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十八岁那年,诺琳出国留学。
母亲恳求她:“留下来陪妈妈。”
“才四年而已,我每年暑假都回来。”
她非去不可。
诺琳
家住在老式公寓内,地方宽敞,但是沉闷,一个老佣人一做三十年,诺琳出生之前二十年她就在那里,只会做三种菜两个汤,坚持用手洗衣服,但是又抱怨衣服来不及洗。
母亲的孀居生活刻板,每天找亲友聚会搓小麻将,她们好像有一个俱乐部,风雨不改。
关诺琳希望有自己的天地。
关太太无奈,红着眼睛鼻子送诺琳上飞机。
诺琳到了伦敦,受到文化激荡,眼界大开,像是找到了世界之匙,乐不可支。
功课忙得不得了,她又特别喜欢逛美术馆与图书馆,还有,同学们又劝她加入戏剧组,她又爱上曲棍球,整天忙。
一天和母亲通话,
母亲问她:
“暑假几时回来?
”
“八月中。”
“你不是五月底就开始放假吗。”
“我要到欧洲去。”
“你先回来再说。”
诺琳讨价还价达二十分钟,终于达成协议,先去意大利,再回家,然后陪母亲去日本。
她这才松一口气。
02.
就在这个暑假,诺琳外出,发觉有人跟踪她。
每逢打球、逛街,身后都有一个穿西装的陌生年轻人闪在她身后监视。
一天日,她忍无可忍,在电影院门口截住那个人,厉声问:“你是谁,鬼鬼祟祟想怎么样?”
那年轻人不慌不忙地说:“是关诺琳小姐吧,我受人所托,打探你的近况,既然被你发觉,不如坐下来谈谈。”
“我没有兴趣跟陌生人说话。”
“关小姐,你父亲想见你。”
诺琳张大了嘴巴。
她不相信双耳:“父亲,我何来父亲?”
年轻人微笑:“关小姐的父亲,是邓兆峻先生。”
“你说什么?”
她姓关,父亲怎么会姓邓?
“我们坐下谈谈。”
“好。”
诺琳跟他到咖啡座坐下。
年轻人轻轻咳嗽一声,打开公事包,取出一帧照片,递给诺琳。
这张照片,诺琳也有,是她约三、四岁时与父母合照。
“这确是我父亲,他早已去世,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邓兆峻先生交给我。”
“他是你什么人?”
“因为他是我的雇主,还有,关小姐,你在外国生活久了,大概不知道邓先生是本市著名的实业家,生活十分低调,但普遍受人尊敬。”
“在本市,只要有钱,就能买得尊重。”
年轻人不置可否,低声说:“邓先生想见你。”
诺琳满心狐疑:“你可以替我代约?”
他立刻取出手机,说了几句话。
“关小姐,我立刻陪你上去。”
诺琳知道她生活中最大的疑团将要获得解答。
这么些年来,母亲轻描淡写一句“你父亲已经去世”便交代了一切。
完全没有细节,她们母女也从来不举行任何纪念仪式,诺琳越是明白事理,越是没有问题。
母亲不说,一定有她的苦衷,她不想为难妈妈。
世上只剩她们二人,她若不体贴她,没有人能够。
“邓先生看到你安然成长,非常高兴。”
电梯门一打开,已经有秘书在等。
把诺琳迎进办公室,一个穿深色西装的中年人走出来,神情有点焦急,看到诺琳,忽然笑了。
诺琳完全知道他是谁。
她到这时才知道她的浓眉原来继承自父亲。
他安然无恙在世。
诺琳静静看着这个人,是他令母亲背着一辈子的创伤吧,出乎意料之外,她却没有恨他。
电光石火之间,诺琳想起了母亲常听的那首歌:不要恨我,不要恨我,我比你难过,难过。
他真的难过吗?
