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旧积极地探索自我,拥抱生活的变革。
我一定会触底反弹,一定会的。”
2019年2月,咏梅凭借电影《地久天长》获柏林电影节最佳女演员银熊奖,成为中国内地首位柏林影后她主演的《出走的决心》成为2024年最高分的国产电影之一,诠释了一个受困于传统角色的女性如何走上了觉醒之路。我觉得有点太奢侈了”。
芒果综艺《乘风2024》的初舞台,王琳选择了探戈舞曲《卡门》她说:“年过半百,我觉得我比以前更自信”。
上天会厚爱那些勇敢的坚强的多情的人——是的,我是被厚爱的。从90年代初资讯那么不发达的一个小城市走出来,又可以做上我热爱的工作,被那么多的观众去追随,我觉得那已经是厚爱了。我对人非常的有兴趣,所以我才去做了演员,因为演员就是演人的。我觉得人如果对人不感兴趣的话,这一生很浪费。我可以通过表演这个渠道去知道我想知道的。他为什么那样,你为什么这样?你认知一个事情,原来跟我有这么大的差别,像处在不同时空一样。
演员这个职业就是孤独的,所有的关于你自己的工作只能是你自己做,前期的工作、基本功的积累,谁也帮不上忙。2009年开始,我大概有5年没有拍电视剧,劣币驱逐良币,专业的人要听不专业的人的话,我就想先停一下。2014年,我又开始拍剧,我觉得行业有所好转,因为逐渐走向工业化,加上电影市场也开始好起来了。可能近几年行业又不好了,我就再停一停。我经常会有这样的感受,这个剧本我不是看到过了吗?其实不是一个剧本。昨天我在做创投评委,非常多的新导演拿了提案过来,说实话,内容大多不新鲜。因为我们能创作的空间太狭窄了,总是新闻上经常看到的那几个题材,女性意识的觉醒,霸凌的问题……这些议题不是不可以有,但是如果它们占有大量比例的话,观众一定会审美疲劳的。今天的小朋友,我认为他们也很不容易。他们把时间用来好好学习,是没用的,因为今天都是看数据。谁有数据,谁就能上好的综艺,好的电影……那么他们只能把精力用来做数据,我们每个人都搞得像 IT公司的工作人员一样,这就离艺术太远了。我不为自己而沮丧,我为行业而沮丧。我也觉得没有“怀才不遇”这件事,怀才不遇近乎于没有才。我认为一个人出生在哪里,遇到什么样的境遇有可能是自己选择的。有一种说法,你不断地在修正你灵魂的样子,那么实际上你就可以选择你去到哪里,就像我们旅游一样,我们去云南,还是去日本,去瑞士,其实是你自己的选择。《听见她说》之《她和她的房间》,郝蕾饰演一位被家暴的妻子我选择在这里,我就要好好地体会和接受关于我选择所带来的一切,接受它一切的发生可能都有它的原因。
当我改变不了我怎么办?我如何面对我自己?有的时候,事情是有两面性的。当你完全无力改变任何东西,其实可能你就能去抓取真正的有力的东西了,你可以看到另外的出路,所以我才选择去教学,疗愈课也在开。大概从2009、2010年我开始接触到疗愈,之后我做了5年的公益。5年以来,有大学生,也有像我爸妈一样年纪的人来参加公益课程,能帮助到别人,那种幸福感是超越一切的。但是那时,我跟很多朋友说“疗愈”,他们都完全是蒙的。现在不用普及,满网都是这样真实的故事了。小学生都在盘串。我儿子经常说,妈妈,给我买个东西解压吧。我说你需要解压吗?他说我需要。我们都知道现在小学生功课就特别重了。这种卷,让每个人都像一部机器,每个人都在逼迫另外的人,如果没有结果,那么人得多绝望。我们去做一份疗愈工作,能让部分人有一段时间保持一个放松的状态,我觉得就已经很好了。所以我们今年重启了疗愈课程。用戏剧的方式去对待疗愈。其中有肢体的训练,五感的训练,心理剧的训练。我们拿戏剧来模拟生活中遇到的不可逾越的困难。对我来讲,戏剧和人生是一致的,有的时候生活比戏剧更戏剧,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有本书叫《人间是剧场》,其实也是这个概念。接纳自己,对每个人来说都是漫长的过程。我们的教育体系里面从很小的时候就在被否定,一直叠加到我们成年之后,我们怎么能知道自己的本真是什么呢?无论是上疗愈课还是表演课,第一步就是帮助大家找到自己,你可以勇敢地做你自己。我所有的学生都说:做自己真爽。都是二十几岁三十几岁的人了,居然像小孩一样说做自己真爽。(笑)疗愈课程中的形体训练
