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 院长比较神秘,他第一次大量讲话,是向我们导引「宇宙能量」:「我就是气,气就是我,天人合一,气为我所用,我在宇宙中,宇宙在我心中……我的身体是一台精密的仪器,打开接收系统、打开发射系统,打开摄像系统……」
这是一间可以容纳二十多人打坐的教室,墙上高处挂着镶嵌在玻璃框中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下方悬着一柄一米多长的雕刻木剑。窗子一直被木色竹帘遮挡着,我们就坐后,门口的光也被厚实的紫色窗帘拒之门外。
G 院长发功前,两位辅导员拎着一个纸袋,把所有人的手机都上缴了。「手机信号会干扰发功」,她们这样解释。
「打坐时,门窗要紧闭,不能开空调。有玻璃和镜子要遮挡起来。大家不要问为什么,照做就好了。」辅导员拉上了紫色的窗帘,并关上了灯。所有人盘腿坐在深褐色的打坐垫上,披着毛毯,双手自然放在膝盖上。G 院长的脸隐藏在苹果笔记本电脑后,用越来越柔软的声音缓慢地说:松……空……通……」一阵鸟鸣、流水、古筝的音乐响起。
我睁开眼睛,G 院长在前方讲台端坐入定,两位年轻的女辅导员趺坐在他左右两侧的地毯上,俨然护法。我和众人一样闭上了眼睛,在半梦半醒中,我听见了不断打嗝和吞咽口水的声音。
「你什么感觉?」
这是 G 院长问的最多的一句话,他会亲自询问到每一个人。
「我觉得饿」,李娟在第一次分享时这样说。随着课程的深入,大家分享的内容从身体的饥饿、乏力逐渐向「灵魂」层面过渡。
随着音乐,很多人的脑中出现了一些画面。「有些人可能会见到蓝天、白云,有人在跳舞,这些都是幻像,但是继续禅修下去,有可能有一天你就会见到实相。那可能就跟你的前世有关。」
G 院长发功了。这一次,他要大家把双掌面向他。「接收到能量的时候,会有麻热凉胀痛窜等感觉,还有人会感觉到一跳一跳」,他将自己的双指对准趺坐的学员们,剑指从最右一个学员指到了最左边。
「有什么感觉?」他问。几秒钟的沉默。有人第一个说,「有些热」,接着有人感觉到了麻,还有人说手上凉风飕飕。「有人没感觉吗?」郭院长笑吟吟地问。
「我!」我决定打破他的场。
我确实手上没有任何感觉。G 院长不紧不慢地问:「你体会一下,你手上是什么感觉?」
「我没有感觉。」
「没有感觉是什么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我身上,我只希望这种询问快些结束。
他终于不再问我,而是缓缓地说:「有些人比较敏感,会很快感应到气。有些人比较慢,还有一些人很迟钝,就算发功再久,也感受不到。」我,被当众评价为迟钝……
这仅仅是开始。G 院长让我们将双手对齐,看看两只手是不是长短一致。随后,男人举起左手,女人举起右手,用意念让它变长。这种盛行于上个世纪 90 年代「气功热」时期的把戏,带动起整个教室的气氛。
第二天的夜里,我们被要求集体发功,用意念给「同修」治病。
与我同住的大姐被叫到前面。「我头疼,睡眠一直不太好。」大姐细数着自己身体上的问题。她很胖,是一所高校的行政人员。
G 院长提醒琉璃:「头部疾病,往往与家里的老人有关,你想想自己有没有这方面的问题。」琉璃双手合十闭上双眼开始接功。
发功后,G 院长询问大姐有什么感觉,她竟然哭了起来:「我感觉双手发麻,右脚涌泉穴发麻,另一只没有感觉。闭着眼睛的时候,我感觉妈妈就站在我身边说,孩子你不容易」。这场集体发功转向了情感倾诉大会。在我鼻子发酸时,一位姑娘跑到讲台前拥抱了大姐,响起了一阵掌声。
就寝前,我拿着牙具问大姐:「发功的时候你真有感觉?」她已经从激动的情绪中缓过神来。「咳,其实我没啥感觉,我只是不好意思说我没有感觉」。
我终于明白,这才是真正的「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