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岳谬
笔名岳缪,93年。居住在三娘子城。 中文系研究生。个人微信公众号:吉普赛冰块。第二本自印书《旁观者》在自己买。
目录
相关文章推荐
51好读  ›  专栏  ›  岳谬

《荒草》3

岳谬  · 简书  ·  · 2018-02-16 22:38

正文

叙述总要有个重点,然而当我想详详细细地用这世界上最美的文字来描述我自杀的过程时,我总是词穷的。思前想后,这样的过程总归是描述不了的,就像《西西福斯的神话》这本书里解释的那样:“人们是没有自杀经验的。”所以当自杀这种经历完成后,经验也随着尸体一起奔赴到了天国。这也并非不可以去叙述,比如中国古代的小说《聊斋志异》里人鬼的对话是多么自然,比如有本美国小说叫《可爱的骨头》里小姑娘用自己死后的灵魂在叙述自己被强奸后家人邻居凶手以及警察等等的新奇角度。总之,你所要知道的是,作家总会有法子叙述一些并没有经验的事情,比如自杀这件事。

其实,我的叙述已经很明显了,我是在用自杀这种方式来搏得最大也是最后的话语权的。这是我自己赋予自杀的一点意义。《西西福斯的神话》中说了两点,一点是承认了生活无法承受,另一点是不值得费力地去生活,这其实是一个点,书的作战站在了个体的思想上。而我是站在了社会的权力意志的一面,而这一面通常来说是一个小人物面对巨大的社会利益链条所能展露出的最后的话语权力:

用自己的自杀搏得后来某报纸字缝中的一段话或者辛运的话是一个短篇报道。

很少的人是将自己的死亡看成这个的。很多人是希望用了如此激进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并向这个世界吼出自己自认为是异常巨大的咒怨,然而,我们必须悲情地知道的是,这对于世界来说是没有什么新鲜的:

“这千千年年的世道啊,人们赶着生,同样,也赶着死,努力地、不计一切后果地追赶着时间,祈祷上苍赐予力量,要求生活着的幸福。但只能呵呵啊,上苍是个顽皮的孩子,正如欣赏着一幕幕那无聊的话剧的观众一样,他要求这话剧有悲欢离合、有跌宕起伏、有生离死别。所以他在太阳的背面加上了阴影,所以在创造亮的同时悄悄的把暗也一并抛了出来,因而战争、疾病、杀戮、争斗、痛苦、邪恶……一一盛装降临。你赶着活命,上苍呵呵,赶着让你死。”

这一段话是我爷爷某一天与我说的,老爷子有异常强烈的宿命论思想,但是他对死亡看得倒是异常淡然,他总喜欢强调一句话:“该水淹死的,火是烧不死你的。”或者将这句话颠倒过来:“该火烧死你的,水是淹不死你的。”也就是说,你的死亡方式已经被某种类似于上帝或者命运的东西给决定了。但我接下来问他的问题是:“如果一切都是命定的,那自杀呢?”

他用他高度近视的眼睛盯着我,或者不如说是望着我,虽然我们当时坐在沙发上离得很近很近,老爷子视网膜的成像点在高度近视的作用下应该很靠前很靠前,而他当时又没戴他那副有啤酒瓶子底座一样厚的眼镜,看我的脸肯定是模糊的。我能想到的细节是,他想问我为什么有这样的问题或者想法,我也准备回答他的这个反问的,但是老爷子并没有。老爷子一生或者说他对于生活的选择总是别出心裁的,他的学生时代比之我来说可是调皮的多了,他年轻的时候比之我来说要反叛的多了,他想反抗的一切或许是因为在宏大的历史叙事的裹挟下逐渐被消解了,之后的随波逐流到了现在形成了如此根深蒂固的宿命论也就事出有因了。

老爷子当时的回答很简单:“也是。”

所以老爷子认为的一切死亡方式都是宿命论的结果,哪怕你不合时宜地选择了自杀。之前我不能有所理解的是我忘却了他的生活年代,忘记将那个层层动乱的时代考虑进去了。老爷子童年的玩伴里就有很多人自杀了,而这也是我从老爷子第二任妻子也就是我的祖母的口中偶然得知的。所以,这也就不难理解当时他那个望着我的眼神是什么样五味杂陈的涵义了。

你要知道的是,这个所谓的宿命论的观点我是不相信的,一点也不相信,我相信年轻的时候的老爷子也是一个样,所以人老了总爱信点迷信,这也无可厚非的。祖母每年的八月十五啊、过年啊都会向她供桌上的菩萨上香、跪地磕头,数量一般是三个,每一个在磕头的时候双手背虔诚地伸向头前,等一秒钟,然后把手背再翻过来。这是一整套仪式,我凝视过好多次。祖母在坐这个的时候,老爷子正坐在沙发上的一角闭着眼睛喝着茶。是的,祖父的大部分晚年时光就是如此度过的。我总是看见这样一幅图景以至于我以为的老年时光最后会莫名其妙地活成如此一幅尴尬的局面。

