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在北京参加了一场团体关系会议,
(参见《我从团体经验里学到了什么》)
会后的social time,与一位来自英国的顾问闲聊。
这是他第一次在中国带团体,我问他,跟他在其他国家带团体的经验有什么不同。
他说最深的印象是:
中国人的团体,居然没有人谈「性」。
我很诧异。
因为我参与了那几天的团体,性的主题并不少见,有一些对话已经让我有很不舒服的感觉。
以中年人为主,
不光是男性,也有很多中年女性。
喜欢在口头上占便宜,打嘴炮,
取笑场内的「鲜肉」,要求「雨露均沾」,
或者嘲笑大叔们外强中干,「行不行」,
伴随着很多露骨的爆笑声。
「你说的那些讨论,并不是在谈性。」英国顾问回应了我的疑问,「他们只是在取笑性而已。」
有什么差别呢?我还是不理解。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谈性就是……正常谈论跟性有关的话题啊,就像谈其他话题一样谈啊。」
他举了几个例子:
比如说,谈论性需要不能被满足的痛苦;
或者,倾诉对某一位性对象的渴慕;
又或者,对性的厌倦与迷惑;
甚至可能是身陷一段婚外情的苦恼。
他这么一说,我仔细回想了一下,
确实,场上完全没有那样的讨论。
那几天的团体,谈到过很多精彩的主题,
跟金钱有关的,跟健康有关的,跟自我有关的,跟亲密关系有关的,跟社会有关的,
包括跟政治、历史、文化、审美有关的。
这些时候,大家都是真诚,投入,热烈的,
唯独涉及到跟性有关的领域,
就爆发出吃吃的怪笑,相互挤眉弄眼,
变成了无节操的段子和调笑。
说到这个,就想起中年男性喜爱的荤段子,
把性编成各种各样的怪话,用在饭局中,
拉近关系,彰显权威,活跃气氛,体现幽默,
但唯独不能用来表达「我对性的真实感受」,
也是很有特色的一种国情。
想到这件事,也是因为最近看到一篇奇文。
一个中年男性,用一种玩世不恭的口吻,
赏玩一起吃饭的美女,把她们比作席间的配菜,
因其文字风雅,所以格外显得猥琐。
性欲本身本来并不猥琐,但作者对性欲的调笑,那种欲盖弥彰,自命风流,让我觉得难看。
欲望不可悲,取笑自己的欲望,这才可悲。
为什么不能大大方方地,想要什么就说出来呢?
之所以会这样——按照当时那位英国顾问的解释——恐怕是因为这些中年人对性太「害怕」了。
(没错,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也不能接受,
这些浪笑着,满口「雨露均沾」的老司机?)
仔细一想,他们对性,明明有强烈的感觉,
他们只是太恐惧,或是嫌恶这种感觉。
(也许觉得「性」是下流的东西吧,我猜)
无法否认,又无法正视身上的这个部分,
不能允许自己直接了当地说出:
「我想要……」,
「我好色……」
「我害怕……」
「我不甘心……」
索性就故作一脸涎笑,用一种「这些我可见得多了哟」的口吻说:「男人女人这档子事儿啊……」
而听众报以一阵心照不宣的爆笑。
他们的态度越是做作,夸张,流里流气,
他们压抑的,对性的恐慌也就越甚。
就像十三四岁的处男大谈床笫之事一样,
仿佛是说:嘿嘿嘿嘿嘿嘿嘿……
这事儿,啊,嘿嘿,也就配这么取笑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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