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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先生在当代》AI时代,如何阅读文学经典?

摸摸艺术书  · 公众号  · 摄影  · 2024-12-05 13:43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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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先生在当代:科技升格与文学转型
作者:李静
出版: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生活书店出版有限公司
时间:2024-8
书号:978-7-80768-476-3
 内容简介 
“赛先生”走入当代中国以来,置身于全新的历史语境,一度变身“赛同志”,直至迎来赛博时代的怕与爱,朝向势不可挡的文明转型。
以“赛先生”的当代旅程为视点,本书聚焦于科技与文学的交叉地带,既思考科技如何借助文学叙事获得合法性,又努力揭示文学自身的价值所在。
书中精心选取两个科技迅速“升格”(即地位迅速上升)的时段展开个案研究。20世纪七八十年代之交,科技在工厂变革、科研攻关、教育新人、科学幻想领域,演绎出了震撼时代的文学故事;2016年以来,数码文明则更彻底地改写了文学的生产与传播方式,“赛先生”无处不在,人工智能写诗、弹幕版四大名著、互联网鲁迅,皆为文化与科技合力打造的“数字景观”。讲述与解读科学的文学叙事,可以被理解为一种重要的文化事项,其中蕴藏着复杂的中国经验与未来智慧。
 作者简介 
李静,1989年生,山西长治人,北京大学文学博士,中国艺术研究院副研究员,《文艺理论与批评》副主编,中国现代文学馆特邀研究员。主要研究方向为1980年代以降的中国当代文学史、当代文学与文化现象批评。
已出版《更新自我:当代文化现象中的个体话语》(文化艺术出版社2021年版),并在《文学评论》《文艺研究》《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读书》等杂志发表文章40余篇,部分论文被人大报刊复印资料全文转载。曾获《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20年度优秀论文奖、中国文联第七届“啄木鸟杯”优秀文艺评论(2022)等荣誉。
 目录 
序言 赛先生:当代中国人文学研究的重要视角(钱理群)
导论 “文学中国”遭遇“赛先生”之后
上篇 历史转轨中的“赛先生”:文学的“游说”与“游离”
第一章 社会主义文化与科学话语的复杂张力——以蒋子龙的工业题材小说为例(1975—1982)
第二章 “科学家英雄”的诞生及其后果——论徐迟的报告文学《哥德巴赫猜想》
第三章 “救救孩子”变奏曲——新时期初期教育题材书写的构造与限度
第四章 制造“未来”——论历史转折中的科幻畅销书《小灵通漫游未来》
第五章 当代中国语境下“科幻”概念的生成——以20世纪七八十年代之交的“科文之争”为个案
下篇 从“赛先生”到赛博格:文明转型与文学创造
第六章 认知媒介与想象力政治——作为“新显学”的中国科幻研究
第七章 赛博时代的创造力——近年诗歌创作中的机器拟人与人拟机器
第八章 当代“诗意生活”的生产原理——解读微信公众号“为你读诗”“读首诗再睡觉”的文化症候
第九章 互联网世代的文学生活与主体塑造——以弹幕版四大名著的接受为个案
第十章 “互联网鲁迅”——现代经典的后现代命运
后记 祛魅时代的人文学探索

 书摘 

说唱版《野草》:文学传统的”新感性“

‍‍‍‍‍
文|李静

    鲁迅其人其文在互联网上不断被打散和重构,这是否说明文学经典在互联网媒介上不可能被严肃对待了呢?或者说文学经典与其他的语料、素材、信息一样,都被均质化处理了呢?2020年初互联网上广受好评的说唱版《野草》,为回答这些问题带来了新的角度。这首歌曲由北京大学在读学生吴一凡与他的两位朋友共同制作,他们在鲁迅的散文诗集《野草》中选取了若干句子加以整合,并搭配裘沙等人的《野草》插画,在萃取了文学与美术的精华之后,整合出一部带有鲜明视听风格的音乐作品。

  

说唱版《野草》

  《野草》被改编为说唱音乐,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野草》是鲁迅1924—1926年间写作的23篇散文诗的合集,当时在创刊不久的《语丝》杂志上随写随发,1927年7月由北新书局出版。在陆续发表的过程中,青年人就竞相阅读,即使觉得有的篇章甚是难懂,却也不减热情。《野草》是鲁迅的“自画像”,融汇了诗与哲学的精微,展现了鲁迅“主体构建的逻辑及其方法”。而“难懂”,可以说是大家对于《野草》的共识。如钱理群所说,这是鲁迅“最尖端的文学体验”。那么,在人们印象中肤浅的、碎片化的互联网上,《野草》突然被热捧,还是不免令人好奇。说唱版的《野草》能否真的传递文学文本的复杂意涵?鲁迅本人并不希望青年人读《野草》,可它又总能吸引青年的兴趣,而对于《野草》的说唱改编,又当如何评价呢?

