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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岁后,那些没有男人的女人们

三明治  · 公众号  ·  · 2017-08-22 12:13

正文


文 | 龚晗倩


我们生活在一个特殊的时代,人们自如地游曵在信息和网络的深海里,像水母般漂浮着,千万条触须轻轻摇动与外界联结。每个人都与别人无限接近,内心又孤独得要命,充满了不安全感。


像赫胥黎在《美丽新世界》一书中描绘的:营养充分,穿戴讲究,性欲得到满足,但却没有自我,与同时代的人也只有表面的接触。现代人们的生活极其丰富,被商品、游戏、电影、电视剧、综艺节目、音乐、食品、书籍等等填满。


至于爱情,或是婚姻,常常被要求必须美满,完全契合,不能有摩擦,甚至绝不妥协,否则这段关系便是痛苦的,无法忍受的。


我认为这恰恰是人们太自我了,自我到无法和另一个人走进一段长久的亲密关系。同时人们极其害怕关系中的冲突,这种冲突让他们产生一种恐惧,当自我岌岌可危时,他们在四周五平方米处竖起藩篱,确保自我不受到伤害,久而久之也丧失了冲破桎梏去爱的勇气。


村上春树为致敬海明威写过一本书,《没有女人的男人们》,书中的主人公无一例外都很凄惨。


我一直很想知道,如果生命中没有男人,女人会活得怎么样?是沉浸在自由带来的巨大快感中恣意享受单身生活,还是人前光鲜叫嚣着不婚主义回到家中独自舔舐伤口?


于是,我和六位单身女性聊了聊她们的故事。


文迪似乎已经坦然接受了独身一人的状态,给自己买了养老险,也计划好了未来的人生。


艾达总说单身是因为没有遇到合适的人,我对她说:“很多人把这句话当作一个借口,其实是不愿意经营一段关系。”她若有所思地表示会好好思考这个问题。


凯西从未和闺蜜谈论这个话题,她说这样的访谈像是一场心理咨询,在聊天的过程中一点一点地看清了自己。


而我,则深深敬佩她们有勇气毫无保留地袒露最丑陋的伤疤,也为她们的故事触动不已。


幸好,她们并不全是那么自我。


丽莎很感谢有这样的机会去回顾感情经历,这些血泪史也好,青葱岁月也好,希望能给他人带来一些感悟。她不后悔曾经走过的路,而是感恩所遇到和经历的一切。

叶子不会因为一次婚姻失败就扭曲了自己,她还愿意再次尝试,即使还是离婚也不会放弃。


林鸥相信是运气不够好,她仍然在积极地认识新的人。



她掏心掏肺,换来的却是人心凉薄

林鸥,41岁,律师合伙人,单身1年



林鸥成为律师合伙人已将近4年,事务性的工作由两名助理帮忙打理,平时时间相对自由。“累了就不接案子,时间自己安排。”


人们对女强人往往有一种刻板印象:工作狂,事业心强,顾不上家庭,强势,脾气差,把男人当下属使唤......


说实话第一眼看见林鸥的时候,也会以为她强势。可能是职业烙印,她讲话的时候自信、直接,不容置疑。但短短一顿饭的时间,我就对她彻底改观。


她拎着4斤面粉来和我见面。每个周日,林鸥都要参加中式点心的高级厨师培训班。她说班里所有学员都是厨师从业人员,只有她不是。在此之前,她已经学过西式点心。


“西式点心一次只能学一种,比如说学会了烘焙马芬不代表会做提拉米苏。而中式点心可以融会贯通,比如我今天学做了香菇馅的水饺,下次可以自行调配一些喜欢的馅料。“她爱美食的方式,是自己研究制作。


“上次把藜麦蒸太干了,连诺诺都不要吃。下次还是拌沙拉,藜麦要湿一点好吃,有一股清香。”诺诺是林鸥养的一条狗。


“我的钢琴老师非要从徐家汇赶来我虹口区的家里教课,就因为想吃我烧的一顿饭。”她对厨艺很是自豪。


谈到感情,她有些惆怅,“有时候甚至在想,这都是命。”


最近的一段恋情是一年前,她通过朋友认识了一位比她小的男生。35岁,很体贴人,看上去没有攻击性。他们交往了没多久,男生便问林鸥借钱,开口便是10万以上的数额。第一次林鸥借给了他。“当时他在创业,在上海没房没车,全心扑在事业上,所以借给了他。”


