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欧洲人就是比美国人有ball？

诚实影评！

上周在法国影展看了欧容今年新作 《感谢上帝》 ，故事根据真实事件改编，是法国近年来一起知名的神父性侵儿童案件。这个故事背景，很容易让人想起前几年的奥斯卡最佳影片 《聚焦》 。在看的时候，我也很难不暗自在叙事手法、意识形态、故事落点等等方面把两部影片进行一个比较，这当中其实很明显体现出欧洲电影和美国电影的差异。

《聚焦》 海报

先说说《聚焦》，在当年的奥斯卡上，我是不太看好《聚焦》获得最佳影片的，因为它涉及到宗教丑闻问题。要知道梅尔·吉普森拍 《耶稣受难记》 ，马丁·西科塞斯拍 《基督最后的诱惑》、《沉默》 等基督教题材影片，包括畅销小说改编的 《达·芬奇密码》 ，都受到了极大的非议，同时在奖项上也被冷落。宗教问题对于欧美人来说，始终是一个终极敏感话题，甚至比种族、LGBT、女性还要敏感。

从剧作上来看，《聚焦》也是较为典型的好莱坞类型模版，它制造了大量的悬念。记者犹如黑色电影中的侦探角色，通过一步一步的探索、挖掘，慢慢找寻出真相。你可以很明显的感受它的叙事节奏，镜头的视角是在带领观众进入到其中，受众心理节奏与影片统一步调，让你有一种侵入式的观感。

这一脉电影风格可以追溯到新好莱坞时期的 《总统班底》 ，后来者基本没有离开过《总统班底》打下的叙事框架，包括忠实的效仿者《华盛顿邮报》。在这一脉电影里我们可以明显的看到媒体的作用，首先视角都是来自媒体，推动事件发展的也是媒体的作用。

《总统班底》

当然我们还可以在往前追溯，好莱坞电影中不乏记者的形象和记者的故事。像是比利·怀尔德的 《倒扣的王牌》 ，以黑色电影的方式讲述了一个舆论控制社会的寓言故事。轻松一点如 《罗马假日》、《女友礼拜五》、《一夜风流》 ，都是记者为主角的爱情喜剧，也包括卡普拉的 《迪兹先生进城》 。但在这些电影里，记者被塑造成了一个丑角，他们隐藏自己的身份，暗中窥探想要报道的对象，相当于一个狗仔在盯梢，偷偷传递出夸大事实的新闻，获取报酬。但是因为过程中爱上了对方的美好品质，最终放弃了自己的诡计。

《一夜风流》

这样看来在旧好莱坞时期，记者是很难被信任的一种角色，与其让他们挖掘真相，还不如说他们的角色职能主要在于自我觉醒。根本没有发现自己本身人性的真相，又如何去找到世界的真相呢？

《感谢上帝》

相较之下，在 《感谢上帝》 里，记者是最后三分之一才出现的角色，而且属于辅助作用，并非是直接叙事推动力。《感谢上帝》的整体结构也和《聚焦》差异很大，它是段落式的框架，总共有三个主要人物，每个占据近似三分之一的篇幅，彼此之间有一个明显的过渡性连结情节。三个人物虽然同为性侵的受害者，但是在面对这件事时有很大的差异，有较为婉约的抗争者，也有较为激进的一员。

影片并没有把他们塑造成一个有突出共同点的群像，也不似《聚焦》的记者群像，带着不同的任务但秉承同一目的去深入事件之中。《感谢上帝》中的三个人，甚至可以说涉及到的所有受害者都是性格鲜明的个体。他们对于抗争的结果也有不同的诉求，所以在结尾处虽然看似庆贺事件有了较大的突破，但实则也是几人的分道扬镳。有人觉得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结果，有人希望继续战斗。

这里两部影片形成了鲜明的视角差异，也代表了美国和欧洲电影的两种基本态度。《聚焦》是一种上帝视角，记者作为上帝去探索、还原事件的全程。而《感谢上帝》是一个人与神斗争的视角，人被神漠视，他需要通过不同的方式去引起神的注意，去争取人间的公平、正义。 在好莱坞电影里被关注的是事件的结果，有没有彰显出民主的胜利。而在欧洲电影中被关注的是人本身，人的诉求是否得到解决。

要叩响上帝之门，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感谢上帝》里三人视角的交接，更有一种“愚公移山”式的感觉，犹如古希腊神话的传承。一人未完成的壮举，接着由另一人来继续下去。而并非是《聚焦》式的群策群力，众神发挥自身不同的职能去共同完成任务。在《感谢上帝》里，对于媒体的态度也是暧昧的。 他们需要媒体，但是也慎用媒体。

我们作为一个非基督文化的国家，可能会更容易理解《聚焦》，而非《感谢上帝》。包括可以延伸为我们更容易理解和接受好莱坞电影，而非欧洲电影。在好莱坞电影中常见一种转换和编码的建构方式，基督文化是很复杂的问题，但是它可以建构成一个悬疑片，把性丑闻作为一个悬念，借由记者的上帝视角去剖析和呈现。欧洲电影并没有放弃过它本身文化的厚度，它是作为欧洲神话、艺术、宗教在新时代的一种延续载体而生的。

在近年很多事件里，我们也看到了美国人和欧洲人的差异。典型的就是me too运动，好莱坞如火如荼，法国女星凯瑟琳·德纳芙带头出来说担心他们矫枉过正。被米亚·法罗趁机扳倒的伍迪·艾伦就因此新作时隔两年还不见天日，大部分跟他合作的演员都跳出来撇清关系，最后靠欧洲人出来给他发行，还投资新片。

伍迪·艾伦新片《纽约的一个雨天》

《聚焦》这类成为一个口号式的电影，虽然可以揭露现实、剑指不义，可是最终造就的也只能是me too这类一面倒的场面。当然这也是一种优点，可以尽快的让受众接收到信息，要像欧洲电影一样加以细致的解读和分析，可能刚搞明白，事情都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但是面对这个繁杂的世界，还是应该带有更多面、多元的思考。

地球是圆形的，但社会是多面体，总有一个暗面藏着我们解题的密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