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熟年的昔日恋人回到见证过二人欢情的小屋,把酒重温当年相恋与分手的种种细节。作品试图解析的不只是特殊状态下的一场“春梦”,更是情感世界有待揭示的幽微之处。春梦解析
文|韩东
还记得我们逛玄武湖吗?哪一次?你是说我们去过不止一次?可我只记得一次,肯定是最早的那次。当时我们还没有在一起,怎么就去逛了一把玄武湖。也是当年没有选择,约会除了看电影就是走路了。看电影我们还没有到那份上,走路又显得太正常,但在玄武湖里走路就不一样了。我们是从解放门进去的,沿着城墙往前走,然后从太平门出来。那段路不算很长,但我们走了很久。走呀走呀走呀走,始终都在走路。应该不是节假日,公园里几乎没有其他游客,我们就像是与世隔绝了,穿越到了古代。当时玄武湖周边没有高楼大厦,更别说是地标性建筑了,唯一高耸的就是一侧的城墙。我们和城墙之间实际上还有很大的距离,草木丛生,但感觉上就像是在墙根下面走路。城墙高大阴暗,我们如此渺小,就像古人山水画里的两个小人儿。另一侧则是水汽迷蒙的辽阔湖面。应该是一个阴天。说了些什么我忘记了,但心情是记得的。我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走路,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总之患得患失,紧张不安又满怀憧憬。想必你也一样吧。我在想,这样和一个女孩走路正常吗?你是否也有和我同样的想法?还是我自作多情?我们合适吗?有可能吗?我是不是被你看穿了?事后回想起来,无论如何那都是一种幸福的感觉,不可能再有其他的幸福了。我们不停地走路,似乎直到今天我们仍然在玄武湖里走着。多年来我会反复做一个梦,梦见和一个女孩在一片水边,景色美丽绚烂不已,几乎不像人间。每次醒来后我都会想,那会是什么地方?结论都是玄武湖,被梦境改造过了。女孩有时候是你,有时候不是你,但不是你又能是谁?所以还是你。有时候也会是我一个人,如果是我一个人我就会到处寻觅,拨开花丛或者透过碧清的水面向深处窥视。这样的梦让我非常伤感,我总觉得你是从玄武湖里走出来的,或者我把你落在玄武湖里了。我当然知道我们是通过南岛、小唐认识的。为了介绍我俩认识,南岛还在他家请了一次客,是你和小唐一起做的饭。就是那次我们互留了联系方式。但我还是觉得你来自玄武湖,我们的故事是从玄武湖开始的。朱尔在那套三十年前的房子里迎接六一。六一吃惊地问,你现在住在这里?不至于,朱尔说,这套房子早就卖给了我的一个朋友,他彻底装修过了,不过现在看来也是九十年代的奢华。他领着六一在房子里转了一圈,可不是吗,塑胶地板已经老化,地面凹凸不平,组合柜上也蒙了一层灰土。窗户虽然换了铝合金的,但风雨侵蚀开关已经不灵。有一台笨重的电视,可能还是彩色的,天线斜刺里伸出来老长,忘记收回去了。我朋友装修后一天也没有住过,朱尔说,今天我也是第一次来,和你一样我们前后脚。他边说边走进厨房,沿途随手按下电灯开关,还好,灯还都能亮。这可是三十年前的灯光啊,难免暗淡,也可能是现在的天色还很亮。朱尔关了灯又去试煤气灶,居然还是罐装煤气,居然还可以点燃。他拧开水龙头,一股墨汁般黑色的水流噗噗几下后终于流出,但渐渐也变得清澈了。朱尔又打开冰箱看了看,冰箱的电源早就被切断了。他将插头插进墙上的插座,轰隆几声大响后冰箱摇晃着又启动了。都能用,朱尔说,比我们那会儿强多了。那么人呢?朱尔想开一个玩笑,突然觉察出自己的唐突,有点轻浮了。他拿眼睛看六一,这之前他都没怎么朝她看,对方正好也在看他。四目相对,朱尔从六一的角度看见自己的脑袋已经完全秃光了,现在是一个大光头。就像心意相通似的,六一说,那会儿你就开始谢顶了。