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王朔为冯小刚写了一个剧本叫做《过着狼狈不堪的生活》,但是电影才开拍十天就被电影局叫停了。
接到北影厂制片处电话之后,冯小刚拉着王朔一路狂奔到北影厂前厂长韩三平的办公室,见到北影厂的领导班子正襟危坐,两人手心冒汗,韩三平作为代表宣读了电影局对剧本《过着狼狈不堪的生活》的意见,意见指出,剧本的主要问题在于“对于男女之间的不正当情感津津乐道,错误引导大众审美趣味,有违社会公认道德标准”。
这“判词”让冯小刚和王朔无fuck说,但是想起来已经花出去的一百多万,两人还是心有不甘,“你们说怎么改?怎么改都行”,“那你们去改吧……”,但,“我可以告诉你们,即使你改了剧本,通过的希望也不大”,韩三平补充。
冯小刚想抗议,韩三平拍了桌子。
美工部门打来电话,问“拆不拆台”,冯小刚说“拆”,那晚,冯小刚喝酒醉倒在饭馆外,第二天,徐帆给他照镜子,他发现自己脑袋右侧莫名少了一块头发,徐帆流了眼泪。
这当然不是冯小刚第一次与电影审查过招,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剧本被毙之后,冯小刚颓废的一塌糊涂。直到郑晓龙打电话约他和王朔议事,他想搞一个贺岁片,续拍《编辑部的故事》。
在冯小刚每一次心灰意冷的时候,都会有一个贵人从天而降、雪中送炭,这些使者加起来能凑一个班,冯小刚说“感谢上帝”。
01
四年之后,2000年,冯小刚将《过着狼狈不堪的生活》的剧本重新拿出来做了调整,并更名为《一声叹息》,当年10月电影在全国上映,接着又在电影局的推荐下参加了开罗国际电影节,获得最佳男女演员、最佳导演和最佳影片四个奖项,算是结局圆满。
能够结局圆满的是少数。在和王朔、彭晓林联合开办“好梦“电影公司期间,他们一共拍摄了五部半作品影视作品,《一地鸡毛》《永失我爱》《情殇》三者有幸面世,《过着狼狈不堪的生活》胎死腹中,《我是你爸爸》和《月亮背面》不幸夭折。
从此,冯小刚和王朔这个组合被投资者和业内人士视为“毒药”,两人分道扬镳,王朔赴美,“好梦公司”停业。
去美国之前,王朔对冯小刚说:咱们分开吧,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你有机会活,不要一起死。
故事的前半段,冯小刚和王朔这两个名字紧密联系在一起,故事的前半段,总有暗礁和险滩。
1991年冯小刚和王朔共同参与编剧的《编辑部的故事》拍摄完成,在新华社的礼堂举办记者专家看片会,会后,出现了不同的声音,有人说《编辑部的故事》是毒草,一时间风声鹤唳。
1992年春节,李瑞环等中央领导来北京电视艺术中心慰问文艺工作者,汇报完主要工作之后,按照计划,冯小刚站起身询问道,“瑞环同志,您看了我们的《编辑部的故事》了吗?”
李瑞环同志笑了笑,点了头,冯小刚接着问,“您觉得怎么样?”。
我党历史上最懂剧本的领导人之一李瑞环同志很谦虚,回答说,“本来我是不想说这件事的,既然你问了,我就说两句。艺术上我不懂,是外行。政治上我认为没有问题。内容上,我认为也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是一个反映社会生活的窗口。”
大年初一,北京日报头版发文,标题为《李瑞环同志给予充分肯定》。
1997年春节刚过,韩三平打电话给冯小刚,大致意思是组织愿意再给他一个机会,剧本被毙这件事是对事不对人,希望他重新回到革命的队伍中来,韩三平给了冯小刚勇气,冯小刚联系远在美国的王朔,并着手改编王朔的小说《你不是一个俗人》,为了“避嫌”,王朔同意电影中不署明自己的名字。
入夏,改编自《你不是一个俗人》的剧本《比火还热的心》完成、送审,几天后电影局传来好消息,“同意建组筹备”,那晚,冯小刚又喝醉了。
不过投资还没有着落,这时,上帝给冯小刚派了又一位贵人——北京紫禁城影业公司总经理张和平,张和平在做音像的时候就推出过王朔的《爱你没商量》和《过把瘾》两部电视剧,他对还未走都出低谷的冯小刚说,“我得给你捞出来,干活”,于是贺岁片《比火还热的心》开拍,后改名为《甲方乙方》,于1998年元旦上映,以3600万元的票房成绩成为中国内地贺岁档期的票房冠军,冯氏喜剧自成一派。