然而当他接二连三地开口借钱时,林鸥心生警觉,便拒绝了。他的态度前后变化很大,完全不像之前的殷勤体贴了。加上她发现他同时欠了别的女人的债,便决心与他分手。借出去的钱他没有主动归还,她只能通过别的途径要回来。


她的恋情存活期都很短,唯一一次最长的恋爱持续了一年。


那个男生不是上海人,林鸥从不介意这一点。到了谈婚论嫁时,男生说自己手头没有钱结婚,工作几年的50万存款要回老家买房子,在上海没房子娶林鸥,他提出让林鸥的父亲把多年前从单位底价购置的房产按原价卖给他作为婚房。而房子的市价已经翻了几十倍不止。


分手后林鸥才回想起来,他一直以来都很小气。比如男生请吃饭的时候,只点一个菜,理由是两个人点太多吃不完,林鸥觉得也很合理。而到了林鸥请客的时候,他会点一桌子菜,“这个也想吃,那个也想吃,完全忘了两个人吃不完这件事。”可在当时的林鸥眼里,这些都是小事。


他从未送过林鸥任何礼物,她觉得这也不是最重要的,只要他心里有她就行。当我追问他为林鸥做过什么事情时,她却说不出来。


林鸥的身边有许多热心的朋友给她介绍对象。她从不拒绝,也没有限定条件。哪里人,经济条件好不好,有没有婚史都不那么重要。其实她期盼的两人生活特别纯粹,纯粹到只要有感情,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也许这才是问题的症结。


一旦和男生确定交往,就不假思索地掏心掏肺,她的善良、宽容和付出换来的却不是同等的回报,而是人性中的凉薄和丑恶,就像电影《狗镇》里演的那样。


她说:“我认为感情就是你对我好,我就要对你更好。”



“我就是一个selfish bitch,我的问题是我太爱自己了。”

凯西,33岁,企业文员,单身2年



凯西说:“闺蜜最近要结婚了,之前两个人说好要一直在一起玩。突然有一天,她说要结婚了,我有一种被人背叛的感觉。”


有玩伴的时候,觉得单身也很好。听到这个消息时,她伤心了。


可凯西还不想妥协。


从初中开始,凯西便会在大庭广众下向男生表白,屡次被拒绝,她也不在意。


大学毕业那年,凯西曾单恋一个男生6年。她以为,沉浸在一个人的爱情中,不要求对方回应,也是很美好的状态。当时的她深信:我爱你,跟你无关。


突然有一天,她不再相信这句话。“爱你,当然和你有关,我为什么要把自己放得这么低?”


她真正爱的,是飞蛾扑火的感觉。


后来,凯西变得让人捉摸不透。


她热衷于博弈的游戏,一定要对方爱自己多一点,会因为男孩一天没有给她打电话就将他拉黑。男孩约会时惦记给他妈妈买东西,她逼他在两个人之间做选择。她还曾经心血来潮跑去算命,恋爱谈得好好的,算完命就分手了。


她说以前很幼稚,任性地以为自己是公主,其实那些男孩并没有喜欢她到那个程度。一些本可以好好发展的恋情就这样被“作”掉了。


她有一种精神洁癖,一旦一个人有一点她不喜欢,就马上放弃。每次感情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就会退缩。她更享受暧昧的味道,确切地说,她喜欢的是不确定的感觉。不确定,也就意味着可能性,而可能性,是世上最美妙的事。


29岁的时候,她也想过安定下来。凯西通过相亲认识了一位经济优越的男生,认真交往了7、8个月,约好见家长的那天,他没有出现。发现他同时和几位女孩周旋后,她才知道,原来自己想多了。

这是她经历的时间最久的一场恋爱,却深深地受伤了。“他竟然不爱我,老娘还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那次感情失败后她开始抵触相亲,怕再次遇到这种情况:奔着结婚的明确目的交往,结果却事与愿违。


“每一个女人内心都想安定,打着暧昧的旗号给自己一块遮羞布,至少不会太难看。”她内心还是会向往安定的生活,有一个人可以在生病的时候为她端一杯水,可以回到家里说说话。


“好怕一个人孤独终老,死了好久都没人知道。我对未来没有期待,只希望谈一场恋爱,不要让我太累,平平淡淡就好。”


