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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听闻西川美和邀请自己出演新片中的男主角时,本木雅弘有将近三个小时都在表示惊讶,“真的由我来演?西川女士并不是真的想要我来演,对吧?”这位凭借“入殓师”形象深入人心的日本男星,大概最初认识《永远的托词》里衣笠幸夫这个人物时,内心对这个自恋自私的小说家形象,或多或少也是有一种疑惑和抵触的。
西川美和是听了老师是枝裕和的建议,是枝这样描述本木雅弘,“真的是事儿很多的人,但不管怎么都讨厌不起来,非常不可思议并且很迷人的人。”在从西川美和的小说脱胎而成的电影《永远的托词》中,这位幸夫不就是要拥有这样的特质吗?种种的缺陷、弱点,却始终让人恨不起来。
《入殓师》剧照
曾经的衣笠幸夫,如今是人气作家津村启,和妻子夏子多年的婚姻生活似乎只剩下惯性的维系,以及厌倦的絮叨。一日,外出旅行的夏子和闺蜜遭遇车祸丧生,而此时此刻,幸夫却在家和情人痴缠。面对妻子突如其来的死亡,幸夫毫无伤心之意,只能在亲友、媒体面前故作悲伤。直到碰到妻子闺蜜小雪身后留下的丈夫子女大宫一家人,在照顾这对小兄妹,和这个家庭组成一种奇特微妙关系的过程中,“渣男”幸夫最后完成了赎罪与成长。
师从是枝裕和,西川美和的作品无论叙事主题或影像风格,都有着与是枝裕和一脉相承的气息。西川美和的长片作品数量不多,自2003年的《蛇草莓》起,大概保持着3年一部的速度,拍摄了《摇摆》(2006)、《亲爱的医生》(2009)、《卖梦的两人》(2012),和最新的《永远的托词》。不过,稳定的品质,以及作者式的创作态度,令她成为当代日本影坛,除却河濑直美之外,又一位值得关注的女性导演。
和是枝裕和的趣味相仿,西川美和的作品也多聚焦于家庭,以对失衡的代际关系、亲子关系、夫妻关系的洞察,来描摹日本当下“家”的崩塌,来看待因为这个人生中最重要的空间的破碎,从而造成的时代病患和个体之痛。只不过,较之是枝裕和,西川美和的女性身份赋予她的故事以别致的视点,以及女性特有的温柔。
影片伊始,幸夫全然是一个唯我的“道德沦丧者”和“失败者”。第一场戏寓意深长,妻子在临行前匆忙的时间里为幸夫理发,打造着他的形象,而这个男人正因为仰仗着夏子的支持而能得以事业的成功。
从他们的对话和后面的交待中,我们可以知道,曾经落魄的衣笠幸夫能成为现在的名作家津村启,不但受益于夏子当年一句鼓励的话,还包括她工作获取的物质支持,以及如今照顾起居的付出。这个男人在妻子临行前连西装放在哪里都不知道,当他听见已经出门又折返的妻子的脚步声,心怀鬼胎的他迅速将情人来信的手机放回桌上,手机链刺目的晃动着,妻子向他致歉“抱歉,拜托你收拾一下了”,这是她生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妻子去世之后,当警察问及夏子的情形,幸夫表现得一无所知,不知道妻子吃过什么,衣服是什么颜色,也未曾致电问候过一声,因为那时他正忙于和情人在家偷情。而警察谈及自己20年的婚姻和幸夫如出一辙的安慰话语也同样意味深长,被岁月消磨得毫无情感的婚姻是多么的悲哀。
在葬礼和媒体面前故作悲伤的幸夫,其实内心几无触动。当抱着骨灰盒进入车中,避开了记者们的照相机之后,他更在意的是后视镜中自己凌乱的发型。当他回家之后,更在意的是在网络上搜寻关于自己新闻的评论,以及出轨的事情是否被曝光。
幸夫的冷漠与自私最终让愧疚的情人也无法忍受弃之而去。随之相伴的是幸夫的写作事业遭到了质疑。公园里,绚烂樱花下他与编辑的一场剧烈冲突,被对方指责写作水准不断下滑。随后,他删掉了自己的文字,写作事业进入到自我怀疑的停滞状态,而这一切对应的正是那个曾经全力支持他写作的妻子的故去。
《永远的托词》以一个女性缺席的故事,衬托出被男权社会所忽略的女性的价值。夏子于幸夫的作用不必再赘述,情人的离弃惩罚了幸夫的自私,而影片中大宫妻子小雪的死则让这个家庭的运转陷入危机,单身父亲无法照顾两个孩子的日常生活和成长。也正是因为妻子们从家庭中的消失,让两个男性不得不父代母职,在处理家务的日常中,在抚育孩子的成长中,体会到母亲/妻子的不易和角色的不可缺失。
当幸夫第一次骑着自行车载着大宫女儿小灯艰难吃力的攀爬陡坡时,他问小灯,“你妈妈原来真的很轻松就骑上去了吗?”当他和孩子们越来越长久熟悉的相处之后,他终于可以比较顺利的蹬上这段长坡,也意味着他在心里对妻子的理解和认同。
从这个层面上来说,西川美和所塑造的这些女性都是母亲的化身,自私的幸夫和失职的大宫都是不成熟的孩子,只有当他们成为“母亲”,才能真正的成长。
从表面上看,似乎是幸夫帮助了陷入困顿中的大宫一家,担起照顾孩子们的责任,实则在这个过程中,幸夫才是获得救赎的对象。名存实亡的夫妻关系,家庭结构的崩溃,唯有孩子的存在让逃避家庭责任和担当的幸夫,总算找寻到意义和价值,并在回归家庭的历程中疗愈了自己。
这个角度,或许是作为女性的西川美和发自母性的本能。而她透过影片中幸夫的助手岸本之口说出一句十分精彩的话,“养育孩子这种事,对于男人来说就是免罪符。孩子就像自己的化身,会忘了自己是多么糟糕的混蛋。”这句话对于男性的调侃也是显而易见的。
西川美和表示过《永远的托词》的创作受到了311大地震的影响。当面对亲人突如其来的死亡,生者将如何面对,又将抱以怎样的态度继续生活下去?西川美和用这样一个极度戏剧性的设置,一个刁钻的设问,不但是对311的一次回响,也借此展现了当下日本社会种种消极的和伪善的文化表象。比如自恋自我的幸夫实则是一种极度的自卑,在那场关于生孩子问题的爆发中,他暴露的内心实质是“没用的人生了也白生”。
影片中对于媒体虚伪的讽刺,也从一个侧面折射出当下社会的病态,无论是幸夫在镜头前假装痛楚,还是被电视台的人要求摆出悲痛的姿态,抑或将幸夫照顾兄妹的故事制作成电视节目,供大众消费个人的情感。
不过较之是枝裕和看似恬淡实则残酷的处理方式不同的是,西川美和终究是温和的。影片最后,他在洒满柔和日光的房间整理着妻子的遗物,表情忧伤,仿佛在追忆着什么,他轻柔恭敬的动作似乎是一种致歉,尽管迟到了一些,却足以洗清他所背负的道德之罪。
(“B站”可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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