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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GC技术会限制我们的想象力，因为它在创作过程中提供了捷径。
“菜园里，一颗颗巨型蔬菜像舞台上展示肌肉的选美选手；办公桌上，畸形的男人们西装革履，正在讨论土豆的品种和分类；而实验室里，变异生长的农作物突然爆炸……”这些看似正常却又荒诞的照片一张张切换，让观众仿佛进入工业世界的末日狂欢，体会到农药、化肥催生下的日常生活的魔幻现实。
在24年第十届集美·阿尔勒国际摄影季上，一位德国艺术家的超现实作品吸引了许多人的关注。布鲁斯·伊斯利，一位生活和工作在柏林的视觉艺术家与园艺家，在其作品《新农夫》中，借用20世纪60年代纪实摄影的风格，通过AIGC生成的图像，讲述了他眼中的绿色革命叙事。在高产作物、化肥和机械化操作缓解全球饥荒的同时，一些被隐藏的蹊跷和荒诞，也以超现实的故事渗透进人们的日常生活。而伊斯利则用巨型蔬菜、非正常的人类形象和诡异莫测的生活细节，揭示了工业农业体系中潜藏的问题。
在与正午的访谈中，布鲁斯·伊斯利分享了他对种植生活的欣喜，对绿色革命叙事的反思，以及如何利用AIGC工具去解构诸多历史事件。透过这些伪装成历史记录的图像，他带领观众重塑对农业、科技与自然关系的认知，也让人们重新思考人类在生物圈中的位置。
布鲁斯·伊斯利。《
1962年，林堡附近的西兰花农场》，《新农夫》系列，2023年。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伊斯利：在主要的生长季节，我几乎每天都会在我自己的园艺地里工作。园艺是一种缓慢的实践，它让我重新连接到生命的基本循环，同时为盲目消费和工业农业提供了一种替代选择。而且，自己种的食物味道更好。
伊斯利：我主要种植蔬菜，并尝试种植各种作物。我还参与了“Pulses Increase（豆类增量）”项目，我们在这个项目中种植濒危的豆类品种，记录它们的生长周期，然后将濒危种子收集并送回项目中。我们每年尝试完全依赖自家种植的蔬菜生活三个月，不从外面采购。虽然时间不长，但非常有成就感。
正午：在这个名叫“克莱因花园”的项目里，人们是在休闲，还是真的把收获当作食物来源？
伊斯利：人们需要支付一小笔费用来租赁一块土地，但它很便宜，适合各类人群。克莱因花园起源于19世纪工业化时期，目的是为工人阶级家庭提供种植食物的空间，并改善生活质量。在危机时期，这些花园在自给自足和食物生产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如今，虽然它们主要作为休闲空间使用，但仍有许多热爱园艺的人参与。克莱因花园在保护生物多样性以及为传粉昆虫、鸟类和其他生物提供栖息地等方面仍然发挥着重要作用。
伊斯利：我认为园艺是一种政治行为，因为你选择如何利用那片小小的种植空间，实际上反映了你对世界的看法——你是种植被杀虫剂喷洒得一丝不苟的完美草坪，还是让野花自然生长，以支持蝴蝶、蜜蜂来授粉？对我而言，园艺是一种对抗工业农业和消费主义的方式。即使规模再小，它也是一种参与并为你理想中的生活环境做出贡献的途径。
正午：在德国普通家庭的餐桌上，“工业化”生产的蔬菜、自家种植的蔬菜，以及有机购买的蔬菜的比例各是多少？
伊斯利：绝大多数蔬菜是工业化生产的，有机种植的蔬菜市场规模相对较大且在不断增长。自家种植的蔬菜所占的比例则非常少。
正午： 你曾说，巨型蔬菜象征了绿色革命中“生产力至上”的核心价值观。这种逻辑如何改变了人类与自然的关系，是否也影响了我们对食物的理解和态度？
伊斯利：确实如此。我们大多忽视了食物的来源及其生产过程。曾经世代相传的知识正逐渐流失，被便利所取代。如今，我们大多将生态系统视为可以优化和提取的资源，忽视了长期后果，只追求短期利益。
对少数高产作物品种的关注，导致了那些经过数百年自然进化、本地适应的种子被边缘化甚至消失。这种基因侵蚀使现代农业更容易受到病虫害和气候变化的影响，因为单一作物种植缺乏多样化生态系统的韧性。工业化农业依赖化肥和集约化耕作技术，忽视了其对土壤健康的长期破坏。随着时间的推移，过度使用合成物质耗尽了土壤有机质，破坏了微生物群落，导致土壤侵蚀和荒漠化。
还有许多其他问题，例如水污染、授粉昆虫减少、人类健康风险、农业垄断化以及对小规模农民的边缘化。这些问题都威胁着粮食生产的可持续性。
伊斯利：保护种子多样性的项目已经成功保存了数千种濒危品种。例如，“Pulses Increase（豆类增量）”及其他类似项目让个人即使在小规模上也能够轻松参与其中。假设你只有一个阳台上的小盆栽，你也可以参与这些实验，帮助种植濒危的遗产品种，从而做出一份小小的贡献。
通过我的作品，我希望以一种不同的方式吸引人们关注这一问题，并让他们认识到其重要性。也许通过幽默和有趣的方式，我能够吸引到那些原本可能不会对此感兴趣的观众。
正午：整组作品最初是以一本图录的小册子呈现的，为什么会采用这种方式？
伊斯利：我一直对那个时代的指南手册充满兴趣——它们体现了一种对进步和人类优越性的信仰。此外，这些图像模仿了早期的彩色胶片摄影，传递出一种更强的真实性和证据感。这种真实感或许会让人们对此深信不疑。当观众首次看到这本小册子时，或许会将其视为一份真实的历史文件，然后逐渐产生“怀疑”， 我对这一过程很感兴趣。在当今这个时代，我认为这一过程尤为重要，因为这种觉察本身就能促使我们反思照片的可靠性。