不是每个人都有如此机会东山再起。十年前,冯小刚还是个小小的美术助理的时候,见到过有人永远倒在了冬天的雪地里,1980年,彭宁的导演作品《苦恋》被禁,自此一蹶不振,再没拍出过东西。
后来导演张建亚说:中国电影好比红军在长征路上,韩三平和朱永德(上影厂厂长)是抬担架的,冯小刚原本是占山为王的土匪,正好红军途经此地,遂起了当红军的愿望,加入了韩三平的担架队,没走多远正赶上肃反,拉出去就给毙了,结果枪法不准没打死,大雨一浇又醒了,痴心不改,又爬起来追上了过草地的红军。
一个人的命运,当然要靠自我奋斗,但是也要考虑到历史的行程。
1997年,为了响应清除精神污染,重建精神文明,北影厂连续毙了一批片子。
王朔回忆说,在这之前的1995年是中国电影的大丰收年,那一年出了许多片子,“阳光”、“红粉”、“外婆桥”、“红樱桃”……接着就萎缩了。
矫枉过正也是一种中国传统。
当然,电影审查是中国导演的共同困境。
“如果没有电影审查制度,中国是否会产生更多优秀电影作品?”是个于现实无意义的问题,但是对于电影导演来说,与审查制度的角力却是生死攸关,to be or not to be,这是一个问题。
当年,被韩三平收编进抬担架队伍的除了冯小刚,还有拍出了《黑眼睛》《那山那人那狗》《生活秀》的霍建起和拍出了《孔繁森》《横空出世》的陈国星,后来还加入了王小帅、路学长、陆川,“但小哥儿几个不好好抬,经常把躺在担架上的首长颠得摔下来,令担架队长韩三平很没有面子。”
拍了一堆贺岁片的冯小刚从不让韩三平没面子,他说“韩三平给共产党打工心甘情愿,我给韩三平打工心甘情愿。”
02
在加入部队文工团之前,冯小刚本是一个没有色彩的冯小刚。
成为一名文艺工作者让冯小刚颇感光荣,离开部队、转业的前一晚,他穿着军装给他母亲敬了个礼,母亲对儿子说“你穿什么也不如穿军装好看”。
当然,冯小刚穿上了军装。可是那一身拍婆子的利器“将校呢”,当年冯小刚是只能看着流口水的。所以管虎把老炮的剧本拿给冯小刚看,冯小刚没二话就接下来了,就冲着那一身没穿过的“将校呢”。
还有文工团里那些年轻漂亮的女兵们,给他留下最印象深刻的是女兵光洁的脖子。夏天,女兵们洗完澡、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光着脖子空堂穿上军装,把军帽塞进军挎包走出军营,冯小刚在自传里表露心迹,他想只为这样一个“楚楚动人”的细节拍一部电影。
冯小刚第一次接触电影行业是在1980年,从《初恋的风》开始,他跟着何平、彭宁、杨延晋、滕文骥等当时的一批新锐导演做美工助理,那是最美好的时光,冯小刚回忆起“小跟班”生涯。
即便只是一个小跟班,那也是冯小刚在他“乏善可陈”的青少年时代没有想过的,他刚上小学的时候,全国就掀起了历时十年的文化大革命,他几乎没怎么念过书,整日游手好闲,除了画画这点兴趣,没什么宏图大志。
年轻时候的冯小刚在大院子弟中排末席,长相并不出众,经常被朋友调侃说他长得像越南人,在《甲方乙方》中,他客串了一把,和葛优、英达站在一起,他最像个伪军。
1978年,20岁的冯小刚入伍,在北京军区战友京剧团任美术组学员,后来冯小刚回忆,“正是从那时起踏上了多姿多彩的美丽人生。”
在部队待了将近7年,1884年,冯小刚带着“画画”这项唯一的技能从部队转业,因为打架把三等功打没了,过了大半年也找不到工作,最后差点去城建开发公司看库房。
是郑晓龙重新把他拉回了影视的圈子。在郑晓龙的引荐下,他开始跟着各种电视剧剧组做美工。
有一次,郑晓龙躺在冯小刚为他铺好的芭蕉叶上读书,冯小刚躺在一旁,他听见看书的郑晓龙不时发出咯咯地笑声,一边笑还一边骂道:真他妈孙子。冯小刚问:谁这么孙子?把你乐成这样。郑晓龙把书递给他,说:王朔。我认识的一哥们儿。冯小刚接过书,看到小说的名字《浮出海面》,那是1985年12月。
后来,郑晓龙带王朔去冯小刚家做客,冯小刚下厨做了一桌子菜,从此,冯小刚和王朔成为朋友。
那时,冯小刚依然只是个小美工,但不想“登堂入室”的美工不是好导演。
冯小刚先从编剧干起。
1889年冬,他正龟缩在家里无所适从,王朔来了电话,说郑晓龙想给艺术中心攒一道喜剧,写一编辑部,已经攒了几个人,他问冯小刚“你愿意蹚这浑水儿吗?”冯小刚忙不迭答“愿意,愿意蹚。”
但是冯小刚没有底气,他问王朔,“可我是一美工,文学部同意我掺和这件事吗?” “我跟郑晓龙说。” “他怎么说?” “恩准了!”
