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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萃 / 一笑、张不退、李诗白、李琬诗歌荐读丨《当代·诗歌》2024年5期

当代  · 公众号  · 文学  · 2024-12-13 08:30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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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诗歌》

2024年5期


 拔  萃 

一笑

我们

由一个字

走向一个句子

需要情感的打磨——或粗或细

一笔一划在河流的辽阔中

认领属于自己的那部分

弯曲的双膝,正对着生活的火把

凝视生命,宇宙,无名的细小事物

我们在成为孩子之前

都在尝试一个字的本质

“存在”多么不可思议的站立

要么幸运地落选

要么不幸运地当选

落选,成为花

当选,成为你

最后,成为其它

轻如烟云

消失不见


你们好


站立在土地上的瓜果

蔬菜和花草们

你们好呀

季节总是从你们身边经过

随后是——阳光,雨水,露,霜,雪花

这些,都将成为你们的应对者

无论你接受或者拒绝

喜欢或者厌恶

有些事物们就开起花

结起果。成为自己,也成就别人

人类,也是如此

无论你在这片土地之上

扮演何种角色

可以往东,或往西

依旧有自己的伙伴

并不饱满的躯体,要站立得挺直吧

有时,也想成为雨水和雪花

仰头看星空

低头看尘埃


用掉的日子


昨天,前天,大前天

去年,前年,大前年

那么多过去的每一天

组成我们的衰老

每一个今天,如此昂贵

在不经意间一点点用掉

那过去

都是让我们如此轻薄地挥霍

只是,用掉的日子

不给开票

也不知如何证明

我们亲自走过

站在镜子的面前

白发,细纹

成了最真实的证据

证据,也无可奈何啊

默默扎根在——我们的身体里

亲爱的,时光那么好

绿色的果子成熟

红红的花朵飘出香味

而我们

一步一步走在未知的小路上

时而迷茫

时而清醒


有时就想写坏一首诗


往坏里写,让它凌乱、跌宕

无序……


还有什么呢?当你不在意一个句子

句子又怎么会在意你


要有多爱,才用写坏一首诗

来抵达这不论价钱的情感


多少一斤,是蔬菜瓜果的价值

那一首诗,一份情谊值多少


嗯,这不值钱的东西

却是我心头的爱


这首注定写坏了的诗

坏得深沉,没有斤两,没有明码标价


生活是如此,允许它坏

允许它论斤两,却要用心过


作者简介:一笑,1985年生,浙江海盐人。著有诗集《我的爱那么节俭》。

 

张不退


比如


比如一把剑吧

比如

它由一把镰刀

和木头做成

很多年前的一个冬天

天还没黑

你自己

来到河边

练习胳膊

自由挥动木剑的感觉

桥上的三个老人,他们

一个在桥头一个

在桥中一个

在桥尾

他们在忙着

平衡桥面

你躲在树的后面

因为雨。雨也在树

的后面

当你抬头看一片叶子

那个冬天的树上

没有叶子


回忆和燕子


现如今,几天前的事,就已如幻境

要不是下午两点窗外那只灰鸟

(认识它已两个月之久)

用亲密的尖利声提醒

我已让那群燕子彻底离去……

此刻,在灰鸟的声音里

我再次睡着,再次下午六点钟醒来

莫名走出门,停靠在大风摇荡的桥上

等什么,直到几十只燕子

从蓝灰色天空显现

下降——掠过水面,掠过我的眼睛

它们萦回在河面上方,穿过风,穿过桥洞、树冠和头顶

自然、愉悦地叫着

不动情也不无情

等天色暗得趋于空

它们雾一样向上飞离,于是

地面的噪响开始颤动

在时间幻觉中从未停止的车流,无限延伸的高大建筑物,

放风筝的人,卖水果的人,

跑步的人,远处路灯下打快板的人

这一切的散乱恍然有了某种秩序,

依旧有些无趣,却也可爱得优雅

尽管地下正燃烧着火焰和战马


夜湖


高处的云灰白得很清晰

湖已自行黯淡

一滴水般沉静


岸上林立的树和声音

因此不得不暗下来


所有的炫目与眩晕

跳浮在它周围

不至跌落溃散成积怨或腐烂


只有黑暗

没有栅栏


杯子


我有一个杯子

黑色的,上面的白色

线条勾勒出卡夫卡

背身走在

夜间石板路上的情景

今晚我把药物颗粒

倒进杯子

冲入热水后

坐下,盯着他怪异的

微微倾斜或战栗的身影

突然意识到:这些药

终归不会有效


作者简介:张不退,1989年生,山东临清人。偶尔写诗和小说。

 