我经常说,人是由爱而来的。我们的最好使的也最应该去使用的功能是释放爱,但现在就快看不到这种释放了。有学生跟我说“戒掉爱情”,但戒掉就好了吗?我觉得在年轻的时候,爱情是最好的训练基地。爱情的对象会在某一段时间当中无比亲密,然后可能会在另外一段时间突然变成陌生人,老死不相往来,甚至恨之入骨。我们不可能找到一种比爱情更亲密,之后又可能更疏离的关系。我们要习惯这种分离,这是多么好的训练机会。我昨天晚上还跟一个朋友说,如果大家再不好好地认识自己,去接受爱和释放爱,我们很快就要被AI替代,不是AI有多强大,而是我们让出了位置。现在我家里有各种洗脸巾、湿纸巾、垃圾袋,都储备到放不下了,你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吗?因为我在刷短视频的时候,我总是在直播间看到受伤的、得病的、需要帮助的人,他们带不上那种特别贵的产品,所以我只能选他购物车里边最贵的下单。你要认可你自己的这份同情心和慈悲心,不要因为悲悯他人就批评自己爱心泛滥。拥有同情心和慈悲心,多棒啊,那是多好的天性。拿到柏林电影节影后的这5年里,咏梅一如既往地低产。她不上综艺,不演真人秀,真正担任主角的长片只有一部,就是前不久上映的《出走的决心》。其他的时间里,她就在自己喜欢的电影里客串,虽然只有几个镜头,她都会认认真真地琢磨角色,小到台词的每一口换气、每一根面部肌肉的控制。以前找到她的剧本是一年一部,现在是一年两到三部,现实是无奈的:“留给我们这个年龄段女演员的剧本,没有想得那么多。”其实,也有不少所谓的“大制作”找到她的经纪人,但都被拦截了。对方常说,“这种国民度的项目,你们都不接”,随后面露惋惜,“多少人都排队等着”。咏梅接戏的原则很朴素,也很恒定:“故事要打动人心”。如果是个好故事,女二号也接,如果是浮夸的、流量导向的片子,女一号宁可不要。一个故事是不是动人,直觉和身体都会告诉她,多年前,拿到《地久天长》剧本的时候,她用了一个下午读完,眼泪都要流干了。直到2022年,让她再次感觉到心灵共振的角色来了。咏梅在《人物》公众号上读到了苏敏阿姨自驾游的故事,几乎是同一时间,导演尹丽川也被这个故事击中。“我们同时被震撼到了,一个50多岁的阿姨能有这个勇气冲破对她的限制。”一个困于母职的女人,用自己打工赚的钱买了辆面包车,义无反顾地离开酗酒家暴的丈夫、无爱的婚姻,在路上活出自己第二次的人生。电影《出走的决心》中,咏梅饰演的“李红”,大半生被困于家庭的桎梏中在一个全女团队的努力下,这部关于“现代版娜拉”的电影落地了。咏梅饰演的李红,原型来自苏敏,不太一样的是,这部电影讲的是“出走前夕”的故事,一个女性,她经历了什么以至于要从家中出逃?影片里,我们看到一个令人窒息的丈夫,对妻子颐指气使、打压她、贬低她,视她为天经地义的免费保姆;一个同样受制于性别分工的女儿,不假思索得将自己的育儿劳动转嫁给母亲;一对重男轻女的父母,剥夺她高考的资格,到老都在指挥她的人生。“在你身边的千千万万的像她一样的命运的女性,你看的太多了”,在角色李红身上,咏梅看到了部分的自己,也看到了母亲。1970年,咏梅生于内蒙古呼和浩特,平日里,母亲总是更偏袒哥哥,而她很早就要担负起更多的家务。父母离异后,咏梅和哥哥跟随母亲生活,整个家都是由母亲操劳。