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井俊二先生的电影就是一部微缩的「中国女孩网名史」:
「情书」席卷中国的时候,数不清的姑娘在网上管自己叫「藤井树」;
等在盗版DVD上看过了「燕尾蝶」,姑娘们迅速把网名改成了「固力果」,再配上一个烟熏妆紫嘴唇烟雾中睥睨众生的头像;
「关于莉莉周的一切」问世后,各大论坛BBS聊天室又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无数个「莉莉周」,中文网络世界无处不燃烧残酷而炙烈的青春火焰;
别忘了
还有「梦旅人」、「四月物语」、「花与爱丽丝」,这些电影的剧照向来是多愁善感的姑娘们选择头像的素材源泉。
最近,对中国女性影响深远而广大的岩井俊二导演,拍了一部华语片「你好,之华」。片里的姑娘们,无论周迅、张子枫、邓恩熙,都又美又灵,令人生出「此女只应天上有」之感,中国的导演里,大概只有王家卫这么会拍女人吧。
趁「你好,之华」上映的机会,我们和岩井俊二导演聊了聊,问他是不是很会写情书,很会谈恋爱,很懂得姑娘们的心思。
杜绍斐
从您的经验来看,给心仪的姑娘写一封打动人的情书,需要注意哪些细节?
岩井俊二
嗯…要记得别写太多自己的事情,要多写写对方在你心中的形象,最好是从小细节体现出你对她有细致的关注,接着水到渠成地说明为什么喜欢她,她是在什么时候让你动了心等等。
杜绍斐
可以从什么事情上判断姑娘对自己有好感?
岩井俊二
其实没有一个明确的标准,说女孩对我做了什么举动,就能以此判断出她对我有意思。男女相处的过程中,更要小心这种轻易的判断,可能对女孩来说,那只是一次无意的行为,她对其他人也是一样的做法,因为这种不靠谱的判断而引起误会就很难堪了。真的想确认她的态度,还是勇敢一点,直接告白吧!
杜绍斐
您青春期时候的恋情是什么样的?
岩井俊二
我在高中时交往了一个女同学,但我的朋友们不喜欢那姑娘,嫌她不够优秀,笑话我怎么找了个这样的人。这些意见给我造成很大压力。为了融入朋友们的行列,我只好和那姑娘分手了。这件事做得很不地道,伤了那姑娘的心。
事情过去很多年了,有时候我还会想象,如果继续和她在一起,会发生什么,我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和朋友聊我感情方面的事了,也不征询他们的看法了。
后来,我得到了报应。大学毕业后,我谈了一个姑娘,但是这位姑娘的闺蜜很看不起我,基本上她们的态度是——「你怎么会找这么个男的,你去问问他的年收入是多少?」要知道,拍电影的人没有成功的话,是很穷的。那时候我的年收入基本是零。于是姑娘听从闺蜜的建议,和我分手了。
不知道这位姑娘后来会不会想起我,会不会想象如果当初继续和我在一起,会发生什么,她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
杜绍斐
据您的接触,日本姑娘和中国姑娘有什么不同?
岩井俊二
感觉没有特别的不同。有一种概率的说法是不管是谁,都能在世界上找到三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也许你是黄种人,他是黑人、白人,跨越肤色和国家,但是却有一样的表情和相貌。
所以我看到的更多是共通的地方。比如去任何国家,都能发现长得像马、像猴子、像小鹿、像松鼠的人类;比如不管东方的还是西方的电影,演员一出来大家就知道谁长的是主角的脸,谁是配角脸,这些东西全球都是一样的;比如在美国,有专门售卖日本漫画的店铺,出入其中的美国男孩,穿着打扮和日本的宅男也是惊人的一致。
关于日本姑娘和中国姑娘的比较,我听这边的工作人员讲,中国姑娘是很强势的,敢作敢当,会发脾气,不像日本姑娘那么内敛。但我也接触过容易害羞的中国女孩,和怕羞的日本女孩没什么区别,碰到这样的女孩,我忍不住会想,她应该不会对她的丈夫呼呼喝喝吧!
杜绍斐
在中国,非常受男青年欢迎的日本女演员是新垣结衣,您对新垣结衣小姐有什么印象?