凯西想要对以前的自己说再见,那个喜欢游戏人生喜欢博弈喜欢华丽仪式感的自己,已经长大了。现在,她更希望能进入长期的亲密关系,至少要比8个月长久一些。


“30多岁了,该成熟一点了。”


没有长性的,不仅仅是恋爱。她最大的困惑是找不到兴趣。

烘焙蛋糕,只是因为男友想吃,做了几次就扔掉;运动,跑两天就停下;学拉二胡,只是想摆个姿势拍照,听说还要买一把二胡练指法就立马放弃了。


每次尝试都不是自己内心的渴望,而是为了一些外在的原因。她浮躁不安,在人生的一个又一个试验场来回奔走,找不到属于自己的场地,也不愿强迫自己去坚持。


对待男人,也是一样。她喜欢有才华的男人,会轻易被他们身上某个闪光点所吸引。可能是他专业优秀,弹得一手好吉他,或是旅游攻略做得好。可最终她总会发现他们身上有这样那样的缺点,而这些缺点她无法忍受。


她始终无法与他们真正地心灵交融。


“我就是一个selfish bitch,从头到尾自我为中心,对别人不感兴趣,也并不觉得没有男人会死。”当她能够说出丑陋的真相时,反而能坦然面对自己。


“我的问题是我太爱自己了。”



“身边结婚的朋友,一半都离婚了。剩下没有离婚的,也都活得很糟糕”

艾达,31岁,工程管理,离异7年



艾达的皮肤像是经过阳光的着色,呈自然的浅啡,她不施脂粉,在脑后扎了一个低低的发髻,戴一副无框眼镜。上身穿了一件紧身的灰色吊带,下身是宽松的棉麻裤子。如果把眼镜拿掉,她大概可以随时踢掉鞋子跳进海里玩耍吧。


“我玩户外,你可以从我的肤色看出来。”艾达大学时期的一个暑假参加了青海一个小学的公益项目,在那里待了一个月,深深地爱上了那个和牛羊一起奔跑在草原的世界。


用她的话说,刚开始玩得比较斯文,只是徒步,后来慢慢地学会出海潜水、滑雪、皮划艇,最近在学习一些技巧,为以后去激流瀑布玩耍作准备。


像所有的年轻女孩一样,艾达也曾有过“买买买”的阶段。后来搬家收拾房子的时候,被打包的过程累伤了,那些箱子合上后就再也不想打开来,有些东西买来就忘了,她再也不想花时间打理这些累赘。如今她更愿意把精力花在户外活动上。


户外圈子为她打开了一个奇妙的世界。一年前,她开始写公众号,每天都能接触到新鲜的人和匪夷所思的玩法。还认识了一些大神。有的人在山里玩了好几年无动力滑翔伞,有的人表面看上去是一个建筑设计师,造了漂亮的房子,在光鲜的背后,他默默地将木头切割成一条一条,拼接打磨成了皮划艇。“他玩出了一件艺术品。”


今年的新玩具是硬派越野车,这段时间的周末艾达都很忙,到处练习爬坡。“很多人说你要这样改那样改,”她说,“我要先熟悉一下车子,了解性能后才能有的放矢地改装。”艾达给轮胎加了一把锁,外观上没有什么变化,她不喜欢酷炫张,也不愿意盲目地烧钱,要知道装备到底好在那里,短板是什么,一旦花钱会把一样东西用到极致。


艾达的单身生活很丰富,有很多玩伴。每天钻到各种各样的户外群交流经验,周末和假期玩一场冒险,已经耗费了她大部分精力。“我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剩下的时间只想着吃好、睡好、休息好。哪有时间谈恋爱?”她说自己神经变得大条,没有时间去想一些琐碎的问题,心变得很大,像男孩子一样。


看多了户外圈子里的分分合合之后,艾达反而抱持着豁达的心态。她不想和周围的人一样。


艾达上一次恋爱是4、5年前了,恋爱的过程很快乐,但到了后期阶段却很痛苦。“价值观不一样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大多数人会要求你一定要和我一样,他们只是为了证明别人爱他,其实更爱自己。”


“大部分男孩是来找妈的。”在艾达看来,很多男人不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所以要找一个女人结婚。可是对女人来说,总是希望婚后过得更好,而不是比单身时更糟糕。“所以结婚不是必须的,想通这点,就觉得没有也很好。”


