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川:Libra代表数字货币的趋势 中国应未雨绸缪
Libra相比此前的数字货币存在两大进步
在全球化的新阶段,国际上出现了各种促进货币全球化的举措,其中比较突出的一个是加密货币分布式账本技术(DLT)。加密货币发展过程中出现了不少问题:过于急于求成,建立交易市场急于投机发财,把加密货币变成了投机品而非交易媒介。前不久出现的Libra则不同,在加密货币基础上做了两方面的改进。
第一,Libra吸收了以往加密货币尝试急于求成的教训,能够避免币值的大幅波动和投机成分。早在三年前,人民银行就开始说如果搞加密货币,应该参考香港的经验,发钞模式可以是中央银行发钞,也可以由商业机构发钞。发钞行过去是汇丰和渣打两家,香港回归前增加了中银香港。三家发钞行明确每发行7.8港元必须有1美元的备付准备,相当于100%备付准备金。过去我们对这个重视不够,随着加密货币交易市场出现巨幅波动,大家逐渐接受了这个观点,现在都强调100%备付准备。当然Libra没有说清楚托管量怎么计算,谁来托管的问题。自己托管会有比较大的问题,因为这中间有比较大的利益动机,而外部不知道你是不是真正做到了100%的准备。
第二个改进是Libra瞄准了跨境业务。从发达国家来看,由于他们的支付总体已经比较便利,所以新科技对降低成本对发达国家的作用没有发展中国家大。对有Swift系统的发达国家来讲,现有的支付方式效率差异不大,小经济体、发展中国家有大量的移民、半移民式劳工,产生大量的汇款,但跨境交易特别是汇款效率不高。Libra就是抓住了其跨境交易成本比较高、时间拖得比较长、效率差、用户不满意的痛点。我们研究发现,现有的电子化水平不至于使得汇款效率那么低,这主要还是政策原因导致的。发达国家担忧资金汇出,包括用途和是否鼓励移民。发达国家对于资金汇出有所担忧,以及担心是否会形成对移民产生一种鼓励政策。发展中国家一般对于资金回流是欢迎的,但内部可能存在外汇管制。无论流进流出,也都存在比较大的汇率风险问题,以及反洗钱、反恐怖融资问题。
周小川认为,虽然存在进步,但也存在问题。Libra就存在反洗钱的问题,此外Libra的储备资产如何托管?向什么机构托管也存在可以讨论的地方。它能不能成功现在不知道,但有了这个想法就会对现有制度产生冲击。
未来也可能会出现新的全球化货币,在全球流通和使用。可能不是Libra,Libra也可能会被更好的、更严格的,更有效率全球化货币取代。
Libra的发展方向代表数字货币的趋势
周小川指出,Libra被重视跟全球的美元化趋势是分不开的。货币强弱还直接关系到资本流动的问题。目前的强势货币是美元,说强币侵蚀弱币是美元侵蚀其他货币。未来零售购物、资产交易都可以直接用美元,也会导致资本流动。资本流动不仅取决于投资机会、利差,还会因为寻找安全感出现由弱货国流向强币国的情况,特别是有危机、有波动的时候。过去很多年,全球出现的美元化进程,就是美元对弱势货币国的侵蚀。
从弱币国来看,因为宏观调控搞得不好,通货膨胀太高,就容易出现美元化。最典型的就是津巴布韦,津巴布韦废除了本币,最后全部采用美元和其他货币。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轨过程中很多国家也存在着非常显著的美元化现象。我们与中黑巴(中亚、黑海、巴尔干地区)交流,包括俄罗斯、土耳其、以色列等国,美元化是一个重要议题。把美元资产、美元存款、美元交易这几个指标在本国占的比重综合起来看,中东欧很多国家美元化比较厉害,特别是巴尔干和中亚。有些中亚国家看起来挺好,实际上美元化程度达到了40%-50%。资本外流和汇率不稳定历来是弱币国家头疼的事。
周小川表示,Libra它提出了一个想法,这就会现有体系产生冲击。这不仅是对传统业务和支付系统的冲击,它企图盯住一篮子货币的想法,代表了未来可能出现一种全球化货币的趋势。这是一种类似SDR变种的替代方案,在人民币本外币趋同和一体化的进程中,在人民币的国际化进程中,需要考虑这种趋势对我们的压力和影响。