她还是那么善解人意。六一的目光并没有移开,似乎在问,那我呢?虽然见面之前朱尔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六一的样子还是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倒也不是她老了(这是必然的),而是六一衰老的方向和朱尔估计的不同。当年六一二十岁不到,身体匀称,可看上去有一点“婴儿肥”。婴儿肥只是一个印象,事实并非如此,但影响了朱尔的想象,他想她现在肯定已经发福了,可眼前的六一竟然干瘦,面容苦愁,双眉之间有一道深深的竖纹。她穿着一件奶油色的大翻领风衣,身体缩在里面不禁晃荡……你没什么变化。朱尔言不由衷地说,你妈当年就是你这个年龄吧,你长得越来越像你妈了。连朱尔本人都不知道自己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于是他干脆不说了。我当然像我妈,六一果然不高兴了,我总不能像你妈!虽然朱尔的失误在先,但这话他听在耳朵里还是觉得刺耳。大概从这时起他感觉到了那种真正的陌生。朱尔去找杯子,然后洗杯子,又去捣鼓烧开水的壶。后来这些工作都由六一接管了。她已经脱去风衣,里面穿着一件苹果绿的羽绒背心,撸起袖管,站在水池前麻利地忙活着。朱尔仍然觉得不适,当年六一也是这么为他忙活一切的,但没有这股麻利劲儿。她总是慢腾腾的,缩手缩脚……终于,泡上了朱尔带来的茶叶,两人在朱尔以前写作的那个房间里坐定。现在这间房子里已经没有写字的桌子了,只有一长一短两只沙发,已经被老潘改造成了会客的地方(这套房子是老式结构,没有客厅)。那沙发上的塑料皮甚至都没有揭去,不过也已经满是破洞。朱尔自觉是半个主人,将长沙发让给了六一,自己在单人沙发上坐下。下午四点,光照仍然很充足,即使是在这个岁月浸润已久显得陈旧的房间里。六一下意识地抬起手遮挡眼睛,也可能是想挡住她的脸吧。可惜我朋友没有装窗帘,朱尔说。他注意到六一手指尖端深红色的甲油已经斑驳了。不干吗,窗帘嘛。朱尔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但他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既然说起窗帘,也只有顺着这个话题硬着头皮往下说了。这套房子一开始没有装窗帘,因为不需要,我是当工作室用的。晚上我回家睡觉,早上再过来,早出晚归跟上班一样。当时我在大学教书,不坐班,到这儿来是上自己的班,写作。我甚至都没有星期天和节假日,只要没有特别的事每天都过来。后来对面的服装厂盖了办公楼,没有窗帘就不行了,写作的时候总觉得有人从半空盯着我的脊梁骨,于是就装了窗帘。也就是找了一条被面用图钉钉在墙上,连窗帘轨道都没有装。再后来也觉出了有窗帘的好处,起码睡午觉比以前要安心,这才装了帘轨。窗帘仍然是被面,不免花花绿绿的。我写作的房间、隔壁的卧室以及朝北的书房都装了窗帘,这套房子里一共也就三扇窗户。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窗户上是有窗帘的,你还记得吗?可那样的窗帘不隔光,可以隔开窗外射来的目光,但对天光而言完全无济于事,我们彼此还是看得清清楚楚,有任何亲昵的动作不单你不好意思,我也很不好意思。当然了,我不好意思是因为你不好意思。此后不久,我就换了窗帘,将被面花布换成了黑布,光线进来得少了,但仍然达不到要求,如果外面是大晴天房间里就像阴天一样。一次你说,怎么这么亮呀。这是说窗帘隔光不彻底。后来你又说,怎么这么黑呀。则是指窗帘本身。那窗帘乌漆墨黑的一大块挂在墙上的确碍眼,非常不吉利。