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4日0点54分，
英国
伦敦北肯辛顿地区的格伦费尔塔（Grenfell Tower）
发生大火
，最这栋24层、129户居民的大楼烧成焦黑，至少70人死亡，80人受伤。悲痛并未阻挡追责进程，居民
和
媒体问个不休
，与
政府一同追溯火灾源头，以此抵抗遗忘
，让
类似灾难不再发生。
出品
|
网易《知道》工作室
作者
|
庞礴（编译、撰稿）
伦敦格伦费尔塔
大火
已
过去近
一个月，
但
事
情
还远未结束
。
5天前
——
7月5日，湖景屋（Lakehouse）公司成为众矢之的。
这
家
公司承包了格伦费尔塔中防火警报系统的测试和维护。在大火从4层开始蔓延的深夜里，20、21层的警铃大声作响；而7层、11和16层的居民则表示并未听到警报。该公司的主席对记者说：“很高兴有不少居民说自己是由警报系统叫醒的。”
一封公开信拉近假想和现实之间的距离
——
哈克尼地区议会写信给全国166个市政厅首席执行官，将
湖景屋公司
三年前
涉及的一桩事
的调查重新摆在公众面前，提醒人们该公司的劣迹。
2011年，湖景屋公司正负责伦敦哈克尼地区议会管辖范围内一栋房子的防火服务，有知情人向议会举报，称这
家
公司在工程中舞弊并且过多收费，议会派人检查建筑中的火警系统，无一合格，便立即报警。与事件相关的10个公司成员被逮捕，如今其中两人仍在狱中，其余8人在外接受调查。
“格伦费尔塔惨剧暴露了建筑行业中的某些问题，其中既包括承包商的错误，也有房屋管理者的鞭长莫及。议会和房主应该共同行动、共享信息，以避免未来悲剧重演，这也是我们采取这一步行动的原因。”信发出不久，
伦敦警方
公开证实了其中的信息。
该公司对接受调查的前科避而不谈，声称自己在格伦费尔塔大火中并无责任，警方暂时尚未宣布对该公司的调查，可资本市场已经表达出失望：投资者纷纷抛售这家公司的股票，湖景屋公司的股价一天之内下跌12%。
格伦费尔大火点燃了无数质疑声，这间火警系统维护公司只是其中的一个角落。人们不断在追问：大楼的防火设计为何不合格，消防员是否做出了最明智的决定，地区委员会在协调现场时是否尽职，未来社会又如何避免同样的惨案。
英国
首相特蕾莎•梅说，那些痛失至亲和挚友的人应该得到解释，人民应该得到答案
。
格伦费尔塔居民和媒体问个不休，以此防止
这场火灾过快被人
遗忘。
火中格伦费尔塔 图片来源：维基百科
“没有公正则没有安宁”
6月14日晚上9点钟，大火已经烧了将近一天，火势减弱，发现新幸存者的可能越来越小。志愿者和慈善义工为格伦费尔塔的居民们
送去
生活物资，现场分发，他们以通讯软件沟通现场状况，协调工作，“社区自下而上共同努力，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一位志愿者说。
这份井然有序来得快去得也快，数百个无家可归的人站在火场之外，寻找失散的家人，询问灾难的成因，或者带着孩子四处打听晚上的住处，记者拍摄崩溃的女人，有人前去阻挡，这随即演变成两拨人之间的冲突，一群警察想要分开他们，却也被卷入人群。火光之下，现场一片混乱。
穿着睡衣的居民们聚在一起，彼此交换经历，火灾的过程开始变得清晰：火苗从某一层的窗户冲出来，像打火机点燃一张干燥的纸片，大楼外面的防护层随即开始燃烧，然后火焰顺着防护层一路向上蔓延，把高温和浓烟卷进每一层楼，将大楼的上半部分烧成一片焦炭。
没有听见警报声的人不在少数：一个住在高层的居民在彼时刚好醒来，看到窗外的火光之后打电话给3楼的兄弟，而他的兄弟被电话铃叫起来时，警报系统一声不吭。
每一秒过去，人们就变得更加不耐烦，愤怒的目标则愈发清晰：主管这栋建筑的肯辛顿和切尔西地区议会的人员从未出现在指挥现场，在灾难过去的一整天中，他们唯一做的事情是安置了44户逃生的居民，剩下的居民则披着衣服站在室外，有无数疑问却无人解答。情绪失控的居民对着镜头向地区议会的保守党领袖尼古拉斯•帕吉特布朗（NicholasPaget-Brown）喊话：“你不觉得自己双手沾满鲜血吗？”
“地区议会预算缩减，没有足够的人手来应对这些，”一位地区议会的劳动党议员
通过媒体
辩解。失望而愤怒的民众涌向街道，一路高喊“格伦费尔塔要公正”、“没有公正就没有安宁”的口号。
首相特蕾莎•梅在15日的一则视频中宣布将公开调查格伦费尔大火，“人们想知道真相，这是完全正确的；我们需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也需要解释。那些痛失至亲和挚友的人应该得到解释……人民应该得到答案。
”
人们在地区议会大厅示威 图片来源：卫报
“他们总在损失惨重之后才做改变”
英国兴建高楼的潮流自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开始，格伦费尔塔兴建于70年代，这些从废墟上拔地而起的建筑成为文明发展的象征，拥有更开阔的视野、更有效的管理和更节能的系统。从其中逃出的居民至今难以相信，这个能遮风避雨的巨大水泥建筑居然变成了一个燃烧的牢笼。