邓兆峻咳嗽一声。
可是诺琳比他更先开口:“请不要让我妈妈知道我见过你。”
邓兆峻答:“是,我明白。”
诺琳猜想他那样的身份,早已不必用这种口气及字眼说话,忽然讲了这么多“是”字,一定不习惯。
诺琳笑出来。
邓兆峻冲口而出:“你好像母亲。”
诺琳答:“我原是妈妈的女儿。”
“也像我。”
诺琳不予置评。
“对不起,诺琳,我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
诺琳大方地答:“我们生活非常宽裕,想必是你在经济上妥善照顾吧。”
邓兆峻见她如此明白事情,显然与他原配子女的态度完全不同,不禁深深感动。
“你没有尽全责是真的。”
“多谢你谅解。”
诺琳答:“不客气。”
“小时想念父亲吗?”
“破碎家庭日增,小朋友们也都很明白事理。”
“你母亲怎么说我?
”
诺琳沉默一会儿,编了一个白色谎话:“说你出门了。”
“你没追究?”
“开头是不懂,到了十一、二岁,知道事有跷蹊,不想让母亲难做。”
“你是好孩子。”
“母亲是好妈妈。”
“最幸运是我,无端端得回一个女儿。”
诺琳看着他。
“诺琳,你恢复姓邓吧,你母亲一直没有嫁人,无端端自称关太太,真正奇怪。”
“你似乎欠她一点情。”
邓兆峻抬起头,想了一想,然后很肯定地说:“不,我欠你,不欠她,我和她双方是成年人,后果自负,分手之际,我已尽力做得最好,我也付出代价,最后我没能挽回婚姻,并且失去子女对我的信心。”
诺琳不语。
“毕业后回来帮我。”
“到时再说吧。”
“请和我保持联络。”
“这个我可以答应。”
邓兆峻松了一口气。
他从抽屉中取出一只首饰盒子。
诺琳连忙说:“我什么都有,不收礼物。”
“打开看看。”
诺琳只得打开盒子,一看,大喜:“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米奇老鼠表。”立刻戴上。
临走时又叮嘱:“别让母亲知道。”
03.
回到家,关太太从牌桌上转头来讶异地说:“诺琳,你脸色怎么煞白?”
诺琳摸着脸,半晌才说:“不舍得离开妈妈。”
“是,明天要走了。”
诺琳走到一角去扭开收音机找老歌听,找来找去找不到,正欲放弃,忽然听到蓬拆拆蓬拆拆的鼓声,是首跳舞音乐,女歌手缠绵地唱:“你问我为什么掉眼泪,难道你不明白是为了爱——”
一位正在打牌的阿姨提高声线说:“诺琳,大声点,真正好歌,百听不厌。”
另一位说:“不过这是旧歌新唱。”
“不管了,一样照听。”
诺琳不出声,她静静把歌听完。
“要不是有情人对我说再见,我眼泪不会掉下来,掉下来。”
诺琳忽然感怀身世,泪如泉涌。
她连忙走回卧室,不让母亲看见。
回到学校,不久就有一个英俊的年轻人来找她。
“关小姐,我叫叶向荣,邓先生叫我来照顾你。”
“我不需要照顾。”
可是叶向荣不怕冷屁股,每天下午六时殷勤问候,渐渐诺琳习惯听这电话,过了六时,她的视线会落在钟上。
一天,6点35才打来,诺琳关心地问:“有事走不开?”
“是邓先生占了电话线,我又不好意思叫他少说。”
“他开始啰嗦?”
“不不不,是叫我打探心脏
科医生。
”
诺琳吃一惊:“他有病?”
“不,是邓太太。”
诺琳定一定神,是母亲的旧病根。
她说:“我有点功课不大明白。”
“我马上过来。”
“谢谢你。”
已经相当倚赖他。
04.
叶向荣带着白酒和鹅肝酱来,做完功课他们闲谈,说着说着,他忽然告诉诺琳:“邓先生想与关太太重修旧好。”
诺琳一怔。什么,当中二十年过去了。
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百般滋味,一起涌上心头。
“是叫我代他说情?”