我有一个小规模的收藏。我从那个时代的小册子中获得了很多灵感，包括视觉和语言上的灵感。那是一个人们对技术进步充满信心的时期，而现在我们开始质疑这种自信心是否合理。
正午：这项工作花了多长时间？图像生成技术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伊斯利：我花了大约半年的时间完成所有图像的创作、编辑和排序，并制作了册子的第一版设计。之后又花了三个月时间进行修改和最终定稿。我认为生成式图像软件确实可以简化创作过程中的某些部分，但仍然需要投入时间，去与想法“较劲”，尝试不同的可能性，甚至经历失败，但这才是创作作品的过程。正如影评人罗杰·埃伯特所说：“灵感总是在创作的过程中降临，而不是在之前。”
正午：作为创作工具，这些新工具的效果如何？你的预期完全实现了吗？
伊斯利：当我在2023年初开始为《新农夫》使用生成式图像软件时，我对图像的质量和结果与我脑海中构想的高度契合感到非常惊讶，但有些事情它还是做不到。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学会了利用这些限制，并接受这些工具带来的不完美和意想不到的结果。这个过程更像是反复试验和探索，而不是对想法的直接翻译。
正午：在你看来，图像生成技术是扩展了还是限制了人类的想象力？
伊斯利：我确实看到，AIGC技术可能会限制我们的想象力，因为它在创作过程中提供了捷径，可能会让人变得被动。如果我们过于依赖算法，可能会丧失深度参与想象的习惯，也无法训练我们的创造力。但这一点取决于我们自己如何选择。
正午：就像绿色革命会限制生物多样性一样，图像生成技术会否限制图像创作的多样性？
伊斯利：我毫不怀疑，生成图像的美学会变得更加普遍，尤其是在过去可能使用库存照片的场景中。但那些重视和支持原创图像创作的机构会继续这么做，而视觉艺术家也会继续创造有趣而新颖的作品。摄影的发明曾让绘画摆脱了写实的需求——也许生成图像将让我们重新发现和欣赏摄影的独特之处。
正午：通过这次在厦门集美·阿尔勒国际摄影季的展，你希望能与中国观众建立什么样的联系？
伊斯利：这是我的作品第一次在中国展出，我非常兴奋能与新的观众分享这些作品。农业、生物多样性和可持续食物生产是全球性的问题，但它们也有深刻的地方性维度，由文化、历史和环境因素所塑造。我能想象这些作品可能会被非常不同地解读，我期待看到它们与中国观众之间产生共鸣。我希望它能激发更多的讨论，关于图像的可靠性以及我们在这个快速变化时代与自然界的关系。
布鲁斯·伊斯利。《
1951年，汉默霍夫，一群蜜蜂被野花吸引》，《新农夫》系列，2023年。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布鲁斯·伊斯利。《
1951年，汉默霍夫的春天》，《新农夫》系列，2023年。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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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1年，兰塞尔的汉默霍夫餐厅的午餐桌。汉默家族农场于1952年被选为林堡超强韧作物杂交计划（LURCH）的参与者》，《新农夫》系列，2023年。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布鲁斯·伊斯利。《
1951年，汉默霍夫农场的收获季节。使用过时的手工方法，现场工作耗时且效率低下》，《新农夫》系列，2023年。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布鲁斯·伊斯利。《
1951年，埃德加·汉默与邻居分享保存下来的种子。每年的种子都是手工采集的，采集结果并不稳定》，《新农夫》系列，2023年。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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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2年，林堡超强韧作物杂交计划的科学家Theodor Blech， Norbert Fischer， Herbert Haber和Peter Bosch参观了汉默霍夫》，《新农夫》系列，2023年。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布鲁斯·伊斯利。《
1952年，在LURCH实验室，优质和劣质的茄子被分类和标记》，《新农夫》系列，2023年。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布鲁斯·伊斯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