李诗白


所见


富安村的沉暮

像塞尚的调色盘

一点点晕染着

远山、村落、平林

漠漠,以及稀稀疏疏的

短松之岗。公路的蛇身

平铺直叙,悬浮在

浪漫主义

与现实视界的边境

横风吹起

几片顽强的落叶

她们、嘻嘻哈哈

如同暂歇枝头的群雀

一只、一只

弹入天空,随即

缓缓散落,在尘世的黄昏

完成一生的宿命

落地归根


夜色沿江岸

潺潺流动,嵌入

大地的神阙,把城市

与群山一分为二

山风从身后

拥抱身体,仿佛

昨夜,温柔地爱抚

行云在索萨的声带中涣散

晕开一片墨绿的风影

擦拭着月轮的光芒。


三月十六日夜宿醉


失群之鸟,绕过大半个中国

回到云南,它们扇动翅膀

敲打出一首长诗的节奏,夜光

停滞在昆明的郊区,从燕居

到黑林铺的另一个地方

再往别处,年轻的诗人们

少浮、美丽、家伟,一支

接一支,低垂着脖颈纵饮

妄图喝空整片初春的夜幕

往事像哲学的江水滔滔不绝

海德格尔踏上沉思的林中路

朋友们来自各地,尼父在陈

王粲登楼,春风得意的年纪

云贵高原在倒春寒中躺平。


早春


春分以下

触动我的都在风里

在山岗之上,在黄昏时分

在暮色随风卷起的天际

在群鸟悠悠降落的枝头

在溪流走向湖泊走向共和

湖泊走向江河走向分封的地带


从云端垂落的风,她们

窃窃私语,柔软舒卷

肃杀过后的静谧,仿佛

氤氲之蛇弥漫楼林,大地

四座俱寂,洗耳恭听

第一场雨的如约而至,万物

在萎靡中振奋,畅享激奋

像个情窦初开的,猛烈而急促。


日常


锁进没有灯光的房间

看窗外夜色铺满坝子

倾听山风呼啸,肃穆三千

天空如溟,包围大地,涤荡浮尘

月光之水澄澈清白,波澜不惊

众鸟漂匿于浩渺烟云,落叶般

弥漫彼岸

打开烟盒,打开酒器,打开嘴巴

打开与生俱来的悲情

达拉蒙的歌喉,弗罗斯特的诗篇

穿堂而至。


作者简介:李诗白,彝族,1989年生于云南,现居昆明。任教于云南经济管理学院。



李琬


悬崖


我已经替你看守过世界很多次了

你也替我看守过

直到土地上没有什么可被看守的


为了掩藏我的软弱,你先于我离开房间

来到明亮灯光和细密绒毯中

还有不会走完的长长阶梯

我们只能在强光和阴影的交替里说一小会儿

只有撕成片段的时间来容忍失误和争吵


我羞于讲述哭泣的原因:

不需要一个胜利的世界也不需要我们了

如果有人天生只适合忍耐与刺杀

并以此完成正直的前提呢?

如果我们永远都在这个前提上无法离开

那么被看守的又是什么呢?


这时从纱帘里渗漏进来的阳光让我贪恋

提醒我在剧烈断开的生活下面

还有多么宁静、多么甜美的藻

这是庭院,是我梦中来过的花树萧森的庭院

(我们偶尔也能在一些古典字眼里吸入松弛)


