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却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知道我做了什么,
却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作者:拾遗,本文已获授权
来源:拾遗(ID:shiyi201633)
虽然人品在理由上是至高无上的,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在人品上应当完美无缺。
王小波说:“对于一位知识分子来说,成为思维的精英,比成为道德的精英更为重要。”
是看到了这个故事之后,
我开始怀疑所谓人品的。
有一个美女,相当有才华且高情商,追求者甚多。
令人不解的,是她竟一直剩着。
“没有碰上一个钟意的人么?”
一次,有朋友问她。
“我的人品差,没碰上好的。”
这个人品,是网络新意:形容运气。
美女略显沮丧。
可转过头,她又很兴奋讲起自己有一个方法,
测验男人,百试百灵。
原来,但凡有对她表白的男生,
她就会带其到酒吧,
寒暄一阵,然后借故离开,
让同样漂亮的一个闺蜜去搭讪,
试探他是否坚定。
可惜从未等到见证奇迹的时刻——
她很愤怒地说:至今没有一个男生“通过考验”,
都不坚定,人品都不咋地。
这个人品,是传统意义:形容人的品性、道德。
不论哪种人品,如今都是国人嘴中的高频词。
人品,俨然成了解释任何问题的万能答案。
丈母娘相女婿,搓几圈麻将,看看人品。
企业招员工,攒一酒局,看看人品。
新交朋友,约一场球,看看人品。
出现问题了,则轻飘飘一句:
现在的男生,都不是好东西;
现在的年轻人,都好逸恶劳;
现在的朋友,都见利忘义。
总而言之:人品差,碰上人品更差的了。
悖论出现了:到底是谁的人品不好?
生活中,这样的人品悖论不在少数:
整天把人品挂在嘴边的人,
人品很可能并不怎么样,
无论是哪种意义上的人品。
《世说新语》有这么一个故事,很典型。
管宁、华歆同在园中除菜,
见地上有小片黄金。
管宁挥锄不停,
和看到石头瓦片一样没有区别,
华歆拾起金片而后又扔了它。
他们又曾同坐一张席上读书,
有个坐着四周有障蔽的高车的官员从门前过,
管宁读书不停如故,
华歆放下书出去观看。
管宁割断席子分开坐,
说:“您不是我的朋友。”
这是一个典型从事实判断推导出的价值判断:
管宁认为华歆不应该这样做,
进而判定其人品不行。
吊诡的是,日后华歆成为著名的廉吏,
官至相国,乐善好施,家中无有百斤储粮。
而管宁徒留下一些嘲讽名利的小故事,
再没做下任何实事而名留青史。
“倘若对自己做价值判断,还要付出一些代价;
对别人做价值判断,那就太简单、太舒服了。”
王小波在《思维的乐趣》说。
现实中的我们岂不也正如此?
在当下,
人们总能举重若轻地做出自己的价值判断,
进而把一些争论轻而易举地上升到人品争论上。
譬如,柴静抽烟,私生活混乱,
(尽管从无人能证明)
所以她拍的纪录片完全是瞎扯!
方舟子是秃头、老婆论文剽窃,
那他说的话你也信?
这种“人品逻辑”,往往战无不胜。
杭州曾有一个馒头店主,
发起过免费送爱心馒头的活动。
于是先有这样的人。
“我不领馒头了,你把钱退给我吧……”
店主自然不同意,
然后就又有了质疑她动机的人:
“人都无利不起早,这店主肯定有问题!”
硅谷创业教父保罗·格雷厄姆认为,
反驳分为7个层次,
以人废言(行)是最低的三个层次之一。
有人把其直译为“在井里投毒”——
认真地反驳太难,
把你整个人搞臭则很容易。
不堪其辱,店主停止了这项爱心活动。
透过这个故事,是不是也看到了我们的身影——
有个菜贩的菜比别人便宜,我们会揣测他的动机,
当发现其中一棵坏菜,
就会“欣喜”地恍然大悟:
果不其然,这个人人品有问题。
其实,他只是想早点卖完回家。
动机不可证,
一切关于人品的揣测,
只是折射我们自身的种种不堪。
来看一个现代寓言。
有一个人想挂一张画。
他有钉子,但没有锤子,邻居有锤子。
但他并不确定邻居是否愿意借给他锤子。
脑海中回闪起邻居的种种过往:
每次买菜,都要为了角角钱,锱铢必较;
从未看他给乞讨者扔过块八毛的;
对我从来只是漫不经心地打招呼。
种种印象,都指向一个答案:
这样品行的人,怎么会借给我锤子呢?
然后又想到:
怎么能拒绝帮别人这么点儿忙呢?
而他还自以为我依赖他,
仅仅因为他有一个锤子!
我受够了。
于是他迅速跑过去,按响门铃。
邻居开门了,还没来得及说声“早安”,
这个人就冲着他喊道:
“留着你的锤子给自己用吧,你这个恶棍!”