后来《编辑部的故事》热播,冯小刚终于不再是一个小人物,他是《编辑部的故事》的编剧。
接着,1991年,冯小刚和郑晓龙一同执导了电视剧《北京人在纽约》,这部剧风靡海内外,冯小刚也从编剧晋升为导演。
终于他开始和大人物平起平坐,接着就是他和王朔成立好梦公司的故事了。
去年,一篇题为《与冯裤子有关的日子》刷屏文章把冯小刚描述成一个擅长利用他人上位的狡猾的“机会主义者”,但谁又不是一个机会主义者,一个苦孩子在成长过程中练就谨小慎微、会做人的生存技能不算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别人见不得的是一个长相怪诞的小人物最后竟然成了大导演。
不过冯小刚倒是坦承自己“有挥之不去的自卑感”,他觉得自己一直徘徊在电影殿堂之外。
第五代导演和第六代导演的百度词条至今没有收录冯小刚的名字。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文革中成长起来的第五代导演进入创作巅峰期。1988年张艺谋的《红高粱》获柏林电影节金熊奖,1992年,《秋菊打官司》获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1993年,陈凯歌的《霸王别姬》获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谢飞的《香魂女》获柏林电影节金熊奖,1999年,张艺谋的《一个都不能少》获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
千禧年之后,以贾樟柯、王小帅、娄烨、王全安、宁浩、陆川为代表的第六代导演们开始进入国际视野,2006年,贾樟柯影片《三峡好人》获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2007年,王全安影片《图雅的婚事》获柏林电影节金熊奖。
除了出身、背景、作品风格的原因,冯小刚和第五代第六代导演的主要矛盾在于,一开始冯小刚走了商业片的路子,名利双收,成为最具票房号召力的导演,这让正统出身、但在商业片市场四处撞壁的导演们眼红,等到冯小刚想回到国家民族的大路上来与“正统们”争夺大师的荣誉,别人看不过去,你冯小刚一个拍喜剧的野路子也配!
但是在记录中国旧时代、剖析中国当代这两件事上功不可没的第五代和第六代如今集体消退却也不能否认。有人钻进故纸堆中去做了一个不合时宜的人,其他吸毒的吸毒、嫖娼的嫖娼、被抓的被抓,翻雪山,过草地,枪林弹雨之后,还能折腾出水花的导演有谁?
一个美工冯小刚,一个摄像张黎,还有一个美工加摄像张艺谋。
03
事实上,1996年《过着狼狈不堪的生活》的剧本被毙之后,冯小刚一度也有种破罐破摔的心情。
那时他的家在航空走廊下面,他每天看着无数架客机从头顶轰鸣而过,开始理解拍地下电影的哥们儿们,想着不如加入他们的行列,他甚至构思了几个关于假丑恶的题材,他想给体制添点堵,想给自己找点不痛快。
不过,最终这只是想想。
冯小刚的哲学是“面对危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以南海边的那位老人为榜样,“邓小平大人要不是能忍一时之辱,又怎么会等来”。
《甲方乙方》之后,冯小刚又连续拍了《不见不散》、《没完没了》、《一声叹息》、《大腕》,在商业片的道路上顺风顺水。转折出现在2002年,那一年冯小刚在拍《大腕》,本来一切万事如意,但他的的心脏忽然闹了情绪,差点罢工,那年,冯小刚整40岁。
胡歌刮花了脸就想起来好好拍戏,鬼门关外走了一遭之后,冯小刚开始了自己的艺术人生,并且试图挑战更宏大的题材。
从《集结号》、《唐山大地震》到《一九四二》、《我不是潘金莲》,冯小刚寻求在民族、国家、灾难、国民性题材上有所突破。
《一九四二》上映时,观众从影院出来,有妻子拉着丈夫的袖子问,“你告诉我,假如我们活在那个年份,你会不会把我给卖了?”,有孩子拉着父亲问“爸爸,你会不会把我给卖了?”,父亲一句话说不上来,紧紧拉着孩子的手走回家。
听到这样的反馈,冯小刚十分欣慰。
“我们不能老是重复,不能老是靠着过去的经验做安全的事”,在谈到《芳华》的创作初衷时,冯小刚这么说。
2003年,冯小刚自传《我把青春献给你》出版时,刘震云给冯小刚写了一个序,他说,冯老师距大师仅剩一点七公里。