“她的婚姻给她带来了很多磨难,因为爸爸他受过很好的教育,妈妈并没有”,两人生活方式、精神世界的悬殊,把母亲置于婚姻的阴影里。父亲是精神性的,热爱哲学和艺术,是电力工程师。每次见面前,咏梅经常很发愁,父亲都讲哲学的东西,又要听不懂了。但她心中的另一个世界也来源于此:“慢慢地你会觉得什么东西好像被点燃了,我会与众不同,我心里是有另外一个疆域的。”母亲是普通工人,受教育水平不高,性格刚强,控制欲强,“像我们的上一辈人,都在传统的、被驯化的一种模式里面”。青年时代,咏梅和母亲之间产生过长时期的对抗,“她说什么我都是反着来的”,母亲不允许她穿喇叭裤,理由是女孩子不应该太招摇,她就偏偏穿去上学。直到人生中年,咏梅才开始理解母亲的局限。那个曾经在父亲面前“黯淡”、“世俗”的母亲,本身也是一个分身乏术的独抚妈妈,只能终日从工厂车间辗转到家庭内部,把生命囿于两个狭小的端点里。母亲的心里其实装着一个更大的世界,她爱旅行,梦想是“环游地球”。1992年,咏梅大学毕业后,想要南下去深圳工作,大多数人都持反对态度,“觉得那个地方很可怕,物欲横流”,母亲却是坚定的支持者,“你有本事你就出去,证明给我看看。”
咏梅的倔犟也来源此,她一辈子都在自证,“证明你是可以独立的,是不输给男孩子的,在社会上是有价值的。”因为气质内敛温和,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咏梅在各种各样的家庭剧里出演符合传统期待的“好女人”,她是好妻子、好妈妈,也是好女儿。
在2004年的热播剧《中国式离婚》中,咏梅扮演剧中的女二号“肖莉”电影《地久天长》中,咏梅扮演失独母亲王丽云,也是一位善良、隐忍的妻子2020年,拿到银熊奖后的第二年,50岁的咏梅等来了全新的女性脚本,一个愤怒的、抗争的、想要复仇的全职母亲。这也是她和尹丽川导演的第一次合作。当时,尹丽川请她出演女性主义剧集《听见她说》中的一个短片《重塑》。13分钟的片子,贯穿着她掷地有声的独白,遭遇丈夫出轨后,她拿起拳击手套,重重地打在沙袋上:“这次不要通情达理。我受够了。”为什么选咏梅?尹丽川导演敏锐地捕捉到咏梅身上的一种“汹涌”,是她平静面孔下被遮蔽的部分,“一种压抑下想要抗争和跳出来的那种汹涌”。这是咏梅身上少有人了解的部分,一股决绝的、在无声之处抗争的力量。大多数情况下,她随遇而安,生命里没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东西,但在原则上她旗帜鲜明:“只要选择了不做,无论是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去做。”咏梅的个性不喜欢热闹,尤其是年轻的时候,怎么审时度势,怎么周旋于小圈子、服膺于看不见的规则,她对此感到疲惫,“经常会说一些不恰当的话”,也因为这样,她一直跟演艺圈保持了一种疏离的关系。在影视圈,咏梅不接电话是人尽皆知的。2004年,《中国式离婚》开播后,收视率一度飙升至20%。走在街上,咏梅开始被人认出,有人喊她在剧中角色的名字“肖莉”,她不得不戴上墨镜、帽子,像个明星那样把自己包裹起来。“好像自己已经很了不得了,跟朋友的相处,有点高高在上了,会忽略别人的感受”,电话、饭局也朝她涌来,她敏感地察觉到这种生活背后的代价。不久后,她关机了,从此再也不接电话。近20年过去,她只用短信、微信回复工作,“真正的好的、我想要的,它一定会来找到我的。”每个年龄段都带给咏梅不一样的体验,年龄越长,她越懂得放下焦虑:“你自己快乐的时间本来就不多,为什么要让它占据你的那么多的生命和时间”50岁以后,时间前所未有地带给了咏梅满足与自由,她比以往都更加从容。“通过学习来建立你心里的精神世界的更大的一种辽阔,所谓的困难、恐惧,你都会有方法和渠道去解决它,这个感觉是非常好的。”有人说我靠“雪姨”吃一辈子,这是我的幸运。有很多演员演了一辈子戏,观众只知道他是谁,但不知道演过什么戏。而我正好相反,我是谁?——不知道,但雪姨我知道。《情深深雨濛濛》给了我一个无限的表演空间,在剧组待久了以后,你可以不去揣摩这个角色了,这个惯性使得你已经成为了这个角色,一张嘴就能骂人。演员是个很被动的角色,特别是在年轻的时候,你没有主动权,人家选你演谁你就得演谁。因为你想要在荧幕上多一点的曝光率,如果人家都不知道你,你演什么,对吗。