寓言,是不真实的故事,
却是真实的现实。
人性是庞杂的,
我们往往只是“管中窥豹”,
却总是不吝于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人的人品。
化用一个段子,可以这样说:
带翅膀的不一定是鸟人,
它真可能是天使。
骑白马的也不就是唐僧,
他真可能是王子。
很喜欢一段话:
请你不要冒然评价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却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是听闻我做了什么,
却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戴维·迈尔斯的《社会心理学》讲过一个故事:
一个男人开车去加油,
发现前面有一辆车停在了进口这一边的加油站上,
而出口端的加油站却空着,
这让他恼火不已,
不断抱怨那司机没素质。
实则,他已陷入一个思维陷阱:
基本归因偏差——
人们常常把他人的行为归因于人格或态度等内在特质上,
而忽略他们所处情境的重要性。
很可能,
在他之前已经有车在出口端加油站加油;
当自己来加油时,
前面的人已经加完油走了,
于是才出现开始的那一幕。
生活中的我们,往往就是后来的司机,
但我们却总是自以为处于上帝视角。
试看这几年网上的争论,无一不落入这个套路——
每个人都站在自己认为理想的角度,
从自认为的逻辑出发,
把事实争论变为人品争吵,
站队和抬杠是第一位的,
人身攻击是必不可少的,
更有有意无意的信息污染,浑水摸鱼。
换句话说:
脱离具体情景谈人品,大都是在耍流氓。
诺贝尔医学奖得主芬森晚年想培养一个接班人,
选中了一个叫哈里的年轻人,
却担心哈里不能在十分枯燥的医学研究中坚守。
换言之,芬森不能证明他跟随自己的动机。
助理乔治提出一个建议:
让一个朋友假意高薪聘请哈里,
看他会不会动心。
然而,芬森却拒绝了这个建议。
他说:
不要站在道德的高制点上俯瞰别人,
也永远别去考验人性。
哈里出身于贫民窟,怎么会不对金钱有所渴望。
如果我们一定要设置难题考验他,
一方面要给他一个轻松的高薪工作,
另一方面希望他选择拒绝,
这就要求他必须是一个圣人……”
最终,哈里顺利接下芬森的衣钵。
若干年后,
哈里听说了芬森当年拒绝试探自己人品的事,
老泪纵横地说:
“假如恩师当年采纳了那个建议,
我肯定会掉入陷阱。
因为当时我母亲患病在床需要医治,
而弟妹们也等着我供他们上学,
如果那样,我就没有现在的成就了……”
这就是真正有人品的人,
因为他们懂得:
动机只可理解,不可揣测,
人品只可观察,不可试探。
在美国被广泛应用的《罗伯特议事规则》里有这么段话:
主席一旦在辩论中听到指责别人“欺诈”、“骗子”、“撒谎”等情况,
必须立即果断制止以避免情况恶化。
这就是亨利·罗伯特要告诉我们的:
不去揣测动机,
更不能以道德的名义去怀疑别人的动机。
《美术家通讯》原主编杨悦浦讲过一个故事。
有位画家,很聪明,
人过中年开始画中国画,一上手就很老到,
不几年便声名鹊起,但业内口碑却不好。
一次,一位年轻记者去采访他,
行前,某长者特地嘱咐:
“此人是当代一位很重要的画家,
但俗不可耐,
采访时不要因此而低估了他的艺术成就。”
记者采访回来后,愤怒地说:
“要不是事先有人打过招呼,
我真想扭头就走。
他一口一句脏话,真让人受不了!”
类比人们常说的“牌品看人品”“酒品看人品”,
是不是很难在口德很差的画家与画品很高的画家之间划上等号?
不难想象,若没有那位长者的嘱咐,
在那位不懂画的记者笔下,
很可能变成这样一个人——
言语粗俗,画作也俗不可耐,
正应了那句话:人品决定画品。
显然,那位长者有真正靠谱的人品:
不低估他人的能力,
也不高估他人的人品;
不因人废言,
更不因言废人。
同时,他有真正的睿智:
人品不应是我们看待任何事物的坐标系。
借用陈虻的话:你有看待事物的坐标系吗?
遇到一件事情,你想过这五个问题吗?
1、这个事情有没有证据和理由支撑?
2、这个理由/逻辑是否能够推出结论?
3、这里面是否隐藏了某种价值观假设?
4、其中的证据/事实是否能有效支撑理由?
5、是否存在隐藏或模糊不利的证据/事实?
1、不要轻易妄下结论;
2、不要轻易急于站队;
3、不要轻易评价别人;
4、不要轻易被别人的评论左右;
5、不要随便说什么感同身受。
不妨再来回顾一下鲍叔牙与管仲的故事。
他们两人曾经合伙做过生意,
分利的时候,管仲总要多拿一些。
更有甚者,管仲曾三次被拉去当兵参加战争,
而且三次逃跑。
每一次,管仲的行为都背离人们认为的应该怎样。
后来,齐桓公登位后,
要拜鲍叔牙为相,并欲杀管仲报一箭之仇。
鲍叔牙却坚决辞掉相国之位,
全力举荐用管仲为相国,
终助齐国成就霸业。
鲍叔牙容人的胸襟让人肃然起敬,
识人的睿智让人羡慕。
而更让人敬佩的是鲍叔牙的人品观:
人品是一个人在可控局面中,
自然表现出来的各种倾向的总和,
而不是以极端情况下的反应作唯一判断;
判断一个人的人品,
不是看他好起来做什么好事,
而是看他坏起来不做什么坏事。
管仲贪利,鲍叔牙说:那是因为他家里穷啊。
管仲逃役,鲍叔牙说:那是他家里有老母亲要赡养。
他深知,虽然人品在理由是至高无上的,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人品上应当完美无缺。
把人品当成武器的人,一般人品都很差,
总会遇到人品差的人。
反之,靠谱的人,从不高估人品,
缔结任何一段关系,或友情,或爱情,
从不由贪恋对方的好而开始,
而是做好包容对方一切不好的准备而开始。
因而,那些真正人品好的人,
运气一般不会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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