那会儿你的表达总是这样,语焉不详,点到为止,从不为难我。但我们既然在热恋,我肯定非常敏感,立刻就明白了你的意思。我想到了照相馆里的暗房,恰好我的发小王朝晖爱好摄影,于是我便前往求教。王朝晖告诉我,得用红黑两色的双层窗帘,冲洗照片就是这么隔光的。当天,不,当时我就拉上王朝晖让他陪我去鼓楼红霞饭店楼下的那家布店扯布了。抱着一大堆布料我们满大街地找裁缝店,自然没找到。最后还是王朝晖的夫人亲自动手,连夜加工问题才解决的。据王朝晖说,他老婆踩了整整一夜的缝纫机。第二天一早,王朝晖扛着一大匹布(其实是加工好的窗帘)来工作室找我,我们丝毫没有耽搁,立刻就往窗户上挂,效果太明显了。只是双层窗帘的分量太重,原有的帘轨根本承受不起,挂上后又垮塌下来。当即王朝晖又陪我上街买足够结实的重载轨道,买回来后就开始换帘轨。首先换的是卧室的帘轨和窗帘。换上后由于太费事(我们毕竟不是专业的),另外两扇窗户就没有换了。不对,还是换了,换了窗帘没有换帘轨,把黑布窗帘换回了花布窗帘。中午时分,王朝晖走了,你从单位过来,说了句,还是花布窗帘好看。你说的是除卧室之外的另外两个房间。等进了卧室你就不说话了,因为把门关上里面绝对是暗无天日,你肯定吓坏了,实际上我也被吓住了。我们就像待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或者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远古洞穴,过了很久,房间里的一切才依稀有了轮廓,我看见放在水泥地上的席梦思床垫了,你模模糊糊地坐在上面。这样的情形下我不可能去干别的,只能向你靠近。我们没有说任何话,我听见了自己皮带扣的声音,你也自动把外衣脱掉了。我看见隐隐发白的你,胸前似乎有文胸,实际上也已经没有了。你是用手臂抱着自己。看我移过来,你往旁边挪了挪,最后一直挪到床角去了。你甚至离开了床垫,蹲在地上,就蹲在床垫和墙壁之间的那个角落里,然后你对我说了一句话。你说,可不可以下次?声音不大,但我听清了。对我来说这也是某种解救,我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一切都因为双层窗帘的到来变得神速,加速了。看见你可怜兮兮落单小鸟一样的模样,我不免心生怜惜,心头甚至掠过了一丝悲伤。我对自己说,她太单纯了,我得珍惜。我对你说,好的。你还记得吗?这之后我开始摸索水泥地上的裤子,皮带金属扣的声音又响了。我约束住了自己。单纯?六一的嘴角动了动,露出一丝嘲讽。你的意思是我还是一个处女吧?朱尔发现她的嘴唇变薄了,嘴唇四周竟然有不少细密的皱纹。以前她的嘴唇可是很厚的呀,朱尔想,眼看着那薄如一线的嘴唇又启开了。没词儿了?六一说。你当然是处女,朱尔说。我是说那会儿,你和我在一起以前……呵呵,你怎么这么自信?六一道,你结过婚,有过无数女人,凭什么我就要那么单纯?那么洁白无瑕?后来,我终于不“单纯”了,你终于如愿以偿了,从你那里,不,就是从这里,从隔壁的房间我离开后,你是不是哗的一下拉开了那倒头的窗帘,就开始检查?检查你那席梦思床垫上有没有痕迹?有没有证据?你是不是一无所获?六一大概也觉得自己过分了,丢开这个话题没有再往下说。过了一会儿她说,我们换一换。这样六一就换到朱尔坐的小沙发上来了,朱尔换到了面对窗户迎光的长沙发上。六一脸上的皱纹变少了,激烈的表情也平淡了许多。说说我往你家打电话的事吧,她说,我认为那才是我们的开始。我们认识以后,单独见过几面,后来你就去银行办的一所学校里学习了。那学校是全封闭的,你从郊区给我写信,我回信,开始通联正常,后来因为我嫂子病危,家里乱得一塌糊涂,你最后的那几封信我就没有回,准确地说是没有及时回。