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90后父亲的述职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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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匿名作者
继父教会了我如何当爹
托儿法,1990年生,结婚半年,妻子怀孕6个月。
我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是大学宿舍里第一个当爹的人。
我三岁会打酱油,因为胆子小,钱握在手里能攥出一手汗,这要感谢我爸对我拳打脚踢的严加管教。
我爸打我妈,不许她和别的男人说话。我妈当时在离家不远的一家饭店当服务员,服务行业哪有不与客人打交道的,有几次我爸查岗看到我妈和吃饭的人说话,回家就是一顿痛打。我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妈离家出走了。
爸妈离婚当天,我妈给了我爸13500块钱,那是我的抚养费。当天晚上,我爸带着全部的钱揣在后屁股兜里,还要漏出一半,让别人看到。我祈求他不要带这么多钱,白天把钱存起来。他嬉皮笑脸地敷衍我几句就走了,从此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些钱。
他经常找小姐,不避讳我,后来甚至唆使我去偷钱。
亲爹养不起我,一脚把我踹给我妈,而我妈也正打算要回我的抚养权。
继父待我很好,让我学踢足球,听摇滚乐,看书。高中我学了体育,冬天每天早晨天不亮就要起来跑步训练,后来,我成了学校建校以来第一个考上北体的体育生。
到了大学,我组建了有机炮弹乐队,担任主唱和节奏吉他手。最开始我们在清华大学南门的D22酒吧演出,四个人分摊50块钱的车费。我们抱着吉他满北京排练,蛇穴、大吵、百花深处,都是我们的根据地。后来参加草莓音乐节,圆了我多年的梦想,乐队却也在那之后走了下坡路。
我吃了安眠药,又被抢救了回来。我像一颗定时炸弹,埋在马家堡、东坝、燕郊、台湖的看守所里,继父和母亲像消防员一样到处灭火。
继父带我去了北大六院精神科,查出中重度抑郁症。也正在生病期间,我认识了我现在的妻子。
在鼓楼的一家炒肝店门口,我第一次看到她,是个爱笑的女孩,穿的黑白相间肥肥大大的衣服,看着很舒服。我们在一起聊人生,聊哲学,聊音乐,她成了我最好的倾听者。我们很快同居,见了双方父母,直到去年11月领证,一切都在我们的计划内。
唯一计划外的事情是,她怀孕了,也就是说我要当爹了!
怎么当爹?先让我懵一会儿。万一生了一个像我一样不省心的儿子怎么办?
妻子也在得知“中招”后慌张了好几天。她怀孕后,我们来到了大理,我学着做各种饭菜给她吃,炒菜、煲汤、蒸鱼。定期做产检,眼看着孩子从一丁点大变成现在的近两斤重,心里满满的。
再过三个月,孩子就要出生了,我祈祷妻子安全、顺利地度过,生下我们第一个宝宝。
如果要对肚子里的孩子说句话,我想说,爸爸绝对不会像爸爸的爸爸对爸爸那样对你,我和妈妈会给你一个完整有爱的家和自由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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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击败了父母的带娃理念
孙世军,1991年生,结婚2年,女儿本月21日满1周岁。
我和妻子在恋爱长跑五年后结了婚。我们的小孩比计划来得早,我属于顺其自然型,妻子属于期望型。小孩来了就是缘分,就是欢喜。
生孩子那晚,妻子在半夜羊水破了,打车带她去医院。第二天下午,顺产条件始终不足,催产药打完还不明显,加重了妻子的不适感,孕吐发烧咳嗽,大夫建议剖腹产。