那个时候我也是这个样子,我想演方瑜也好,演可云也好,但是在别人眼里的我竟然是雪姨。有一个导演朋友跟我开玩笑说,你的五官可能太立体了,长了一张坏人的脸,我说,OK我认了。自从演完了雪姨以后,找我所有的角色都是类似于这样的。到底演了多少,我已经数不出来了,最后有一段时间我甚至不想接戏了,因为我觉得这不是艺术了,变成技术了。我是一个技术工人,甚至有的时候,我在这个戏里面说的台词,我说导演,这个台词我好像在上一部戏里说过?王琳热爱做菜,曾在美食竞技真人秀《星厨驾到》第二季中斩获亚军那个时间也正好,我想要多陪我的孩子,我就拒绝了很多戏。孩子爱打网球,我就一直陪他打网球;他小的时候爱玩游戏,我就跟着他玩游戏,因为我不想跟他有代沟,我想成为他的朋友。为什么我会给我儿子那么多的爱?因为我们这代人,从小到大其实都是缺爱的。我们这一代的父母的一个特点就是羞于去表扬,羞于去说爱。当儿子长大了以后,渐渐地我需要去找回自我,于是我的重心又变了。现在,我觉得我比以前更自信,如果我不自信的话,我不会去走秀,如果我不自信的话,我不敢来浪姐。以前我唱歌不好,跳舞也不是太好,年轻的时候一直在拍戏,没有时间学。想不到年过半百,又过上了学校的日子。初舞台我选择了《卡门》,因为我平时爱跳国标,《卡门》这个旋律又是一个Tango的旋律,我本来是想唱几句就表演一些Tango,后来节目组说初舞台的时候只能姐姐一个人,不能有任何的伴舞。我自己觉得有点尬。有的时候傻傻得分不清自己的年龄,好像被魔幻罩住了一样,可是在大量的运动以后,这里不行了,那里不行了,关节告诉我说,哥们醒醒,不年轻了。大二那年,王琳因成绩优异,获得了去莫斯科公派留学的机会,当年全国仅有50个名额前段时间,我在网上还看到了我写的一些东西,我还挺感动的,曾经真的是文艺青年。我当时被公派到莫斯科的时候是怀揣着梦想的,这个梦想到底是什么?我现在也说不好,只是当时觉得自己能够做很多很多的事情。每一个景,我都有一种诗一样的感受,会把它写下来,几乎每天写日记,给家里人写信都是非常有诗意的。前两年我翻了一下我的日记本儿,我竟然很诧异,为什么年轻时候的我,到现在已经完全是面目全非。以前那种在精神上的追求,好像渐渐被生活给磨灭了,没有了。可能是因为生活当中有太多的问题要解决,孩子、父母、挣钱、养家,还有很多人际关系,让我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我们那个时候有人说过一句话特别准确,“一辈子只来得及爱一个人”。现在的网络太发达,今天发个消息,明天发个消息,没有距离产生美了。我已经50多岁了,也很难再去想象这种“距离美”的恋爱了,我现在觉得我一个人很好,我不需要去照顾别人,我也不需要别人照顾。我一直说的一句话,(演员是)在别人的生活里流着自己的眼泪,其实我们去塑造的是别人,而不是自己。我的人生就是我的人生,不可能有那么好的一个剧本就是为你而写,因为我的人生有几个人了解呢?如果真的去演自己的话,很难,因为你看不到自己是谁,你不明白自己是谁。所以这么多年来,我很感谢真人秀,它像照妖镜一样放在你的面前:这个是我吗?为什么我对别人有那么多的要求?自己竟然是这个样子?它让我看到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