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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中之屋|麋鹿的回归

译言  · 公众号  · 国际  · 2017-01-07 16:44

正文


查尔斯·罗伯茨(Charles George Douglas Roberts,1860-1943)被称为“加拿大诗歌及文学之父”。他是首个在世界文坛有着深远影响的加拿大作家,一生都在竭力向世界推广加拿大文学,发表作品无数,包括加拿大自然历史、诗歌、小说等。更重要的是他首先创造了“动物文学”这一术语,是加拿大现实主义动物文学的主要奠基人之一。


在40多年的创作生涯中,他运用现实主义手法,广采民间关于动物的寓言和传说,结合自己对野生和驯养动物细致入微的观察,共创作了250多篇动物故事,收录在数十篇选集中。罗伯茨的贡献在于,他的动物故事承接了属于加拿大的民风传统,写出了存在之间的交互关系和作用,这与中西方的动物叙事诗和动物寓言极为不同。动物在叙事诗和寓言中是被利用的角色或反映它与讲故事人之间的一种雇佣关系,而罗伯茨的写实动物故事开阔了人类的眼界和思维,影响着人类的认识和思想。



麋鹿的回归


“据我所知,过去这十八年来它们都没在河这边出现过。”


说话者是一个肩厚腿长的山区木民。他在挖土豆,此时停息片刻,倚靠在他挖土的宽齿耙的把手上,从一小块深色烟草上随意地咬下一口咀嚼起来。他的同伴在下一垄地上并排跟他一起挖土豆,也深表同感地停下手中的活儿,用手在裤兜里摸索着自己的深色烟草块,同时出神地看了一眼宽阔的棕褐色土豆坡,目光一直延伸至山顶上那一带崎岖不平、荒凉不堪的烧焦了的树林。


那片树林,现在是由直立焦黑、伤痕累累的死树排成的一批长长的阵列,在午后孤寂的天空下似乎是要潦草地刻画出孤独的深意。土豆地上头更深处一角的白桦树丛泛出棕黄色微光,褐色土壤上空浮游着的黯淡、即将褪去的夕照映出淡紫幽光,它们更加凸显出此景的肃杀之气。烧焦了的灰黑色树木随意涂画着天空,而那一条条曲折蜿蜒的灰黑色篱笆也这般涂画着山坡。这些篱笆一径延伸到了三座小木屋,每座木屋周围沿山坡都随意地四散着三两座用木材搭建的仓库和牲口棚。此处往下延伸四分之一英里处,在一些简陋灰色的小住房那边,一条河流在一片片长着桤木林的沼泽地和一块块粗犷荒野的草甸之间缓缓蜿蜒而行。


就在另一个挖土豆的人正要将烟草块送入嘴中时,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且他长有灰斑的下巴惊得合不拢。他对着崎岖不平的山顶盯了有好几秒钟。他之后的行为方式有别于平时表现出惊讶的举动。他咬下一口烟草,将剩下的放入口袋里,然后冷冷地说:“嗯,我想它们已经回来了。”


“你是什么意思?”先前的说话人追问道,继续挖着土豆。


“你的麋鹿回来了,十八年了!”另外那人说。


那片死树林前赫然站立着三只麋鹿,它们正好奇地往下注视那两个挖土豆的人——其中包括一只气宇轩昂、双角阔展的黑色公鹿,一只样子难看的棕色母鹿以及一只腿长耳朵也长的小鹿。一片土豆地,地上有人在挖土,这种事情是麋鹿在之前的生活未曾见过的,它们因而对此大为好奇。




“现在不要轻举妄动,桑迪。”第一个说话人轻声嘟哝道,表现出林人行事的智慧。“要保持不动,直到它们适应了我们,我们才能去拿枪。”


两人站着一动不动有好些分钟,麋鹿走到远处的空旷之地以便将他们看得更加清楚。然后,两人留下挖土豆的耙子,将其立在地垄间,自己悄悄地沿着土豆地迈步往下走,走到草间岩石遍布的小道,然后走入最近的一所房中。名叫桑迪的男人取下自己的枪——一把老式前装单管滑膛枪,然后急急忙忙装上铅弹;而另外那个更有经验的猎人则跑到下一座木屋里取出他的大型狙击步枪。与此同时,麋鹿将跑入房内的人看得清清楚楚后,便转过去开始吃沿农地顶部边缘生长的小白杨树苗。


桑迪和利杰遵循林人谨慎少言的行事风格,跟家人对此只字未提,便小心翼翼地沿路行走,直到一片后生出的云杉和冷杉幼树挡住了视线,使得他们看不到土豆地。在此番掩护下,他们急切地弯腰探身往上跑去,终于到达了山顶上的那片焦木林。他们大幅度地绕路前行,蹲伏在质地粗糙的野草之间,从一棵树干后躲到另一棵树后,依此法行到了土豆地正后方。然后他们朝外悄无声息地向着刚才看到麋鹿的地点蹑足前行。风轻柔地拂过他们的面庞,掩盖住了他们的气味;而他们沉灰色的土布衣服也和周围的荒凉之色也极为相称。