我签完字将床位从待产房换到产后房,刚到产房门口没几分钟,大夫就把小孩抱出来了。
“是个女孩,7斤3两,比你们两夫妻都好看。”医生对我说。
看到小小的那么一点生命,乖乖躺在那里,感觉特别梦幻,也特别兴奋。
孩子出生后,异常的乖,很少哭,只是前几天吃不到母乳,我们有点愁,怕孩子饿。生产前我还同妻子讲,刚生出的小孩太小,不敢抱,结果第一天都是我在抱,换尿布完全不在话下。早期的月子餐,后期给小孩穿衣服、洗澡、哄睡、做辅食,基本就没有不会的。
有一回夜里,妻子正在酣睡,突然听到我起床去了厕所和阳台。黑着灯,我对妻子说,抱宝宝过来。妻子吓了一跳,以为我在梦游。我解释说,宝宝拉臭了,我把水接来了。妻子很吃惊:“我难道睡这么熟,连宝宝哭都没听见?”我说,宝宝没哭也没喊,我是听到他拉臭的声音了。
父母是孩子的镜子,二人生活归根到底还是二人,这是我对家庭的理解。从小,我是学校里的乖学生和家里的好孩子,从小到大,从考高中、选文理科、选大学,再到交朋友,谈恋爱,结婚,买房,父母都给了我足够的信任和支持。
我们和父母在带孩子这件事上产生了不少分歧。比如父母给孩子喝了一点大人喝的汤,小孩拉肚子,以及我们很早就哄宝宝睡觉,父母觉得没必要,我们又觉得他们不懂。
后来有一次,宝宝因为吃了大人吃的东西拉肚子,父母这才接受我们的带娃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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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不让我家娃成为熊孩子
卢义啸,1991年生,结婚2年多,孩子11个月。
我原本在香港有一份稳定高薪的工作,和妻子异地。突然有一天,妻子怀孕了,为了更好地照顾宝宝,我辞掉工作,回到南京。宝宝出生三个月后,我开始找新工作。
我和妻子是大学同学,都是90后。她还记得我上大学找工作的那段时间,我每次结束笔试面试后,就去网吧,打打游戏放松。但小生命降临的那天,我知道我要改变了。
宝宝出生两个多月的时候,我为了找工作,早晨六点起来坐地铁,穿越大半个城市去面试,面试的人多,一直等到下午两点半才轮到我,到晚上才结束。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我还没脱西装,就抱起了宝宝,说:“爸爸要有好工作了,给宝宝买好吃的好玩的。”
我从香港人肉带回很多大牌纸尿裤,其中有一款软且不断层,得到妻子的称赞。买回来的纸尿裤太多,妻子怕我反对,偷偷往外卖。我知道后,也觉得可行,还做起了纸尿裤总经销商。
在我们还不是父母的时候,就痛恨熊孩子。有次坐火车时,有个熊孩子在座位上乱蹦乱跳,用平板看动画片,声音放得很大,家长也不管,实在惹人烦。
我们引以为戒,打算教育宝宝懂事、有礼貌,不溺爱。可有一次,宝宝在餐厅大喊大叫,还敲起了餐具。我才悲剧地发现,我的宝宝也走在了熊孩子的道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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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娃就像一款养成游戏
陈士军,1990年生,结婚2年,孩子2个月。
对我当父亲这件事,父母起初不怎么放心。在他们眼里,我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我初中时成绩差,常被社会混混们骚扰,有一次,我偷偷联系了与父母相熟的混混头目,把欺负我的人教训了一顿。后来我通宵上网、打游戏、吸烟喝酒。没多久,我因在校内与人斗殴,被学校劝退。
退学后,我去打工,屡遭不顺,开小卖部钱被偷,工地、工厂呆不住,倒卖书籍被查封,混社会看到火拼吓得腿软……第四个月,我回家求父母帮我重返校园,他们没放弃我,花钱送我到一所示范高中。
