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弗洛伊德在《文化的不安》中的说法,人类的痛苦有三个来源:“大自然的绝对权威,我们身体的有限性,以及我们处理家庭中、国家中和社会中人际关系的手段的不足。”但是这三种不幸中的任何一种都还不是我们面临的最大困境:对于需要理解和关爱的全人类来说,“最糟糕的莫过于一个人面临爱的缺失的威胁”。无论是狭义的爱情还是广义的人与人之间的真挚关爱与深切联系,失去“爱”比无法战胜的自然、死亡以及孤独感更加令人感到无助和绝望。
这大概就是今天如此多的人陷入焦虑和抑郁的一个重要原因,也是我们在过去一年常感不安和失落的原因——爱在社会的缺失或者说面临失位的威胁。消费主义迅猛的浪潮、经济发展的失衡、金钱至上的扭曲价值观不断冲击着传统社会的人际关系基础,现代大众社会正在朝着一种将人类关系非人化的趋势发展,让人际交往变得肤浅和制度化,以至于人们一边乐于宅在只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里,一边不断感受着心中的孤独和身边的冷漠。这种冷漠和隔绝一方面营造出一种安全假象,一方面也在暗中诉说着个人空间之外的残酷现实和冷漠关系。
随着人际关系状况的改变,个人选择远离愈发冷漠的人际社会而倾向于在宅子之中自娱自乐,寻得安慰和安全,又进一步加剧了社会关系的疏离。与古道热肠的邻居、戴着红袖标的居委会大爷和跳着广场舞的大妈相比,我们更喜欢点头之交、泛泛而谈和不要多管闲事,残酷的现实不断给善良的人们甩耳光——就连同情心都是可以被欺骗和利用的。
我们一边假装冷酷地收拾好多余的怜悯和关爱,一边还是会为那些微小的细节和温暖的情感热泪盈眶,我们一边把自私当做生存能力来培养,一边仍在为缺失的爱而焦虑和失落,我们一边搬出萨特的“他人即地狱”,一边自动忽视另外一个事实——隔绝和孤独绝对不是天堂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