此刻碰巧的是,那只大公鹿改变心意,往后漫步到焦木林中,任母鹿和小鹿留在原处在白杨树苗间觅食。因此,两个林人出乎意料地在那里碰到了公鹿。它站在不到三十码远处,带着不屑的好奇心打量着他们,它那对气势非凡的角往后侧展开并将自己灵敏的大鼻子往前伸,试着捕捉到这两个神秘陌生之人的信息。公鹿那小而机警的眼睛让人感觉受到威胁,而它的样子看起来又是那样的令人望而生畏,因此猎人有些慌了神,过于仓促地开了枪。利杰狙击步枪发射出的大型子弹打偏了,桑迪打了好几发铅弹,也不过是将那巨兽的肩膀擦破。突然袭来的剧痛跟巨大的枪响使得公鹿怒火燃烧。它发出一声骇人的咆哮,往前冲去。


“桑迪,爬到树上!”利杰边爬边喊道。但是公鹿紧随着利杰,跟他隔得很近,所以他不能随身携带着自己的步枪。他把枪扔到树底,一跃而起及时攀到死树枝上才得以避开那猛兽的俯冲。


与此同时,桑迪也察觉到自己处境之严峻,因为附近没有合适的东西借以躲避。那些体型够大的树木都已被火烧光了枝干。他必须要跑一段距离。正当他为该怎么做犹豫不决,一边给枪重新装上子弹,一边想要找一块岩石或一截树桩借以躲避时,公鹿看到了他,并暂时忘记了利杰而从莽草间朝着桑迪奔腾而去。桑迪没有时间犹豫了。他丢下自己笨重的枪,费力地爬上一棵焦黑多枝的杜松树。那树如此之小,他担心公鹿一冲而来也许会将其撞断。确实,当那庞然大物迅速往树一冲而来时,树便发出了一声不祥的断裂声;但它立着没倒。桑迪觉得他所抓住的每一根树枝都像鸡蛋壳一般脆弱。


看到公鹿如此聚精会神,利杰从树上溜到树旁较远的一侧重新拿上自己的步枪。这一次他完全镇定下来,并觉得自己能够掌控好局势。重新装上一颗子弹之后,他勇敢地挺身而出,等着公鹿调整姿势以便射击。就在公鹿徘徊不定之时,它终于露出了自己的侧身。大型狙击步枪开响;子弹穿过它的心脏,它倒下了,当场毙命。桑迪从小树上下来,带着崇敬之情抚摸着那巨大深色的身体和强大有力的鹿角。


与此同时,那一声枪响也让母鹿和小鹿陷入惊恐之中。它们身后的树林突然传出了很多次轰鸣声,它们不能往那个方向逃跑。而在它们身下的远方,沿着棕褐的山坡往下,穿过灰色木屋,它们看到桤木林中闪闪发亮的河流。那儿便有它们渴求的庇护之所;它们沿着土地一路奔跑,长长的腿踉跄而笨拙地阔步前行,以惊人的速度飞跃地面。到达农地底端之时,它们跌跌撞撞地闯上了那条通往桑迪家木屋的小道。


凑巧的是,桑迪在那年暑期决定另建一座木屋来取代原来的旧木屋。他进行的初步工作是挖了一个宽敞的地窖,就在小路的底端。地窖很深且宽,是为了能储存大量的土豆。并且,为了防止有牛掉入其中,他在地窖周围围了一条低矮的篱笆,可恰巧篱笆附近长满了牛蒡草和其它稗草,挡住了篱笆及其上方。


当母鹿跑到篱笆这里时,几乎没有注意到篱笆。它惯于跃过一切障碍物。当时它恐慌不安,双眼里满是自己正在找寻的熠熠闪光的河流。它毫不费力地跃过篱笆——马上就撞到了地窖底部。在它身后不到三步远,小鹿也跟着过来了。


当然,到这时小聚居区里的居民全都出来了,很多人都急切地注视着母鹿和小鹿从农地一路往下拼命奔逃。每个人立马冲到地窖。母鹿不幸由于跌落而严重受伤,所以还没等地窖的主人回来,第三座木屋的农人便跳到地窖里用屠刀结束了母鹿的痛苦。而小鹿毫发无损。它站着,呆呆地凝视着自己死去的母亲,丝毫不畏惧那些前来抚摸欣赏它的人。它看起来如此温顺,当桑迪和利杰下山满怀自豪地谈及他们的成就时,桑迪宣称要好好喂养小鹿并宠爱它。


“在我看来,”他对利杰说道,“麋鹿离开了这么久,而它们回来时,我们又没有好好对待它们。我觉得我们应当对这个小家伙进行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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