在我给你回的最后那封信里,我问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你的回答模棱两可,似乎非常犹豫。你的性格就是这样,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就像我们的第一次,你问我可不可以下一次?于是第一次就延后了,就不是第一次了。好好好,我不打岔。我嫂子病危,恰好是我给你的最后那封信发出之后,我的注意力不禁转移了。家里在准备我嫂子的后事,我少不得跑前跑后帮忙,关键是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在那样的氛围里我个人的事就显得无足轻重了,过多的关注甚至都说服不了我自己,我会觉得过意不去。如果放在平时、正常情况下,收到你的回答我肯定会穷追猛打的。而且你也没有完全拒绝我,你需要的仅仅是时间。当时的情况的确非常严重,我嫂子躺在她和我哥哥的房间里,和客厅之间只隔了一块布帘。我哥哥搬去客厅住了。我嫂子因为乳腺癌转移,一条手臂肿得就像大象腿,并且已经感染溃烂。为方便进出照顾我嫂子,那房间的门从来不关,我哥哥每天几十次撩开门帘进去,给我嫂子换药、送饭、端接便盆。主要还是换药、喂药和打针镇痛,那会儿我嫂子已经无法进食了。正值春夏之交,我们家里到处都是苍蝇,尤其是那块布帘上歇满了苍蝇。不去医院是我嫂子最后的遗愿,她一心一意地要死在家里,死在她和我哥哥的那张婚床上。然后你就打来了电话。你打电话进来的时候,我嫂子刚刚去世两小时不到,人还在布帘后面躺着呢,殡仪馆的车正在过来的路上。家里面安静至极,甚至布帘上的苍蝇都变少了,天气似乎也不那么热了。我们都在静候的时候,电话铃蓦然响起,我哥哥接的电话,然后他将听筒交给我,说,找你的。我接过,听出来是你,就问,你有什么事?你说往我工作室打电话没有人接,所以才打了这个号码,也是我给你的。我说我知道了,这是我们家的电话。你显然察觉到了我的异样,问我说,你的声音怎么这么低沉?能不低沉吗?当时我不方便明说,就告诉你家里出了一点事,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你似乎心有不甘,但我还是挂了电话。你知道我当时——接到你那个电话的当时——是怎么想的吗?结束或开始,这是北岛一首诗的标题,那几个汉字突然就在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来了,就像电影里的厂标那样闪闪发光,甚至还配有音乐。也就是说,我完全知道你打电话给我的意思,知道你终于同意做我女朋友了,可那边我嫂子的尸体还没有搬走……这件事我对你解释过,结束或开始,这之间的确有某种关联。我嫂子病了三年多,到最后我们都已心知肚明,她没救了。这不仅是一个预感问题,里面也包含了某种残酷的愿望,愿她早一点结束病痛的折磨,大家的生活才能走上正轨,虽然可能非常痛苦,然后她就真的去了。恰在此时,我们开始了。所以呀,生与死就是某种轮回,并不一定是某个灵魂的轮回,也可能是不同灵魂的不同状态之间的轮回、转移。我嫂子死了,我却迎来了新生。我觉得,能和你在一起就是我的新生,当时我就是这么想的,真是对不起我哥嫂。六一开始抹眼泪。她抬起干瘦的手,用手掌根部按压着眼睛。六一想去拿她随身携带的小包,取纸巾擦眼睛,朱尔先她一步在玻璃茶几下面的格架上找到半卷用过的卫生纸,拽了一截递过去。六一擦完,干脆拿过整筒卷纸,攥在手上以备不时之需。就这样,她用三十年前的卷纸擦着因三十年前的故事引起的悲伤眼泪,同时看向如今的朱尔。后者在想,她的天性还是和当年一样善良,听不得有人死了。你是对我解释过,稍稍平静后六一说,但你怎么会这么想呢,结束或开始,这完全是两回事。