事实上,这样尴尬的局面或许是会遗传的,我的父亲就是如此,他在逐步步入老年的生活时竟然完全复刻了他父亲晚年尴尬的局面,在我母亲与他激烈地争吵突然死亡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突然变得异常关心起我的心理承受能力,他怕我也突然死去,因而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尽量做到不与我发生正面冲突以及安稳地度过一个他没有妻子而我没有母亲的春节。你用脚趾头也能想象到的是,那个年过的根本不能用尴尬来形容,应该是僵硬,对,僵硬,一切欢喜的微笑都是僵硬的。使我意想不到的是,或者我应该有细微的领悟的是,他竟然会自杀,并且先于了我,恰在我与闫美丽激烈对峙的那一段段艰难的日子里。



我无数次地在梁茹结与闫美丽这两个老师之间产生情感的对比,正如祖父总是在他的第一任妻子和祖母之间,正如父亲与他的第一任女友和母亲之间,正如我与白雪在爱情与婚姻的观点之间,也当然如我自己在究竟用坚强地活着还是用颓圮的死之间,正如一切两难的情感抉择之间一样……

人们本能选择的是躲避,然后才是接受,最后才是面对。后两者都是需要勇气的,然而很多人都说死不需要勇气,这一点我十分的不认同,或者说九分吧,剩下那一分用以给一些相信的人以一点勇气。我想要你知道的是,自杀并非需要勇气,等待自杀才是。这与活着的勇气根本不可能等量齐观。

找个理由死亡和找个理由活着是一样的简单,因为“找个理由”和“原因”是人类最擅长做的事了。所以,在母亲死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都在做一件事情——怎样将低沉的心绪强注进一些快乐的因子,这才是我总在思考的问题。我也很想知道,我的父亲在他那个冷漠的妻子死后,或者说是强硬的妻子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究竟在思考着什么?在祖父死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祖母究竟在思考着一些什么问题?生者对死者的思念吗?这是一个很简单的理由吗?不是,至少祖母不是。她依然在那个我母亲死去后的年节里一如既往的虔诚地跪拜她那个拜了后半辈子的菩萨——这个菩萨是祖母于中年时特意在寺庙里开了光的,将牛羊的肠肠肚肚塞进这个用白瓷做的菩萨里,她的外形被雕刻成一个女性。是的,这象征着这个菩萨真人莅临的样子与模式,这就是整个迷信系统里最莫名其妙的部分。

祖母的神情一如往常的淡定,而父亲似乎不是。祖母可能是老了,因为只要人老了,所有的东西都会变得云淡风轻了,而父亲不是这样的,他正在奔向老的路程里或者说更老的路程,在这样的一个路程里,他应该还没有习惯人的死亡或者没有老的愿意去死——像祖父那么老那么老的时候,经常向祖母要安眠药片,说要死去。事实上,他要的这个举动说明了祖父根本不想死去,当然还有祖父那次莫名其妙地执拗地要住医院的事情,还有他年轻时自学中医的经历等等,这些所有的种种都预示着祖父是要奔着老死了去的。但是人老与老人因病而死似乎是能画个等号的。但这些似乎都不知祖父真正想要的死亡方式。这些所有的一切比较沉重的事情也都是后话了。现在的重点是我想聊聊一些好玩的事情,正如悲剧来临前的喜剧前奏一样,那个闫美丽的父亲当年作为该校的校长被查到贪腐的小事情——这几乎可以充当一个荒诞的玩笑去听。

这闫美丽的父亲叫闫坚,我希望你们记住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和他所做的事情一样的荒谬异常。闫坚任期里的曾经的一位家长因自己本来塞钱给他手底下的一个新入职的老师,他说能帮助这个家长的孩子进入这所学校上学却最终失败了。家长一怒之下举报了这个老师而这个校长被连带的查起。可笑的是那些检察院的人检查他只是想例行公事而已,但诡异的是这个新老师为了自保一口咬定是这个闫校长指示的,所以没办法的是检察院的人只能象征的搜查搜查,但是没想到的是这一很小的搜查搜查,竟然发现了一个绿皮的笔记本!

这个笔记本里内藏一个巨大的乾坤,记录了这个闫校长受贿的每一笔钱,包括时间、地点以及人物,还有因为什么,一些受贿的钱的去向等等,异常异常详细,有点像清朝那个和珅和大人的贪污受贿的方式一样,真是阳光之下真是他妈的没有任何新鲜的事情。这一下,整个学校里、周边以及这些闫校长的人际什么的都在蠢蠢欲动想要躲避与逃跑,就这样,警察们几乎是兵不血刃地就端了一整个贪污受贿的利益链条。这所学校几乎一半的老师被撸掉一半儿,瞬间这个学校周遭的水都清澈了,空气都清晰了,人与人打招呼的声音都能大点声音了。







请到「今天看啥」查看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