“不,他自己会进行。”
诺琳点点头。
“你恨他吗?”叶向荣忽然问。
“不,我们母女环境很好,自幼母亲带我到处旅行,上学又一直由司机接送,别的同学为挤不上公共汽车不知多烦恼。”
“可是,你总是寂寞的吧。”
诺琳看着他:“何必夸张这一点,没有人可以拥有一切。”
叶向荣怔住,半晌说:“我自幼家贫,日子艰难,跟兄嫂不和。”
“现在也都过去了对吗?”
“是,也得到不少。”
“看得出邓先生十分器重你。”
他微笑。
诺琳吁出一口气:“你看,没有人可以得到一切。”
叶向荣问:“你希望他们议和?”
诺琳抬起头:“那对我来讲,是一张好牌,将来加入邓氏王国,方便得多。”
他笑笑不答。
父亲终于出现,但是一个陌生人。
诺琳的感觉是凄惶的,她不由自主把手臂伸进叶向荣的臂弯之中。
她需要这一点点安全感。
对于父母的事,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假期,她忙不迭地赶回去观察母亲的感情生活。
啊,果然变了。
关太太精神焕发,减掉十五磅脂肪,面孔身段都结实了,且恢复用本名林群彩。
诺琳倒是欢喜。
她明知故问:“发生了什么事?”
“诺琳,我也不好瞒你。”
“请说。”
“诺琳,我先得征求你的同意。”
“妈妈,我一定支持你。”她鼓励她。
她声音有点苦涩,但又十分欢喜:“诺琳,我正考虑再婚。”
诺琳高兴得跳起来:“太好了。”
“你不反对?”
“我庆幸还来不及呢!”
“很多成年子女都反对父母再婚。”
“他们太自私。”
“那我放心了,他正在等我的回应呢!”
“快,快把好消息告诉他。”
她立刻打电话给他,低声说了几句,抬起头来,无限喜悦地道:“他马上来。”
诺琳心中暗暗好笑,一会儿见到邓兆峻,可得装出真正吃惊的样子来。
不一会儿,门铃响了,诺琳一个箭步上去开门。
一看,她愣住,门外是一个只有四十岁左右的英俊男子,满面笑容对她说:“你一定是诺琳,我是你母亲的朋友刘建邦。”
什么,不是邓兆峻?
诺琳意外地退后一步,不过也立即挤出一个笑脸。
刘建邦接着说:“诺琳,多谢你的祝福。”
诺琳一味傻笑。
05.
回到伦敦,她约叶向荣在路边咖啡座小聚,边叹气边对他说:“看样子邓先生没成功。”
“是,你母亲说,过去的事她不想再提,一口拒绝。”
“呵,谁说女子无血性。”
“你母亲的新对象可靠吗?”
“是新加坡大学的助教,品学兼优。”
“那多好。”
诺琳微微笑,每个人都有走运的一天。
她问:“一会儿可有时间吃饭?”
“我约了人。”
“我认识他吗?”
“咦,她来接我了。来,诺琳,我替你介绍。”
诺琳张大了嘴,只见一辆小小欧洲跑车停在他们面前,有个标致女郎向他们招手。
诺琳一颗心沉下去。
“我大学同学茜薇,她一直想见你,我同她说,我当你妹妹一样。”
诺琳不语,十分客气地陪他们吃了一顿晚饭。
席间他俩透露,将于秋天订婚。
回到家里,落寞的诺琳顺手拧开了收音机,不知怎地,竟如此凑巧,她听到了这首歌。
“请你请你原谅我,分离不是我的错,
不要恨我,不要恨我,
我比你难过,难过。
”
忽然之间,她觉得歌曲悠扬,荡气回肠,紧紧摄住她的精魂,她身体不由自主地趋向前去,只希望多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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