最近有一些不错的男生追求艾达,有的经济条件不错,但是太高调了,她很排斥对方炫富。有的虽然低调,但是不修边幅。她对精神面貌有要求,一个不懂认真生活的人,是不会有机会走进她的生活的。


“比如我早睡早起,但他是每天玩到凌晨两点睡到中午十二点的人,我们生活的步调就不一致。为什么硬要改变彼此?那就各自安好吧。”


经济条件相当对她来说已经很难,还要三观契合。对金钱的观念,对待分歧的处理方式,互相尊重,缺一不可。她说自己不喜欢改变别人,碰到观点不一致的,也希望对方能尊重她的观点。

艾达的生命中曾经遇到过一个真心爱过的人,但是错过了。那是她难以平复的伤痛,直到今天回想起来,还是会难过。


从高中到大学,他们谈了7年恋爱,第8年结婚,第9年离婚。在她看来,是母亲的从中作梗让他们分开。


男孩大学毕业后决定去美国留学。母亲让他们结完婚再出国。“其实我们都觉得当时结婚不是一件好事,但是,家人的坚持让我们相信他们是对的。”


婚姻持续了一年多,中间只见过一次面,自始至终两个人没有一起生活过。刚开始的时候,他远程讲美国的趣闻给她听,艾达对那些街道的熟悉程度犹如自己亲身走过一样。


再后来,他讲的她听不懂了,他们的世界渐行渐远,变得沉默,直到无话可说。


曾经她也想过出国投奔他,但她犹豫了。当时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要照顾父母,还在学习一门语言,便没能立即放弃眼前的生活去一个未知的城市。


他们的爱情,在一万公里的拉扯中支离破碎。


她很后悔当初听了妈妈的话,如果不结婚,而是自然发展,不会给彼此带来这么深的折磨和伤害,也不会走到今天老死不相往来的境地。


“那时的我,就是典型的上海小姑娘,很乖,认为听妈妈的一定不会错的。而且觉得不听话就是不孝顺。当时我不能理解,一个多年没有社会经验的家庭主妇,怎么可能给出多么有见地的建议?”


母亲对艾达有极强的控制欲,每天回家都要拷问“跟谁出去”、“做了什么”等。而从头到尾,父亲的存在感几乎为零。“他可能太爱妈妈了,只要是妈妈说的,不管是对是错,都要我听她的。他从来没有站在我这边为我说过一句话。”


与母亲的拉锯战坚持了4、5年,艾达给母亲买了一套小房子,正式宣告独立。为此母亲和她有一年多没有来往,因为她无法接受艾达的大逆不道。


独自生活之后,艾达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和自由,尤其是建立了一种只听自己的自信。


“我没有想过结婚这件事情。因为父母的原因,也不想要小孩,我可能带不好,也处理不好和孩子的关系。”艾达只想过好自己的人生,对于爱,婚姻,家庭,她秉持怀疑的态度。


“身边结婚的朋友,一半都离婚了。剩下没有离婚的,也都活得很糟糕。尤其是有了孩子的,基本上就没有自己的人生了。”可他们还说,如果有了孩子,她也会变成这样。


“天哪!我不要!”艾达叫出来。她绝对无法忍受放弃现在的自由自在,去过那样一种被尿布学区房或贵族学校所困顿的生活。


“他们真的是毕恭毕敬地在生活,照着条条框框,很认真。在他们眼里我玩世不恭,还说我三观不正。可我觉得这才是我想要的人生。”



她曾是一个“渣女”

丽莎,32岁,培训师,单身1年



丽莎谈过很多次恋爱,有些也不完全算是恋爱。


一个不算男友的男友,是搞艺术的设计师。他顶着一颗大光头,有才华,有个性,打扮得很潮。她喜欢听他聊设计,觉得很有趣。他喜欢收集大黄蜂等机器人的模型,装饰了家里一整面墙。


交往三个月后,丽莎想要把彼此的关系拉近一些,便告诉光头,她报名了一个两性关系的课程,想带他一起去。光头拒绝了。从那时起,她便明白,他从没当她是女朋友。


其实一开始两人都是玩玩的心态,只是后来她认真了,而他不想往前走。


还有一次,在一个商业俱乐部的聚会活动中,丽莎认识了一个法官,被他的才华所吸引。“当时他说有女朋友,过了一段时间和女朋友分手了,我们就在一起了。”