保持强势货币地位,或许在人民币整个国际化过程中,在全球化过程中会让我们处于一个有利的地位,周小川强调。
中国的研究机构应当“未雨绸缪” 提出自己的解决方案
人民币应当如何应对这一未来趋势呢?周小川认为,未雨绸缪提前做政策研究很是必要。
回想中国的发展,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之后,中国之所以能够不断缩小与美国的差距,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金融危机发生当时我们的金融体系较为健全。我国在危机之前恰好经历了一轮重大的金融改革,金融机构、金融市场得以处于较好的状态。正因如此,我们能够相对顺利地抵御金融危机。这意味着如果能提前排查潜在的风险,对我们是大有益处的。
我们需要在政策研究和储备上有前瞻性的准备,在可能发生的危机中尽量减少自己的软肋,我想这就是金融前瞻研究应该关注的方向。
原中投副总经理谢平:如果10亿人使用Libra 将会是区块链的大普及
分析Libra用白皮书上的原话就可以。Libra是由Facebook子公司Calibra发起的稳定数字货币,由一篮子货币作为资产储备,其使命是建立一套简单的、无国界的货币和为数十亿人服务的金融基础设施。简单来说,是基于区块链,能够全球自由流动、价值稳定的数字货币。
一、Libra已经是一种超主权货币。
首先,它有一篮子法定货币的金融资产(主要是不可能违约银行存款和短期政府债券)作为储备池,是合成货币单位;这样可以有效的防止货币发行方滥用发行权。
第二,它是有内在价值的稳定币,Libra价格与这一篮子货币的加权平均汇率挂钩;类似联系汇率的货币局制度。
第三,它是以区块链技术为基础的数字加密货币。白皮书说:Libra 货币建立在“Libra 区块链”的基础上。与现实货币的主要区别在用区块链技术分布式账户。
第四,这个货币将来在手机上有价值储藏、计价、支付功能,与现实中人民币/美元相同。
第五,Libra天然具备跨境支付功能。Libra的使用将是跨国境、跨货币和跨金融机构的,是超主权货币。白皮书明确说Libra目标就是“全球货币”;“能够快速转账,通过加密保障安全性以及轻松自由地跨境转移资金。正如当今世界人们可以随时随地使用手机向好友发送消息一样。”
第六,Libra协会不是中央银行,没有中央银行那种货币创造功能;Libra也不是以主权信用为背书的信用发币,对各国独立的货币政策影响不大。
第七,如果将来出现以Libra为单位的商业银行和债券市场,会有派生货币和Libra M2出现,这是一个假设。
第八,严格资产抵押与兑换。Libra的发行规则:根据授权经销商的需求来 “制造”和“销毁”Libra币。授权经销商由Libra协会决定,可以直接与储备池进行交易。如果把Libra的储备池看做发行货币的央行,则授权经销商类似各地的商业银行。如要制造新的Libra币,经销商必须按 1:1 的比例向储备中转入法定货币,如果要使用法币,则可以通过汇率随时将Libra兑换成当地货币。通过与授权经销商合作,协会将自动在需求增加时制造新币,并在需求收缩时销毁它们。按货币理论来讲,它的总量是可以变的,这是Libra跟比特币最大的区别。从这点来讲Libra的价值稳定。而且Libra 储备中的资产将由分布在全球各地且具有投资级信用评价的托管机构持有,以确保资产的安全性和分散性。这与中国正在设计的央行数字货币(CBDC)结构类似。
二、Libra区块链技术运用
对Libra的技术基础,我提醒两点,第一是不要小看Facebook的技术能力,第二是不必纠结技术细节。根据白皮书原话,Libra区块链的目标是成为金融服务的坚实基础,基于下列三项需求构建一个新的区块链,一是能够扩展到数十亿帐户,这要求区块链具有极高的交易吞吐量和低延迟等特点,并拥有一个高效且高容量的存储系统;二是高度安全可靠,可保障资金和金融数据的安全;三是足够灵活,可支持 Libra 生态系统的管理以及未来金融服务领域的创新。Libra 区块链就是为了全面满足这些要求,在现有项目和研究的基础上从头开始设计和构建而成的,集合了各种创新方法和已被充分掌握的技术。