大楼三分之二的煤气管道暴露在外，
却
并没有按照规定用阻燃材料包裹；在救火时，火势猛烈的高层水压不够，消防员不得不临时电话通知供水公司加大水压；云梯消防车在一个半小时以后才到达火场，然而彼时火势已经上蹿了几十米，等全国唯一70米高的云梯消防车到达，大火已经燃烧了几个小时。伦敦市长萨迪克·汗随后找到伦敦消防专员，要求他就此调查，作出详尽报告。
英国前首席消防官在接受《观察者》采访时说，他曾要求与内阁大臣紧急商讨收紧防火条令，却被拒绝；此前英格兰的不少学校中，他们甚至没有强制安装自动喷水灭火系统，这在火灾中是致命的。“他们总是在损失惨重之后才做出改变，而非利用经验和证据积极调整。”
“灾难早已暗中酝酿”
约250个专业人员被派遣彻查火灾成因，起火点是一台热点牌（Hotpoint）FF175BP型冰柜。
尽管针对这家冰箱公司的调查已经展开，
可人们的共识早已达成——这并不只是一台冰箱的意外，“灾难早已暗中酝酿”。
2012年，格伦费尔塔翻修时，E
建筑工作室（伦敦一家建筑事务所）
提出用锌作为大厦翻修的外包材料，而大厦居民管理委员会（由房屋所有者组成）经过讨论，将材料换为铝制
——
这种材料比锌更易燃却更便宜，最终为管委会
节省
42万8千欧元——尽管在欧盟的规定中，只有18米以下的建筑物才能用这样材质的外壳。
格伦费尔塔的居民们对这个翻新工程的隐患早有所知，几位居民参加地区议会所举办的房屋规划会议，提出自己对项目的质疑。之后，项目的承包商到领头
居民
的家登门拜访，而其他居民则被居民管理委员会威胁以掐断热水和供热系统。问询不了了之，承包商如愿开工。
铝制外壳被送去化验，结果表明它无法承受高温，甚至在高温之下会变成导火物——这并不意外，在火场中，人们已经见识过外壳烧成碎片、燃烧着从楼上跌落。当年的翻修项目中，由地区议会派出的16人负责检查，并无一人发现这个疏漏，最终将格伦费尔塔推向火场。
在灾难面前的应对不利加上事前的检查失职，使肯辛顿和切尔西地区议会成为众矢之的
。
帕吉特布朗作出了最后一个错误决定：关着门开会。他召集议会内阁成员，听取一系列口头报告，包括火灾、失序的救援现场和议员们所面临的威胁。在以往，这样的会议都会对外公开。
伦敦人举着索要回答和争议的标语冲进议会厅，高声抗议，唐宁街10号也表态：“在火灾之后各方的参与都应该公开透明，不管对居民还是大众，如此才能让我们的努力得到信任。”
与为遇难者举行的第一场葬礼同时，
英国
首相特蕾莎•梅在国会面前道歉，承认这是“一个地区性的、全国性的错误，没能在人民最需要的时候帮助他们”。
在“凶手”的指责声中，帕吉特布朗提出辞职，他表示愿意承担属于自己的那份责任。“我们需要全伦敦都信任、支持的领导，只有这样才能让努力有所回报；未来，火灾的受害者们还需要很多帮助，这需要议会和其他人的全力关注——如果我继续待在这个位置上，只会成为干扰。”
调查并未由此止步，全英国分布在32个地区的95栋楼都安装了相同材质的外壳，实验室挨个取材、化验，而测出的结果令人心惊：这95栋楼的外壳无一合格——它们与格伦费尔塔之间的区别就只有运气。同时，这些居民楼都是由当地议会所拥有、运营。
英国的专家们出席欧洲委员会在布鲁塞尔组织的放火安全会议，并敦促各国修改自己的建筑规定，建议禁用类似材质作为建筑外壳，包括德国、波兰、丹麦在内的7个欧洲国家采纳了英国人的意见。
伦敦肯顿地区议会所有的查尔科茨住宅区中，居民在半夜时分被叫醒，然后被紧急遣散至附近的体育场和酒店。这并非因为火灾又一次出现，而是这栋住宅楼和格伦费尔塔之间有颇多相似之处：四面铝制外壳加上有火灾隐患的煤气线路。
他们暂时从家中撤出，
专业人员开始
拆卸楼宇外壳、检修煤气管道。
参考资料
大火之后居民的愤怒与沮丧，卫报，6月14日
专家曾就格伦费尔塔外壳材料发出警告，卫报，6月15日
“让责任人蹲监狱”：居民的悲伤如何转为愤怒，卫报，6月16日
格伦费尔塔居民涌入地区议会大厅，卫报，6月16日
专家敦促发布对大楼外部易燃材料的禁令，卫报，6月16日
揭秘：内阁成员所忽略的高楼火灾警告，卫报，6月17日
特蕾莎梅针对格伦费尔塔事件的陈述：回应不够好，卫报，6月17日
肯辛顿和切尔西地区议会领袖下台，卫报，6月21日
格伦费尔塔：16人未能检查出易燃建筑外壳，卫报，6月21日
数以千计的居民居住在与格伦费尔塔外壳材质相同的建筑中，卫报，6月22日
肯顿地区议会遣散800居民，卫报，6月23日
格伦费尔塔大火：警方考虑误杀罪名，卫报，6月23日
特蕾莎•梅要求进行建筑外壳调查，BBC，6月27日
格伦费尔塔燃气管道暴露在外，无视专家意见，卫报，6月27日
消防官曾警告议员未履行安全职责，卫报，7月1日
格伦费尔塔火警公司失职调查，伦敦标准晚报，7月4日
格伦费尔塔火警公司湖景屋股价大跌，伦敦标准晚报，7月5日
消防员因设备问题拖延救火，BBC，7月8日
格伦费尔大火：救援设备遭质疑，伦敦市长签署紧急调查令，BBC，7月8日
缺乏设备阻碍大火救援，卫报，7月8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