只有像你这么可怕的人才会把它们联系在一起。你利用了你嫂子病危,故意不回我那封信,后来,我打电话给你,你怎么就知道我同意了呢?我没说过“同意”,也没说过“不同意”,打电话找你只是关心你。然后我们又见面了,你就当我已经同意了。你嫂子都死了,我还能说什么?我能吗?当时我二十岁不到,什么事情都没有经历过,家里也没有死过人。你说你嫂子死了,我就哭了,然后你就过来抱我。就算是现在,听到这种事情我也会哭的,何况当年?什么结束或开始,你真是能说会道啊!大概觉得自己要说的话已经说了出来,六一没再反驳朱尔。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这时天色比刚才暗下来不少,朱尔站起来开了灯,可房间里的亮度并没有明显增加,他又把灯给关了。朱尔故作悠闲地向厨房方向走去,一面背身问六一,你后悔了?我有机会吗?六一说。朱尔于是装模作样地摆弄了几下灶具,打开碗柜和冰箱又检查了一番。啥都没有,他说,不过我们可以让盒马鲜生送点东西过来,这儿的锅灶还都能用……最后他们决定叫外卖,让饭店送餐。怎么样?朱尔说,任何事我都是征求你的意见的,不会强加于你。两人又回到了说话的房间,坐等外卖送到。朱尔不由得回忆起六一每天过来他们一起做饭吃的情景。当时你们单位离这儿不远,在三条巷,骑车过来一刻钟不到。我每天中午过去接你,卡在你下班以前。我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停下,看着你迈着小孩那样的步子摇摇晃晃远远地过来,就蹭上坐垫再骑一段到你跟前,然后调转车头。你紧跑慢跑几步跳上书包架,坐稳后我就带着你原路返回。我的车技一般,以前从来没有带过人,好在中午小巷里人不多,上了大路就没事了。大路上虽然人多车多,但路也宽,路途不长我完全可以应付。后来带你的次数多了,我也就驾轻就熟了。你坐在自行车后,手里提溜着几个塑料袋,里面装的是你上班的时候偷跑出去买的菜,豆腐、剥好的毛豆什么的,量不大,但每天不重样,因为每天你都会去菜场。那时候我已经不吃隔夜菜了。塑料袋有时候会往下滴水,你需要时刻保持警惕,所以就将手臂伸出去老长,免得脏水滴在裤子上。有时候塑料袋也不滴水,比如你买的是油炸肉丸子或者卷心菜,你就会用一只手从后面抱着我的腰,另一只手上还得提袋子。下午我送你去上班,你的手上已经没有塑料袋了,那你就用两只手臂紧紧地抱着我,有时还会把头贴靠在我后背上。每天如此,甚至沿途的街景也依然故我,没有任何变化,但在我看来总是那么新鲜欲滴。你那么好看,我也不老,我觉得所有的人都在朝我们看。换了我是一个路人,也会对我们这一对羡慕不已的。我们,不,还有那辆破得不再破的自行车——我们是一个整体,绝对是那条路上每天按时出现的一道流动的风景。……
精彩全文请见《当代》2025年1期
韩东,诗人、小说家。著有诗集、长篇小说、中短篇小说集、散文及思想随笔集五十部。近年出版有诗集《奇迹》《悲伤或永生:韩东四十年诗选》,中短篇小说集《狼踪》《幽暗》《伪装》和课徒实录《诗人的诞生》等。曾获鲁迅文学奖诗歌奖、《当代》文学拉力赛年度中篇小说、凤凰出版集团金凤凰奖章等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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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当代长篇小说选刊》邮发代号/80-1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