Libra充分吸收了Fintech 成果和过去十年以来的加密数字货币和区块链技术成果;Facebook在过去已经做过3次准货币和支付技术成果,预期到5G/6G和量子计算的应用,不要质疑Facebook的技术力量。
Libra区块链技术的三项决策,一是设计和使用Move 编程语言。“Move”是一种新的编程语言,用于在 Libra 区块链中实现自定义交易逻辑和“智能合约”。Libra 的目标是每天为数十亿人服务,因此 Move 的设计首先考虑到安全性和可靠性。Move 是从迄今为止发生的与智能合约相关的安全事件中吸取经验而创造的一种编程语言,能从本质上令人更加轻松地编写符合作者意图的代码,从而降低了出现意外漏洞或安全事件的风险。具体而言,Move 从设计上可防止数字资产被复制。它使得将数字资产限制为与真实资产具有相同属性的“资源类型”成为现实:每个资源只有唯一的所有者,资源只能花费一次,并限制创建新资资源。
Move 语言还便于自动验证交易是否满足特定属性,例如,仅更改付款人和收款人帐户余额的付款交易。通过优先实现这些特性,Move 可帮助保持 Libra 区块链的安全性。
Move 将加快 Libra 区块链协议以及在此基础上构建的任何金融创新的演变。
二是使用拜占庭容错(BFT)共识机制。共识机制指的是链上所有记账节点对于认定与验证交易有效性所共同遵循的规则。Libra 区块链采用了基于 LibraBFT 共识协议的 BFT 机制来实现所有验证者节点就将要执行的交易及其执行顺序达成一致。这种方法可以在网络中建立信任,因为即使某些验证者节点(最多三分之一的网络)被破坏或发生故障,BFT共识协议的设计也能够确保网络正常运行。与其他一些区块链中使用的“工作量证明”机制相比,这类共识协议还可实现高交易处理量、低延迟和更高能效的共识方法。
三是采用和迭代改善已广泛采用的区块链数据结构。为了保障所存储的交易数据的安全,Libra 区块链中的数据受梅克尔树的保护,它是一种已在其他区块链中广泛使用的数据结构,可以侦测到现有数据的任何变化。不同于以往的区块链都将区块链视为交易区块的集合,Libra 区块链是一种单一的数据结构,可长期记录交易历史和状态。这种实现方式简化了访问区块链的应用程序的工作量,允许它们从任何时间点读取任何数据,并使用统一框架验证该数据的完整性。
Libra 区块链遵循匿名原则,允许用户持有一个或多个与他们真实身份无关的地址。这是许多用户、开发者和监管机构都熟悉的模式。
Libra区块链技术的应用之一还包括推出数字钱包Calibra。Libra数字货币,同时配备名为Calibra的数字钱包,明年推出独立的APP。届时,用户可以通过Calibra数字钱包进行Libra的发送、花费以及存储服务。当前的大多数区块链数字钱包最主要的功能是为了储藏,而不是用来做支付。与微信钱包或者支付宝钱包不可比,目前数字货币钱包是低频的应用。如果Calibra能够即安全的贮藏资产,又实现便捷的去做支付的话,那么它的应用范围可能会很大。
如果10亿人应用Calibra钱包,其流量入口就是区块链技术的大普及。
关于Libra与现有金融基础设施的比较,财新杂志的一篇文章中个概括得特别好,包括账户基础、支付清算体系、货币发行模式、货币信用等级、监管机构、用户体验、使用场景、匿名性等。
关于数字稳定代币与央行货币的关系,稳定币大家一直在研究,摩根大通、以太坊都研究过稳定币,原来的稳定币都是跟着一种货币,比如央行在研究的数字币也是M0的完全替代,理论上也是种稳定币,但是大家当时没有想到用SDR的方式,用一篮子货币做稳定币,这样更稳定、超主权,结果Libra这次用这种方式。
Libra联盟的28家成员基本是美国公司,跟消费有关的公司比较多,其次是互联网、支付方面的公司,没有真正的银行,没有微软、谷歌等互联网巨头。顺便说一下,中国公司没有参加。我们国家对这个事情目前没有说法。
三、监管与合规
Facebook很清楚监管合规对Libra的重要性,而且早有准备,在有关牌照、消费者保护、数据隐私保护、反洗钱、反恐融资等等方面努力达标:
Facebook事前与美国政府部门、CFTC、美联储等有过协商;Facebook已经有货币服务牌照;Calibra电子钱包公司已经申请到货币服务商牌照,还在申请支付和有关牌照;明确不在禁止加密货币的国家提供服务;大部分协会成员有相关业务牌照,如维萨信用卡,Paypal支付等;协会注册在瑞士,对账户保密的法律和监管符合Libra相关业务。
Libra协会的治理机构是Libra协会理事会,由协会各成员的代表组成。协会的所有决策都将通过理事会做出,例如如何改变一篮子储备金的组成结构等。重大政策或技术性决策需要三分之二的成员投票表决同意。理事会成员的投票权与其持有的权益(起初是Libra投资代币,未来将是Libra)比例成正比,体现成员(验证者节点)对网络的贡献程度。为避免权力集中,任何一位创始人的投票权均有上限。
四、对策建议是:
首先看美国。Facebook和Libra协会大部分成员是美国公司,受美国政府监管,还有就是欧盟。在美国和欧元区发行稳定加密货币已有监管框架,这些监管将适用于Libra。比如,USDC至少要满足以下合规要求:第一,美国财政部下设FinCEN的虚拟货币经营牌照;第二,经营涉及州的货币转移牌照;第三,美元准备金要存放在受FDIC保护的银行;第四,美元准备金的真实性和充足性要定期接受第三方审计并披露;第五,KYC、AML和CFT等方面的规定。特别是,在AML和CFT方面,金融行动特别工作组(FATF)6月21日发布了《虚拟资产和虚拟服务提供商:对基于风险的方法的指引》(FATF,2019)。G7集团计划7月出台对Libra的评估报告,最终实现联合监管。如果美国允许Libra在美国监管下合法运行,则对全球支付系统影响巨大,中国应该有对策。
第一,中国应该积极参加IMF/BIS等国际组织关于数字货币监管的活动,争取在其中发挥作用。
第二,可以考虑准许中国企业参与Libra协会,目前都在观望,打听。因为Facebook不许在中国运营,所以Libra不与人民币合作。
第三,中国可以结合央行数字货币研究所的成果CBDC,鼓励企业参与数字货币科研和应用,逐步构建数字货币生态,目前已经在试点,适当时候公开应用。中国科技企业已经在区块链技术应用取得进展,应用场景如公益捐款、食品安全和正品溯源、证据存证、供应链金融、银行汇票流转、跨境汇款,等等。
第四,对于有Facebook账户和外币信用卡的中国居民而言,禁止他们用Libra在技术几乎不可能。他们很容易开设Calibra数字钱包,先用外币购买Libra,然后进行各种交易。应该明确,Libra不是ICO、ITO或其他虚拟货币。
第五,目前可先禁止人民币与Libra的兑换(买卖),等待美国或G7对Libra的具体监管规则。可以先作为反洗钱的禁止条款。
第六,因为Libra是稳定币,价格波动小,本身不增值,而且发行量可不断增加;所以利用Libra作非法集资标的可能性不大。但中国的非法集资高手也可能利用Librad衍生工具诈骗。
第七,Libra的使用将大大推动上亿人开设区块链应用APP或账户。我们要鼓励国内商业银行和金融机构运用区块链技术。SWIFT为应付Libra的挑战,已经在6月20日的《白皮书》宣布运用区块链技术改造全球支付系统,准备推出新的跨境支付服务GPI(全球支付创新)。高盛CEO所罗门6月27日也说,高盛正在对“代币化”进行广泛研究,支付系统的未来必然依赖于区块链,全球支付系统正朝着稳定币方向发展。
人民银行要加快研究区块链在支付系统运用(目前研究应用是替代M0),相关算力、结算速度、延迟等技术问题都会解决。要鼓励非国有技术公司和国内商业银行合作,尽快出台金融运用区块链技术的相关标准。
经济学家朱嘉明:Libra 是解决全球金融资源不平等的构想和尝试
金融资源是支撑现代经济成长和运行的最重要的资源。但是,在全球范围内,金融资源的不平等日益严重。不仅阻碍了世界经济的均衡发展,而且加剧了贫富差别。我们需要在这个历史背景之下,思考和观察 Libra 的理念、设计和试验。很有这样一种可能:Libra 是解决全球金融资源严重不平等的一种构想和尝试。
1. 如何定义「金融资源不平等」
那么,何谓「金融资源不平等」?