两人认真交往了一年,期间她还带他回老家见过父母。家人朋友都不喜欢他,觉得这个人情商不高,不会聊天,只会说学术方面的话题。


最后查到他有老婆时,她吓得浑身颤抖,连夜逃到郊区父母家住了两个月。“他去过我的房子,我不敢住。”她不能相信竟然有人可以掩饰得那么好。


后来丽莎回想起来,他花钱上抠门,约会时状况百出,而她一直没放在心上,觉得他事业刚起步,要体谅他。“他从来没有带我认识他的朋友,我只见过一次他的客户,还是从香港过来的。”


其实,身边的朋友家人早就提醒过他有问题,她没在意。


并不是没有蛛丝马迹,只是她把头埋进了沙子。


丽莎一直在找被爱的感觉,到头来伤了人,也伤了自己。


2008年刚来上海时,她遇到过一个真心相爱的人。他珍视她,用心守护着她,她却傲气得很。她说:“那时不懂事,太年轻了,像做梦一样。”她丝毫没有考虑结婚这档子事,觉得世界这么精彩,她还没看够呢,结婚,太遥远了。


还有一个横亘在两人面前的问题是,她始终不愿意让他进入自己的身体。“那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后来他嗅出她不想结婚,便冷淡了下来。


这场恋爱的结束像一个午夜惊雷,丽莎无法独自承受。她说当时做错了一件事,就是分手后立即找了一个人做救命稻草,“我一点儿也不爱他,就是想找个人陪。”她很快和男孩上床了,于她而言只是一种疗伤,是硬生生压住悲伤的一味猛药。


到了28岁,丽莎的“恨嫁”到了顶点。她花3000元注册了一个一对一服务的相亲网站,客服每天都会发来男生的讯息,全是有关房子车子和经济收入的内容。


通过相亲她认识了一个男生,经济条件无可挑剔,对她也很好,会认真地为她下厨做饭。后来男生被公司派遣出国,她特地跑回老家拿户口本打算办结婚证,她已经在向往美国的生活。


一个瞬间,她猛地醒悟。“我在做什么?我根本不喜欢他,怎么能跟他结婚呢?”


提出分手后,丽莎却陷入了伤心走不出来。她状态低迷,不想出门。坚持看了一年的心理医生,才恢复正常的生活。


一次次的快餐恋爱,根本无法填补内心的空洞,她挫败不已,越是拼命地往里塞,心里越空。一切都太快了。来不及轻触爱的羽毛,它便挥一挥翅飞走了。


很多时候,她只是需要有一个人在身边陪伴。孤独,好像是人群中的无形鬼魅,无论周围多么热闹嘈杂,你都能感受到他的存在,耳朵也会自动调到静音。为了摆脱孤独感,丽莎将自己的择偶标准一再放低。“后来我没有什么要求了,只要看上去还行的,都愿意尝试交往。”


“我们总是说男人渣,其实我自己才是渣。”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毫不躲避,直直地看着我。丽莎意识到,和仅一面之缘的男人上床,跟不爱的人在一起,都是一种欺骗行为。


去年,她跟着老师学习了好几个心理课程,整整一年时间,好像终于能够从一个深渊里爬出来了。老师推荐给她两本书《能断金刚》和《业力管理》,她读了以后如醍醐灌顶,就此结下了佛缘。去年冬天,她参加了作者麦克·罗奇格西的课程。


对丽莎来说,这次学习是人生的转折。


她终于明白,人生过成这样不能怪任何人。“老师说,你想要得到什么东西,必须先帮助别人得到,你要在第三方媒介播种。想要财富,就要先去布施。好的亲密关系也是如此,我们感到孤单需要人陪伴,就应该先陪伴别人。”                         

                                              

她很听话,每周参加学佛班听讲座做功课。平均每隔一个周末,她会去收留脑瘫孩子的康复中心或养老院,陪伴孩子和老人。


有一位80多岁的孤老,从来没结过婚,也没有孩子。每次看到丽莎,都会很开心,问她什么时候再来。


奶奶对她说:“趁着年轻,你还是好好找一个人结婚吧,不要像我一样。”老人很美,年轻时惊艳岁月,如今孤独一人,觉得人生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们中有些太老了,不能走动了,只能躺在床上,话也说不清楚。”丽莎看着他们,就会想到自己未来老去的样子,渐渐地对人生有了新的感悟。


她说,过去的大半年里,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宁和平静。“生活很充实,好像没有一定要谈恋爱,过去走得太快了,我想让自己慢下来。”她不觉得孤独了。  