岩井俊二
我只在电视上看过她的广告,没有实际接触过她,没有办法给出评价。不过,现在知道她在中国这么受欢迎,我要回去学习一下。
杜绍斐
从「花与爱丽丝」到「你好,之华」,您镜头里的少女总是那么可爱,怎么做到的?
岩井俊二
我想是因为少女本身有天真烂漫的一面,一些小动作、小表情,少女做出来很生动,成年人来做,就会显得做作,比如「花与爱丽丝」里,花与爱丽丝假装王子和公主互相行礼的段落。
杜绍斐
您的电影多以女性为主人公,从女性的角度展开故事,为什么?
岩井俊二
我创作时主要看人物和故事本身是否吸引人,倒没有特别地考虑是男性还是女性。
杜绍斐
「你好,之华」里,张超是大学食堂的厨师,之南是漂亮优秀的女大学生,张超凭什么追到之南?
岩井俊二
嗯…因为电影里没有讲到太多大学时期的故事,张超这个人看起来会比较难理解。
杜绍斐
是不是因为痞痞的坏男孩更吸引姑娘?
岩井俊二
有一点这个意思,但不完全是。在我的构思中,这几个主人公在大学期间的纠葛比较复杂,有机会的话,可以把他们大学时候的故事发表出来,独立成篇。
杜绍斐
张超说自己的妻子是个「无趣」的人,您怎么理解「无趣」和「有趣」?
岩井俊二
作为创作者,我对于各种人物都有好奇心,不会认为世界上有人是真正无趣、丝毫不值得探究的。张超这个角色之所以说出这种话,是他本身出了问题,他处于厌倦的状态里。
至于什么样的人最有趣,我想是能够在瞬间吸引我的人,比如喜剧演员、魔术师还有运动员。
杜绍斐
您爱看什么运动?
岩井俊二
拳击、游泳和花样滑冰。那种一边倒的比赛没意思,最好是我关心的队伍(比如日本队)与对手激烈胶着、最后惜败的比赛,这种最吸引我,因为像一个故事一样,有悬念和强烈的情绪。
杜绍斐
您自己参加什么运动吗?
岩井俊二
我中学时练过剑道,从初一练到了高一。然后发现自己天分不够,练到某个阶段就再也提高不了了,实际对战中,常常比不过剑道社同学的出剑速度。于是就想放弃,觉得自己在这条路上做不出什么成绩,为此父亲还责怪我没有意志力。那段时期很煎熬,只好写日记安慰自己:放弃剑道不是做逃兵,是为了下一个目标而准备。
每年日本会举行全国剑道大赛,我都会看。一边看,一边感叹:如果我不改拍电影,而是坚持剑道,也许现在的我会在某个学校里担任剑道老师吧。这么想起来,还真是庆幸自己放弃了剑道。
杜绍斐
胡歌说您是沉默寡言的人,您在生活中有话多的时候吗?
岩井俊二
喝酒以后说话比较多,因为开心。
杜绍斐
跟谁喝会这样?
岩井俊二
跟谁喝都行。
杜绍斐
工作之余,您平时上网主要看什么?
岩井俊二
看新闻比较多。
杜绍斐
会看网友对您的作品的评价吗?
岩井俊二
会的。有时候朋友发给我一些好评,我就点个赞。
杜绍斐
看到批评怎么办?
岩井俊二
嗯…我用最多的是基于熟人的社交软件,大家气味相投,观点也比较相近,批评基本上没遇到。
杜绍斐
「你好,之华」是一个关于纸质书信的故事,在互联网时代拍这样的题材,会不会担心过时?
岩井俊二
不会。在告别书信的今天,设法用书信讲述心声,反而有陌生、新鲜的感觉。就像现在依然有关于一群人流落荒岛的电影上映一样。
杜绍斐
影片为什么选择在大连拍摄?
岩井俊二
「你好,之华」是个日本故事,要把它本地化,放到中国的情境里发生,选择合适的中国城市很关键。一开始有几个候选城市,包括天津、大连。最后选择大连,也是陈可辛导演的意见。
杜绍斐
影片里的大连看起来像日本的城市,非常干净整洁,而实际上中国的城市是有点脏的,您是故意这么处理的吗?
岩井俊二
我倒没有想把大连故意拍得干净一些,之所以有这样的印象,应该是现场制片人选景的功劳吧。
杜绍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