《野草》鲁迅著 北新书局1927年7月初版

    换个角度看,《野草》早已为各种文艺形式的改编预留了充足的空间,芭蕾舞、现代舞、话剧、交响乐、版画等多种形式都对《野草》有过呈现。可以说,《野草》挑战了文字的极限,具备通感、多维的特质。仅就《野草》与音乐的关系来说,学界已有较多阐发,比如孙玉石认为《野草》有着声韵美和节奏美,有“永恒的音乐的回响”。汪卫东认为《野草》“展现为一个空前复杂的曲式结构”,因而更像是一部宏大的交响组曲。孙郁则认为《野草》如同小夜曲,“灰暗里的独奏,忧伤而不失浑厚”。此外,钱理群则更强调鲁迅的作品适宜朗读,在音响的震动中更能感知鲁迅的文字世界。有趣的是,更年轻的世代干脆选择了将言说与音乐相结合的说唱音乐作为《野草》的再现形式。

说唱版《野草》MV截图

    近十年来,说唱音乐在全世界迅速发展,在中国也经历了快速本土化的过程。这种音乐形式脱胎于1970年代纽约布朗克斯街区的街头嘻哈文化,黑人青年们在满怀敌意的文化氛围中发出了他们的“呐喊”。在数字音乐技术的加持下,只需要一台笔记本电脑和制作软件,就可以“撷取”(sampling)合适的片段,重新组织为有韵律、有节奏的音乐表达。这种节奏强且快,并配有快速念白的音乐形式,“集合而成一种独一无二的自我表现和精神旅行的仪式”,它强调的是表达真实的生存经验,以及身处边缘的抗议。而《野草》所书写出的孤绝的生存体验,以及那些暗夜里的梦境碎片,恰巧与之若合符节。这一舶来的音乐形式与《野草》文本得以碰撞出一次语言的“新生”。

    具体来说,说唱音乐抛给听众的,是湍急的语言之流。这首时长仅有4分30秒的《野草》,截取和重组了16篇散文诗,超过了总篇目的三分之二。因此在字句上会有极大的压缩,比如其中有句歌词“我在狂热中寒透过所有看见无所有”,其实是压缩了《墓碣文》一篇中的句子:“于浩歌狂热之际中寒;于天上看见深渊。于一切眼中看见无所有;于无所希望中得救。”这句充满哲学思辨色彩的表达本就晦涩凝练,在学者笔下需要“解经”般逐句解读,但是在说唱音乐中却只能被极大压缩。但在缩减了原意复杂性的同时,歌曲却也以直观和感性的方式,建造了微型的语言奇观,带来了别样的深度与力度。

    鲁迅曾自述《野草》是他的“小杂感”,而说唱版的最大改动在于从“杂”中清理出一条故事线索,在有限的篇幅内讲述了一个完整的故事。创作者非常机敏地将“影子”作为主人公,展现他一路行走的遭遇,进而达到最后的觉醒。影子是在梦境中分离出来的另一个自我,在故事的行进中,他又具体化为“过客”,闯入夜色之中。影子痛心于充满奴性的小乞儿,继而经历了虚伪的爱情,目睹了平原上的看客,在希望与绝望的旋涡中生成了向上的热力,最终实现了作为一个“战士”的新生。可以看出,创作者在努力做到他所说的“实事求是读鲁迅”,非常出色地再现了《野草》的文学精神。说唱版《野草》在B站上已有千万级别的点击量,在伴随其播放的弹幕中,许多观众直言重新感受到了文字的力量,竟然“听着听着就拿起了《鲁迅全集》”。《鲁迅全集》,而不是在线检索系统,成了更具诱惑力的选择。

1938版《鲁迅全集》(20卷)


    说唱版《野草》塑造了一种真诚的、带有自我强力与独立精神的感性氛围。《野草》原文中的黑暗、孤绝与自我毁灭的冲动,配合着裘沙等人绘作的黑白插图,不断在视频中闪现和强化,不过作品的整体气质与精神倾向最终导向了青年的觉醒与自我肯定。比如,歌曲中的“它烧尽我身上的锁”是创作者造出来的,在《死火》的原文中,“我”与死火同归于尽,而创造者更强调“我”的解放感。而歌曲中反复出现的“主人,不愿意再跟随你了”,将原文中的“朋友”置换为“主人”,凸显了影子与主人的决绝对立,少了从“朋友”身上剥离的牵扯与彷徨。再比如,歌曲中“还好勇士的血 已将花朵洒满家乡”“灯火接续发热发光”也都一改原作清冷阴沉的氛围,带有接续、传承的意味。