2010年,《我把青春献给你》再版,刘震云再写序,他说冯老距大师仅剩一层窗户纸。冯小刚很少谈及自己的大师梦,但他说拍摄一部《一九四二》这样的电影是他由来已久的梦想。
从1993年冯小刚一口气将小说《温故一九四二》读完,到2011年电影《一九四二》终于上映,这中间历时18年,冯小刚用数十年贺岁片积累的影响力为《一九四二》投向市场做铺垫。
不过《一九四二》还是差口气。
据说,《芳华》在多伦多首映后,获外媒盛赞。
《芳华》撤档的时候,演员们抹眼泪。冯小刚只是念了两句诗,“待到春风传佳音,我们再相逢”。
一山更比一山高,1990年10月,一位长者也在成都念了两句诗,“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一年后,中越关系正常化,高层互访。双方就口头约定,双方不再向民间进行那段中越战争的任何宣传。
所以冯导说怎么就没有好的文艺作品表现那场战争,实属明知故问。就算《高山下的花环》,如果是1991年之后再面世,一样扑街。《阳光灿烂的日子》,对于这段历史,是直接跳到多年以后的结局,本来姜文是拍了一些的。
当然作为一个经常游走于艺术、商业、政治三角区域、冯小刚一定不会低估在刀尖上起舞的风险,重新捡起来中越战争,很可能直接领导单位和内容相关单位都放行了。但是审查这种事情,不到最后一刻是一口气也不能松的。你们不是只有广电一个爸爸,是七大姑八大姨全都要同意的。
2000年的电视连续剧《抗美援朝》至今还被“束之高阁”,但恰逢911,怀着对美方的极大善意,外交战线的领导同志没有放行。2013年是抗美援朝胜利六十周年,那时,军委曾打过报告要求公开播映这部剧,为了建设新型大国关系,还是不行。
所以就另起炉灶拍了《三八线》,没有提及朝鲜战争谁开第一枪的问题,而且由于本片筹备时恰逢中韩关系史上最好的时候,所以“南朝鲜鬼子”的黑历史基本能省就省。
关于朝鲜战争,冯小刚也是动过心思的。比如黄宏还是八一厂厂长的时候,想把朝鲜战争中最惨烈的一战,长津湖之战,拿出来拍,钦点的就是冯小刚。
黄宏在八一厂是出了名的出手阔绰,拍《目标战》的时候,“影片拍摄共消耗空包弹5万发,炮弹、火箭弹数十枚,炸药3000公斤,油料60余吨。此外,还有新型突击炮、新型伞兵突击车、新型水陆两栖突击车、95系列突击步枪、大口径反器材步枪、武直-10直升机、米-171运输直升机等一系列武器装备的银幕处女秀。”
上映后,票房只有24万。
当然黄宏犯错误下去了之后,冯小刚拍《长津湖之战》是不用想了。
但是他还是想拍自己的《美国往事》。我们中国的往事是不多的,毛主席说自己一辈子就干了两件大事,小平同志说自己一生三起三落。
冯小刚拍了个1942,但是里面没有解放军。张艺谋拍了个归来,旁敲侧击就谈了个出身。陈丹青曾说,那么多写文革的作品,只有王朔《动物凶猛》以及改编成的《阳光灿烂的日子》捕捉住了文革的那种气息。
姜文拍《阳光灿烂的日子》,和侯孝贤拍《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就是《美国往事》在中国的投影。姜文拍的时候,把美国往事拉了50多遍,每个镜头都倒背如流。
所以从《霸王别姬》到《活着》再到《阳光灿烂的日子》,后面的还有贾樟柯和毕赣,中间留给冯小刚的中国往事就只剩一个火热的80年代了。
冯小刚明年就是六十的人了,2010年《唐山大地震》上映时,冯小刚接受杨澜采访,他说他给自己的导演生涯设了“大限”,《非诚勿扰2》之后再拍5部电影,拍到59岁就退休。算起来,《芳华》应该算是冯小刚倒数第二部电影了。
但是到了去年,冯小刚改口了,说自己随时可能退休,但是不再提59岁退休了。也许《芳华》圆满了,就退了。要是《芳华》这回不行,那应该还有下回。
钱早就挣够了,撑着冯小刚走到今天,未必是东阳美拉签下的对赌协议。跟许知远对话的时候,冯小刚烟后吐了真言,
“(如果)有一个强力跟你说别拍了,那我可能就解脱了,就不拍了,但是如果没有人按着我说你丫不许拍了,那我还是有一些想拍的东西”。
如果真有那么一个强力的人管着电影,听到这里也应该心生同情,就让冯小刚把最后这一部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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