主要是指各类金融资源,特别是货币资源的产生、分配,包括银行、基金在内的金融机构,以及资本市场和货币市场的分布和社会分布。具体表现在:
美元是世界货币资源的主体。美国 GDP 大概是 20 多万亿美元,占全球比重约 25%,但是,美元占世界「储备货币」的 60% 以上。中国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而中国在世界储备货币中的比重极为低下,截至 2018 年第四季度,各经济体央行持有的外汇储备中,人民币资产比重达到历史最高点,不过是 1.89%。联合国有 194 个成员国,其中 150 多个国家对金融资源的影响趋于零,或者说微不足道。
金融机构,资本和货币市场主要分布在发达市场国家,新兴市场国家有所改善。但是,还有太多的发展中国家少有现代金融机构,还有数十亿的民众没有银行账户,也难以得到现代金融服务。
在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之间,在各种类型国家内部,人均货币和金融资源的差距甚大,而且不断扩大。
美联储,以及华尔街代表的传统金融资本力量,以强大的财富为基础,长期主导货币金融资本的主要走向。
世界的跨国公司不断增长的金融力量与商业银行的紧密合作,继续成为金融危机之后的最大受益者。
IMF、国际清算银行以巴塞尔协定及各类世界性金融合作组织,例如:SWIFT 和 Ripple 协议,有效地影响着金融体系的规则与秩序。
金融科技和创新成果分享的失衡。
从世界范围内看,上述情况存在显而易见的继续恶化趋势。
2. 造成 「金融资源不平等」 的原因
主要是由历史与制度原因造成的。
布林顿森林会议。1944 年 7 月,44 个二战同盟国的 730 名代表在美国新罕布什尔州布雷顿森林华盛顿山宾馆召开的会议。这次会议的核心成果是确定唯有美元和黄金挂钩,而其他世界货币和美元挂钩的制度。因为美元的含金量是确定的,与美元挂钩的其他货币的汇率自然是固定的。在这样的制度下,美元事实上成为了「世界货币」。
尼克松宣布关闭美元和黄金的窗口。1971 年 8 月 15 日,时任美国总统尼克松正式宣布关闭美元窗口。因为切断了美元与黄金之间的直接联系,不存在稳定的美元含金量,意味着消除了战后「金本位」的最后影响残余,从此,世界进入到浮动汇率(LoatingExchange Rate)时代。尽管如此,美元依然维系着世界主要的,甚至是绝对「储备货币」的地位。
广场协议。1985 年 9 月,美国、日本、英国、法国和西德所签署的「广场协议」,开启了世界主要国家央行直接干预外汇市场和汇率的先河,人为地实现了世界主要货币,特别是日元对于美元的升值。从此,政府可以操作汇率,汇率政策成为货币政策的组成部分。世界汇率是以美元为中心的汇率体系。
欧元发行。欧盟根据《马斯特里赫条约》规定,11 个欧洲国家承认以欧元为官方货币,并于 2002 年 1 月 1 日欧元正式流通。欧元的本质是主权国家的「货币联盟」,是「超主权货币」的试验。
2008 年因为「次贷危机」触发的世界性金融危机。这场危机的影响极为深刻,强化了政府对金融资源的控制力和影响力,或者说,强化了政府对金融资源的垄断能力。最有代表性的是美国、欧元区和日本实施「货币量化宽松(QE)」政策。十年之后,该政策对世界宏观经济的深刻改变,还没有全面显现出来。
3. 「金融资源不平等」的后果是什么
金融资源不平等所造成的主要后果:
加剧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富国与穷国——包括新兴市场经济国家的差距——是世界经济失衡的重要原因。
加剧世界人均金融资源分布的差别,呈现发展中国家人均 GDP 上升,而人均金融资源下降的状况。
所有国家内部的金融资源分配的失衡,金融资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世界极少数金融机构和人群积聚。中产阶级是金融资源不平等的最直接伤害群体。
因此,全球性金融资源分布和分配的失衡,最终加剧社会分裂,构成世界性动荡的深层原因。
4. 解决 「金融资源不平等」 的尝试
在过去数十年间,面对全球性的金融资源不平等现象和后果,人们不断提出解决方案,并开始各种尝试和试验。大体存在「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两大类:
关于「自上而下」方案和试验,最成功的欧元发行和欧元区的建立。十余年来,欧元的发行和流通,特别是欧元区内部的债务危机的治理,以及欧元区的东扩,证明欧元的设计是合理的,欧元的基础是坚实的。欧元的存在和发育,有利于改变美元的垄断地位,有利于世界货币体系的平衡,抑制全球金融资源的失衡。遗憾的是,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关于在亚洲移植欧元构想,建立「亚元」还没有可能。
在「自上而下」的方案中,还有 2008 年世界金融危机后,中国当时货币金融主管王岐山和周小川提出的「超主权货币」,但是,中国的这个方案并没得以广泛接受和实施。只是 IMF「特别提款权」结构有所改变,中国的「特别提款权」比重得以有限增加。此外,自 2015 年前后,欧盟国家,英国、新加坡,香港和台湾政府开始推动「开放银行」(Open Banking), 旨在回归消费者对银行账户信息的主权,有权决定让其他银行或第三方机构获取账户资料,使得消费者获得更为多元的金融服务。
关于「自下而上」的方案和实践则相当丰富:
发展金融和「金融深化」构想。1973 年,非常巧合,美国经济学教授罗纳德•I•麦金发表:《经济发展中的货币和资本》,而美国经济学教授爱德华•S•肖发表《经济发展中的金融深化》。他们的核心思想是:发展中国家的经济的重要障碍是「金融抑制」——所以,他们主张「深化」金融,推行金融自由化。
社区货币实践(Community Currencies)。世界上有 3 千多种社区货币,主要分布在发达国家,是由当地社区自己创造的货币。这是人们面对金融资源严重失衡下的一种反应。
「穷人银行」。1983 年,穆罕默德·尤纳斯(Muhammad Yunus,1940-)在孟加拉创办的孟加拉乡村银行(Grameen Bank),向来以提供微额贷款给穷人,对贫困民众发展经济贡献显著,而他也因此获得诺贝尔和平奖。但是,尤纳斯的「乡村银行」方案在孟加拉行的通,却无法在世界范围内推行。
「茶党运动」和「占领华尔街运动」。「茶党运动」是一个发生在 2009 年的美国社会运动,主要参与者是主张采取保守经济政策的右翼人士。「茶党运动」不属于长期性社会运动,然而,其所有的骨干和领导者都成为共和党,支持特朗普。在一定的意义上,特朗普是靠茶党支持上台的。「占领华尔街运动」发生在 2012 年,起源于美国纽约,之后,蔓延到美国主要城市,甚至世界的一些国家与城市。该运动的最基本诉求是改变华尔街的金融资本控制世界的局面,提出最富有的 1% 的人口占据了 99% 的财富,而 99% 的人口仅仅拥有 1% 的财富,因此,每一个参与「占领华尔街运动」成员,都属于 99% 的社会群体。
时间银行。美国人埃德加·卡恩(Edgar S. Cahn,1935-)于 1990 年代创立时间银行,希望通过时间银行模式实现劳动的直接交换。其前提是劳动不分贵贱,每个人的工作时间都是平等的。
众筹(Crowd Funding)。众筹兴起于 1990 年代,相对于传统融资方式,基于互联网,传播的特性,传播创业者、艺术家或其他创新计划,获得民众的关注,得到项目启动资金。众筹方式的本质是打破资本与投资的垄断传统。
P2P 借贷(Peer-to-Peer Lending),也是企图通过小额贷款模式改变金融资源供需严重失衡状态的验证试验。
比特币背后的「密码朋克运动」。广义朋克(Punk)运动发源于 1970 年代,以主张充分显现个人意识和主张的文化运动。这样的思潮影响了密码学界:一些密码学家、数学家和计算机科学家,结合在一起,企望结束国家对货币和金融资源的绝对垄断,最终于 2008 年年末,即世界金融危机最为严重的时刻,推出了「比特币」——一种非主权,去中心化的货币。在发明比特币密码朋克中,确实有一些充满了无政府主义和自由精神的人。他们希望用代码建造「乌托邦」。后来,当比特币问世之后,掌握比特币的很多人未必能够坚持这样的理念,这是另一个问题。
其实,还不止这些主张、运动和试验。有一点是肯定的:人们最终目的是希望改变金融资源的严重不平等,而严重不平等的背后则是金融资源的垄断。
5. 为什么说 Libra 可能是解决「金融资源不平等」的一种试验和尝试