你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

把我留在你拓印了一小会儿的空气里了

让我明白你无比信任这些空中的钥匙

没有什么斑点会检举我们透支的坚贞


我开始无意识地整理你已被整理过的衣服

它们被弄乱,然后被整理,然后再弄乱

头脑中的声音就这样被改变了

这些小动作立刻抚平了,从地层深处,

穿过劳动的手臂、穿过强烈绷紧的脊背

来到鼻腔和泪腺的痛苦


我还在没有了你的凹痕的枕头上待了一会儿

像我们嘲笑的电影那样不彻底、不坚决

没有什么比得上这种被锡纸包裹着的热烈


因为刚才,我们只是和约定的一样

静静坐在彼此旁边

一阵内心的仓促、惶惑不安使人想起

多年前在这里,在不远处

被战争动员起来的村庄里,一无所有的人

——他们的正直来自匮乏和绝望


我马上就会回到独自工作的阳光舌头之下

只是稍微打量了一阵你凌乱的行李

和被整齐放在床尾的磨旧的皮鞋

然后中断身体深处的交谈


它们仿佛用这一分钟说明了你已经做了一生的工作

你总是固执地向一个早已不再回复的号码

报告我们渺茫的行踪

你忘了我多么想再次遇到

那些美的、不麻木的、昙花一现的同伴


Significant Others


游人离开后的夜晚寂静下来

在建成不久的明水城墙上我第一次明白

我从没有赞叹过的这些复活的人造化石

原来也有自己越轨的生命

溢出了多余的人类计算与情感


因为灾难过后,我越来越亲近于异象

并渐渐理解那些和我有着同样来源的

去国者发出的优美而哀伤的叹息

因为不能写进新闻、社交媒体和一本非虚构杰作的经验

时常是伟大的,时常可以表达

对不伟大牺牲的纪念


当我在你们之中走过,想着许多

容忍了我的沉默与出神的朋友

(仿佛友爱的珍贵就是沉默与出神)

我知道一次无法再恢复的中断也并非全无意义


我也可以赤裸而无庇护地

在空旷无人的崭新拟像中行走

然后传送消息:

当一切快要从屏幕上滑走了的时候

即使是被想象的古物,也比我们的未来时间更新鲜


那些时间好像脱离了主人的衣服

目的地就是我变得越来越少的地方

唯一能做的,是接受更多的命运的复制品


我感到自己不过是一些被搬运的

吸满汗液的木头和砖块

并由那些穿救生衣的船夫

在纤维束一般的河道里刮开的淤泥构成

稀薄的爱或许也来自这些迷人的无动于衷之物


当北方的雨水降下来,永远的幻肢痛就更剧烈了

它把我们和不知道是什么的存在黏合在一起

如果足够幸运,神秘之诗偶尔也会在漫长的睡眠呼吸暂停中

暗暗修正公正与不公的比例


片刻间我甚至预感

折磨数年的疑惑会和虚伪的总和一样在这里结束

它在问的是,为什么我不能

在曾经无比相信的房屋里度过一生

这样的灼烧,应该可以在黑暗的视网膜里延长很久


镜子


告诉我,为什么我不再

从你的面孔中感觉到危险。

就连监狱也不能。


我知道,最好的未来,

比起现在,也只有细微的不同——

那些违抗的甜蜜,什么都不是。


我在反射着什么?

为什么我觉得像是一面镜子,却没有

那个怎么也看不见的源头?


只有蜘蛛还在朗读

一个革命者的遗愿,

从被烟熏成黄色的墙纸角落,

我多么希望还能在什么地方发现它。


黑暗的金属围栏静静打量

这个下午,他们孤独地游行在

所有关闭的眼睑外面,

像椋鸟逾越一个合法配偶的午休。


对这张桌子获得的太阳角度来说,

庞大的灵魂之躯

已经变得不合时宜,

它吃掉周身的虚无,但也吃掉自由。


寂静中的错误是伟大的:

她不再总是提前准备

应对每一种试炼或审判。


可依凭的唯有意识的短短根系,

它固定着这些干燥的田地——

这些时时刻刻将要崩毁

而终于缄口不言的流产女人。


街道关闭时,

他人灼烧的目光,无一不透过

你在我身体里打捞的沉船残骸而出现。


被黏合起来的破碎存在本身

就是某种证据,

证明上一次醒来并不是最后的清醒——

也许那是在你旁边,

柳条影子拨动老国营宾馆

重新装潢的内面。

我们靠沉默和凝视而说,

说得越多就越是发现

那维系我们的年代摇摇欲坠了。


而后是昏睡——面对他人,

面对这些提款机和沾满泥沙图案的玻璃剧院,

以及许多与我无关的舞蹈者。


你看着再也不会出现的风景,

就像看我在高铁上读一本

并没有读进去的一本书,那本书写的,

是所有没有被连接起来的人和物

以及这其中的连接。


……好像这样就能推迟海平面。

但我们至少摒弃了一些什么,

那些被涂坏的线条。

也许我想要寻找的就是这个回答。


作者简介:李琬,1991年生于湖北武汉。著有诗集《他们改变我的名字》、散文集《山川面目》。


 发表于《当代·诗歌》2024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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稿件初审:周倩羽、袁梦颖(实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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