    值得注意的是,听众与说唱版《野草》的相遇,并不是以文本对读、细读的方式展开,而是在短时间内接受了文字、音乐与美术的“集体轰炸”,感受到久违的震撼。借用朗西埃的术语,美学是指“可感性分配”(distribution of the sensible),它决定了什么是可见的、可听的以及能说的、能做的。说唱版《野草》便带来了一种新的感受机制,它让鲁迅的文字更为可见、可听和可感,听众或感到很“酷”,或感到很“真”,或感到很“美”,它中断了过于顺滑的互联网信息,给他们带来了不得不驻足的异质美感。在最为感性和内在的层面上,说唱版《野草》参与了青年人鲁迅观的塑造。

    至此也就不能回避说唱音乐本身的美学,比如其内置的押韵模式。相形之下,原作“散文诗”的文体恰恰摆脱了韵脚的限制,伸张诗歌的自由度与表现容量,《野草》中各篇的文体风格颇有参差,极为自由。而说唱音乐虽然是以“言说”的方式来“歌唱”,实则却高度依赖押韵。在王逸群看来,押韵的程式导致了“自我钝化,缓慢地暴露出特定程式的表达能力的边界”,“磨损掉自身一往无前的意义向度”。说唱版《野草》以《好的故事》作为贯穿性的小节,一再提醒听众“影子”是故事的主角,不断回归到语义的起点,缓冲了其批判的力度。而其内在的押韵需求,确实也造成了部分语词的生硬和语义模糊。

电视剧《觉醒年代》,曹磊扮演的鲁迅剧照
    而更有意味的是,当《好的故事》反复出现时,原文中揭明主旨的《题辞》却从未现身。《题辞》中写道:“我以这一丛野草,在明与暗,生与死,过去与未来之际,献于友与仇,人与兽,爱者与不爱者之前作证。”《野草》将笔触伸进了这些终极悖论的旋涡之中,试图用语言记录生命存在的晦暗体验。而在说唱的语言急流和回环的押韵中,这些矛盾着的共时结构难以存在。在音乐中,影子不断向前漫游,最终成了战士;而在文学中,影子进行了痛苦的内心对话,最终选择了自我牺牲和自我毁灭。毋宁说,前者是历时性的,后者是共时性的,经历着内心对话的永恒循环。总之,所有这些分析并非要对说唱版《野草》求全责备,相反,它本身已经做得非常出色。如是分析,恰恰是为了映衬出文学语言的特质与意义。
结语:现代经典的后现代意义

    鲁迅作《野草》,如同于“画梦”中“写自己”。深夜里,孤灯下,他在写作中告别“文字的游戏国”和“做戏的虚无党”,无情地解剖自己的灵魂,记录下充满苦痛的质疑。在语言的极限处,他探入无物之阵,彷徨于无地,寻求绝望中的希望。相比之下,互联网仿佛永不入夜的白昼,它的语言永远是外向的、轻盈的、生动的、表演性的、速朽的,如同病毒般具有难以抵御的传染力。

    但幸运的是,鲁迅的文字竟与互联网媒介有着种种契合之处,他深深地“打入”了互联网语言的基层架构。而本文的分析也试图描画出由批判至建设的某种可能性,在对于数据化与格言化、拼贴抑或改写的同情之批判中,鲁迅语言与网络语言的深层融汇早已彰显。而类似说唱版《野草》的改编,更是新的历史境况下青年人所塑造的语言“新感性”,在在提醒我们文学传统所具有的跨时代能量,乃至其“制衡”技术与媒介时的伟力与困顿。鲁迅的语言和写作,以一种异质的姿态,成为互联网生态中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不断起到矫正与参照的作用。在极度抽象化、悬浮化、原子化的虚拟世界中,鲁迅其人其文成为中文互联网世界里通往他人、国族、现实世界与精神生活的重要驿站与枢纽所在。毕竟,新媒介与新人类也不可无所依傍。

    如是看来,新旧媒介融合的巨变中,亦有不变。在“日不落”的互联网帝国里,那些暗夜里的孤独者,依旧负责“放人们到宽阔光明的地方去”,即便这是一条少有人走的路,一条正在巨变中显形的路:

爱夜的人于是领受了夜所给与的光明。

节选自《赛先生在当代:科技升格与文学转型》
李静  著
第十章“互联网鲁迅”部分,注释从略
图文经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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