2019 年 6 月 18 日,Facebook 公布 Libra 白皮书,将解决「金融资源不平等」,以实践「普惠金融」,「让更多人享有获得金融服务和廉价资本的权利」作为其追求目标。为此,「全球货币和金融基础设施应该作为一种公共产品来设计和管理」。现在对 Libra 的实施和前途做出判断,显然为时过早。但是,Libra 的基本的构想和实施方案,无疑创造了一个冲击波,其范围包括了经济学界、数字经济和数字货币领域、国家货币当局和政府的金融监管部门。
Libra 在如何解决「金融资源不平等」方面,最值得重视的是:
将 Libra 定义为 「非主权货币」。
Libra 采用区块链作技术,属于「货币互联网」。
Libra 以「一篮子」世界主要主权货币作为实现其价值稳定的基础。
Libra 本身就是新型金融 「基础结构」, 意味着超越传统银行服务。
Libra 将是世界交易速度最快的「货币」。
Libra 将实现全方位降低民众货币交易成本。
Libra 还是一个和谐的金融生态系统,在这里的成员会获得平等的权利。
特别需要强调的是,Libra 为世界的大多数在货币金融领域没有话语权的国家和民众,提供了一种选择。因为 Libra,世界开始存在与传统主权货币并存的「非主权货币」,确切地说是「非主权数字货币」。现在,世界货币体系正在悄然改变:过去主权货币,或者法币(Fiat Money)的「一统天下」正在解构,形成了「一分为三」的局面:主权货币,民间货币和非主权货币并存。这样的局面,不再是设想,而是事实,是世界范围内成了气候的事实。
最值得注意的是,任何货币形态都在数字化。到目前为止,形成五种数字货币主体:
各国央行发行。近年来,很多国家都在做这方面的研究和试验,除了爱沙尼亚等小国之外,其他国家基本是「雷声大雨点小」。
商业银行。
商业银行和实体经济企业。
社交平台和互联网巨头联合体,例如 Libra。
无主发行,最典型的是比特币。
因为货币体系的解构,以及货币金融存在形态的数字化趋势,财富创造和分配模式需要改变。与此同时,相应的法律体系,监管模式,需要调整,甚至重建。
但是,不能因此推论到 Libra 是「稳定币」。因为所谓「稳定币」这个概念本身就存在问题,近乎于「永动机」思想在数字货币领域的翻版。货币学不等于热力学,但是,货币学需要思考热力学的原理和定理。热力学第二定理对于理解货币体系尤其有启发。在复杂的货币体系中,任何一种货币的稳定都是相对于其他货币而言的,而实现自身的稳定需要消耗能量,增加「熵」值,所以导致新的不稳定。
最后引用席美尔在《现代文化中的金钱》的一段话作为结束:「现代文化之流向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奔涌:一方面,通过在同样条件将最遥不可及的事物联系在一起,趋向于夷平、平均化,产生包容性越来越广泛的社会阶层。另一方面,却倾向于强调最具个体性的东西,趋向于人的独立性和他们发展的自主性。货币经济同时支撑两个不同的方向,它一方面使一种非常一般性的、到处都同等有效的利益媒介、联系媒介和理解手段成为可能,另一方面又能够为个体性留有最大程度的余地,使个体化和自由成为可能。」
我希望:在未来的货币金融领域,绝对垄断状态应该逐渐改变,给人类更多选择,保证人们有更多和更大的自主权,改变金融资源的严重不平等。所以,我们需要关注在金融货币领域的新思想、创新和试验。正因为如此,我们还是需要持续关注 Libra 的未来走向。
附:问与答
问:在我的理念里面,Libra 是科技精英与资本精英联手对华尔街资本大鳄的宣战。那么,我们中国企业家该怎么来参与?如果我们在排除在外,应该怎么办?我们的政策体系该怎么给我们搭桥?
答:中国企业家怎么办?最重要的是建立更全面国际视野,理解国家利益和全球利益之间的关系。此外,在维护自身的商业利益同时,建立社会责任感,甚至人类的责任感。
Libra 在这方面,在其白皮书所体现的社会价值观方面,对中国企业家提出了相当大的挑战。如果大家认真阅读 Libra 所说,充满社会和人类情怀,有的语言比共产主义还共产主义。特别是,Libra 确实对「普惠金融」做了深度解读,并且提出实现「普惠金融」的一种方案。至于 Libra 能不能做到,那是另外一个问题。现在,对越来越多的传统企业来说,首先的问题是有没有将社会责任作为参加未来竞争的前提。
问:如果 Libra 真的发行之后,它是否存在利息问题?