“一定要遇到喜欢的人,才可以去谈恋爱。”如今的丽莎再也不会被所谓的金钱条件、害怕孤独、寻求依靠所迷惑,她在身体力行地播种爱和陪伴。



单身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

文迪,39岁,HRD,单身8年



“我从来没谈过恋爱。什么是恋爱?”文迪认为真正能确定的恋爱关系应该是见过双方父母谈婚论嫁时。“否则怎么算恋爱呢?你觉得是,但男生不一定这么想。”


刚毕业时,她在QQ上和一个留学德国的男生聊得很投缘,父亲反对。“他说你都工作挣钱了,他还在国外念书,以后也不知道怎么样,也不一定有你赚的多,跟这种人有什么好交往的。”


文迪便和男生断了联系,她说那时有点赌气的成分,“好啊,是你要我这么做的,我就做给你看。”她任性地把责任推给了父亲。


如果是文迪单方面确认的恋爱,她有过两次。一次是在26岁时,那个男孩子是通过家人介绍认识的。


他的生活作息日夜颠倒。一次上午约会,文迪到了约定的地点,却没见到他的身影,她给他打电话。“他当时还没起床。我就站在那里傻傻地等了他两个小时。他到的时候还告诉我,临出门洗了个头。”


第二次恋爱是30岁时,“那时有点着急了,就想快点找个人恋爱结婚。”这个男生是初中同学。他们在15年后的同学聚会上重逢,男生开始追求文迪。


慢慢地,她发现他的朋友圈子有问题。“他身边的朋友全都包二奶养小三的,他好像也不以为然,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短暂交往了半年文迪便提出了分手。


8年的空窗期,她见过几次家人安排的相亲,除此以外完全空白。


“我不相信网络上的人,不知根知底,我怎么知道他们会对我做出什么事。”文迪的防范心理很强,陌生男人的邀约从不参加。“万一他约我晚上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把我器官卖了呢?”她半开玩笑地说。


“我的原生家庭对我影响很大。”文迪的父亲是外人眼中的老好人,老实,肯干。然而回到家中,却每月交给母亲几千块钱,便乐得当个甩手掌柜,“他把我妈当保姆,给了钱做家务理所应当的。”


她的母亲常常一个人拎着小菜和20斤米爬楼。“她一直忍受着父亲,一方面极要面子,在外人面前拼命维护父亲形象,表现得家庭和睦。一方面因为我的原因,如果她离开了,就没人照顾我了。”文迪和母亲好像是彼此的精神支柱,相依为命。


父亲对母亲的漠视和敌对,让文迪对男人充满了失望。只要他们稍微有一点点和父亲相似的毛病流露出来,她就会特别反感。她对男人有一种天然的敌对,认为大多数男人都像父亲一样不负责任、懒惰。


“过了30岁,我好像不那么急了。”她甚至不愿意冒险开始一段感情。“我对男人的观察能力很差,交往再久也不一定能真正了解这个人,万一最后发现不合适,这些时间都浪费了,太伤了。我已经这把年纪,伤不起了。”


她说,还没遇到过特别喜欢的男生,也从未体验过爱的滋味。身边不错的男性,都是别人的老公。她一直在寻求一种安全感,却是用固步自封的方式,将自己锁在一个看似安全的笼子。


“我们家肯定不能接受条件比我差的男生。如果他条件比我好,但回到家就像个大爷似指手画脚沙发上一,我为什么要一边努力赚钱,一边这么辛苦去做家务,还要怀胎十月为他生孩子?我的生活质量不是降低了吗?”她认为这样的两人生活会打破现有的平衡,这让她感到极度地不可控和不安全。


“我有想过,可以单身一辈子。”


文迪有稳定的工作和不菲的收入,身边有同样单身的朋友,去年还给自己买了养老险,一切都按照她想要的样子进行着。




“离婚真的不算什么大事”

文迪,39岁,HRD,单身8年




她的白色长裙上印着复古的黑色图案,脚步轻盈地走近,有一股隐隐约约的百合香气。内眼角闪着细微的金色,配以细细的黑色眼线,双眼魅惑,盯着我的时候,像一只优雅的猫。


“我去年离婚了。”


叶子是一个花艺师。她在完成连续两天两夜的现场布置后昏睡了一整天,醒来读到老公的微信:我可能要离开你了。那时他们结婚已经四年。


“我们相处得很好,所有朋友都说,你们能不能不这么腻在一起,又不是谈恋爱!”老公上一次生日,叶子包下了一整幢老洋房办了个大party。“他所有的朋友都很嫉妒,为什么他们没有这样的老婆。”


有一天,老公发来微信说去南京出差,她的直觉告诉她,他在撒谎。老公的老板是她的朋友,老板那天不在南京。她打听到一个公寓,站在楼下从凌晨4点一直等到上午9点,看到他和一个女孩一起走出来。“我根本没去看她,也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我只是让她走开。”


“你和她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不是去南京出差吗?”