我和妻子就是那时认识的。大学毕业后,我们想结婚,遭到父母反对,但我们坚持结了婚。婚后,父母时常催促我要孩子:“工作一般,又没事业心,还不如早点生孩子。”
第二年,妻子怀孕辞职回家待产,我俩收入骤降,家庭开支增大,生活不再那么潇洒。
孩子意外到来,我开始认真思考,我不确定自己做好了当父亲的准备。犹豫了一阵,还是决定把孩子生下来。
2017年4月4日凌晨1点,预产期前13天,妻子宫缩异常,第二天上午被推进产房,八小时后顺利产下孩子。第一次看到他,身上有很多未擦净的血,正啃着自己的手,好奇地看着我。
当时我惶恐、感动、手足无措。惶恐于不知自己能否成为合格的父亲,感动于妻子受了苦却从未对我抱怨,手足无措是因为不懂如何照顾母子俩。
父母想把孩子带回老家抚养,等到入学年龄再送回来,我和妻子一致反对。我们知道父母陪伴的重要性,也在意老一辈人带孩子的方式。同时我也想向父母证明,我有责任心。
我戒掉游戏、烟酒,尝试洗衣做饭、喂奶哄娃。刚学习抱孩子,我神经、肌肉绷得很紧。初次给小家伙换纸尿裤、擦屁股觉得恶心难受。有一次怕他着凉,反而把他捂出了痱子。以前总以为带孩子容易,当父亲后才知有多累。
养孩子像是一款养成游戏,定时喂饭、洗澡、逗乐。坚持到后面,我心大得能边换纸尿裤边吃饭。早七点起床冲奶,中午做饭洗碗,晚上洗衣服,夜里帮着换纸尿裤。很累,可每次躺在床上看着妻儿,我心里满满都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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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孩子说:滚!
马选,1990年生,孩子8岁。
18岁那年,我就当父亲了。
我和孩子他妈是在西安认识的,那时候我在叔叔的公司里做事,闲下来无聊,就爱到网吧里玩劲舞团、看电影。她家住在网吧附近,也来玩,一来二去我们就认识了。我带她去大雁塔,音乐喷泉升起来的时候,我起哄似的对她大喊:做我的女人吧。
我们在一起的第三个月,发现她怀孕了。当时两个人都慌了。她一直在哭,说她爸爸和哥哥会打断她的腿,也会打断我的。
又惊又喜,我和她决定躲到另一个城市把孩子生下来再说。“生米都成了熟饭,他们也只能认了吧。”
在厦门,儿子康康出生了。可是,我们很快就山穷水尽了,我找不到工作,只好躲在网络世界里消磨时间,她抱着孩子一间间网吧找我。她拉着我一起回西安,去见康康的外公和舅舅,他们都很生气,说我是个没用的人,肯定养不活她们娘俩。
是啊,我都还是个孩子呢,怎么突然就要养个孩子了。康康的奶粉尿布和夜半的哭声,把我作为父亲的一点喜悦全部撕碎了。我害怕回到出租屋去面对一切,有时回去,也会带着一瓶酒坐在小区门口喝上一个钟头。
孩子他妈终于忍受不了了,一天,她把康康塞到我怀里,就走了。我去求她,她也无动于衷,想来是我伤透了她的心。
我不是个可以做父亲的人。看着康康对着我笑,我整个人都懵逼了,心里面全是愧疚:没能兑现对孩子他妈的承诺,让孩子没有妈妈了。我把康康带回家,交到母亲手上,就离开了。
这几年,我不敢回家,有一年过年回去,康康就一直跟在我身后,寸步不离,弄得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你给我滚,不要跟着我,你妈不要你了,我也不要。”我对他吼道。康康眼泪闪闪地走开了。那之后我更不敢回去了。
康康今年读三年级了,学习成绩还不错,考完试,他会把试卷沿着家里的墙面贴一圈,喊亲戚朋友去看,大家没时间去,他又只好把试卷一张张揭下来。
前一阵,妈妈给我打电话说起康康的一件事。康康的班主任跟妈妈说,康康每天上课都站在凳子上,把书扔来扔去,打扰别人没法学习。
妈妈把康康领回家,打了几下屁股,奶孙俩抱在一起哭了。康康一直給奶奶擦了眼泪,安慰她不要生气。妈妈问康康怎么这样胡来,不好好学哪有前途,8岁的康康说:“奶奶,我是个命不太好的人啊。”
对不起啊,康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