斯• 穆拉伊

古列尔莫 •利布里在倒卖前将《飞行手稿》“大卸八块”,并刻意抽出了其中的5张(第1、2、10、17和18张)。几经波折后,这5张手稿于1859—1864年间被卖到英国伦敦,买主是画家查理• 费尔法克斯• 穆拉伊(Charles Fairfax Murray)。

第五段旅程b:1868年,居于巴黎的古列尔莫 •利布里>居于艾米利亚·罗马涅大区卢戈镇的贾科莫• 曼佐尼

根据《鸟类飞行手稿》复原的达·芬奇飞行器“巨鸢”三维图

除卖给穆拉伊的5张外,剩余的《飞行手稿》(13张)被卖给贾科莫 •曼佐尼,他是意大利艾米利亚 •罗马涅大区的一位伯爵。曼佐尼的儿子留下了一段记录:

1867年12月,在去佛罗伦萨时,一些朋友向我展示了几张达·芬奇手稿,它们属于G•利布里教授。这些手稿中,有13张是达·芬奇亲笔书写的,还有两张厚纸(封面),其背面角落里有文字和图案。这些手稿被命名为《论鸟类飞行》,因为其中很多张上都画着鸟类飞行的姿态和人造翅膀的骨架。

贾科莫 •曼佐尼则在另一份笔记中写道:

1868年12月20日,我同利布里教授的代理人罗斯科尼 •卡洛初步接洽,商讨购买达·芬奇手稿和书籍的事宜。多次沟通中,我都向对方展现了极大的诚意,价格最终得以谈妥。

第六段旅程:1892年,居于艾米利亚·罗马涅大区卢戈镇的埃雷迪• 迪 •G •曼佐尼 >居于俄国的特奥多罗 •萨巴克尼科夫

根据《鸟类飞行手稿》复原的达·芬奇飞行器“巨鸢”三维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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