“临时取消了。”


“怎么不回家也不告诉我呢?”


“昨天喝多了就睡在这里了,他们好几个人合租的。”


他自始至终不承认,但她已不再相信,她发现无法再和一个有二心的男人生活在一起。只是眼泪像决了堤似地流淌,她常常一整天什么事都不做,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流泪。甚至有两天完全失去记忆。


丈夫提出了离婚,理由是:叶子管他管得太厉害了,不许他抽烟喝酒,没有人身自由。叶子说:“他从上海跑来青岛追求她的时候,我很明确地说不喜欢抽烟的男孩子,因为嘴巴里会有一种腐烂的烟草味道。”她的鼻子很敏感。


他为了证明爱她狠心把烟戒了。结婚后,点燃,吸一口,熟练地吐出一团烟雾,一切是那么自然而然。她只得让步,请他去厨房抽,后来发展到他光明正大在客厅点起香烟,她打开抽风机散去烟味的动作,也招致他的嫌恶。


离婚闹了两个多月,老公逃回父母家,婆婆搬过来霸占卧室,誓要把叶子赶出家门,还扬言要把锁换掉。叶子说:“你这样做我会叫警察的。”婆婆说:“警察管得了你一天,还能管你一辈子吗?”听到这句话,她彻底寒心了。曾经视她如己出的婆婆转过脸来竟如此面目可憎,如同恶狗,恨不得撕裂了她才好。


去民政局时刚好是她生日前几天。她对他说:“感谢你送我的生日礼物。”


老公嚎啕大哭。发来一段很长的微信,大意是从未遇到过对他这么好的女人,未来她有任何事情,他们全家都会不遗余力地帮助......


她只回了一句话:不用了谢谢,就当我们不曾认识。手指滑动他的名字,按了删除。


悲伤并没有纠缠她很久,离婚手续办完后她就恢复了正常的生活。离婚前三个月,叶子的父亲刚刚去世,享年60多岁,和这件事比起来,离婚真的不算什么大事。


刚离婚一星期,妈妈就催着她找对象,好像所有的女人一到30岁就嫁不出去似的。叶子说:“你都50几了,你比我着急。”


但她还是在相亲网站上注册了信息。“我就当它是一个认识朋友的地方。”她给我看手机上的APP,红色的数字“280”标示着未读信息。她不经常看,想起来了才看一下,却发现相亲平台上太多奇葩。


一位男士约叶子见面,她要知道具体约会地点。对方说:“你不是有那方面的需求嘛!”她愤愤地回复:“我就算有需求也可以花钱解决的,不用这样浪费时间。我可以把你删掉了吗?”


她删之前会告知对方为什么要删,“他对我不礼貌,我还是会礼貌地告诉他,因为我不是他。”


还有一位男士在见了叶子第一面时,就提出交往两个月就结婚的要求。她说,如果我们交往了两个月真的很合适,我会答应的。但是第一次见面就说这种话,让人觉得别有用心。


朋友总笑她择偶标准太笼统:人好,三观要正。


和陌生人见第一次面时,她会从对方的衣着坐姿和行为来观察。“我关注还是很细致的,比如衣服可以穿得破旧但要干净,坐累了可以躺倒但不能一坐下来就东倒西歪,还有刚认识时的肢体接触,这点我特别敏感。”


她斜坐在椅子上,手肘支在右边的扶手,周围半径仿佛有一个场,这个场既强烈地吸引别人接近她,又保护着她的身体不贸然地打扰。界限感使她与这个世界隔开一个适度的安全距离。


虽然上一段婚姻没有好的结果,但她并不抗拒婚姻。“不能因为一个人,就扭曲了自己的感情观,这对其他人不公平。还是希望找一个有相同追求的人吧。”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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