答:这是一个很有挑战性的问题。现在看,所有非主权的加密数字货币,以比特币为代表,都还没有提出是否存在利息问题,以及如果存在利息,其依据是什么的问题。
Libra 不同于比特币,实际存在中心,而且存在其价值和一揽子法币挂钩的关系。这样 Libra 的价值很可能是有波动的。进一步来说,将来的 Libra,除了用于支付之外,很可能涉及的所谓的「存款」和「贷款」场景,如果是这样,Libra 无法回避所谓的「利息」问题。对穷人来讲,「利息」,哪怕一点点,都是很重要的。支付宝已经提供了这方面的经验。支付宝出来了之后,对很多老百姓来讲,每天获得几块钱的利息,也是在意的。
问题是,Libra 他根据什么样的原则来确定和调整其利息?至少存在若干可能性思路。但是,存在形式很可能是固定利息,浮动利息,或者是把利息和 Libra 和债券结合在一起。更深的问题就是说,Libra 流通的国家甚多,如何适应各个不同国家的通货膨胀率,利息结构将是十分复杂的问题。
有一点可以肯定,Libra 将影响世界货币供应体系,超越国界,高度流动。特别是,Libra 将是人类历史上流动速度最快的金融媒介。如果考虑到 5G 的因素,人们应该有更大的想象空间。
问:Libra 是否代表了「稳定币」?
我前面已经表明过我的态度:在金本位制度结束之后,只要谈货币,只要无法建立单一的货币体系,只要存在财富模式和价值演进,就不可能创造出一种「稳定币」。
货币领域与物理世界有着近似与共通之处。只要存在有温差,任何能量转化过程都要消耗能量源。实现稳定的成本,需要消耗巨大的社会成本、经济成本,还导致货币金融领域「热力学」意义的「熵」值增加。因此,稳定币是一种良好愿望,在现实中如同「永动机」的追求。
请大家特别重视尼克松在 1971 年 8 月 15 日宣布关闭美金和黄金窗口这个历史事件。这之后,世界就进入到浮动汇率时代,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可以控制不同主权货币之间市场价值关系的波动。
现在我们可以看到,Libra 价值将与一篮子主要法币挂钩。这很可能是「双刃剑」,一方面提供了真实的价值基础,另一方面,无法隔断因为法币,包括一篮子法币内在价值的波动的影响。
朱民:Libra不是支付宝 它的核心概念是货币
朱民表示,Libra的宣言开宗明义讲的很清楚的,小川行长以前讲到的超主权货币,这个有点相近的。但是中国央行提出这个概念是在一个国家范围的。它有几点,第一当然是从支付开始,但是属于有储备、有本金和债券做抵押物的,有一揽子货币作为标注和定价的,所以核心概念是货币。我觉得这个很重要。第二个核心概念是跨境。第三个核心概念,它是把央行要考虑的政策和商业银行支付的功能其实都结合起来了。这个框架是很有意思的。
他强调,我觉得我们对Libra的出世是不应该掉以轻心的,这对现有的金融体系、货币体系,甚至对未来的储备体系都会是很大的冲击。但是它能不能成功我不知道,它现在有很多问题,比如杠杆性问题、储备问题、中央集中的管理体制和治理机制问题,都有很多很多的问题,但是还在一个非常初始的阶段。它作为一个货币出世来挑战现有全球分散的货币体系,我觉得这个是要重视的。
今天全世界是美元体系,美元体系是有天生弱点的,美元从1971年与黄金脱钩,美元是纯美元信用体系,美国政府遵照国际准则做事的时候,这个美元信用才能维持。美元是国际体系的第二个原因,因为美国有世界上最大和最深的金融系统,所有人都要回美国做交易,回美国做交易必须用美元,所以这又是2008年金融危机产生在美国,美国闯了如此大的祸。但是这个是有天生的弱点,全世界命悬一系,悬于美国央行的政策,所以央行政策大量宽松,资金流速影响全球新兴国家的波动。这时候出现了一个全球的货币体系是值得探讨的。
诺奖得主斯蒂格利茨:对Facebook的加密货币说不
Facebook和它的盟友认为,世界真正需要的是另一种加密货币,发行这样一种货币是用好他们所掌握的大量用户的最好方法。Facebook有这样的想法,在很大程度上揭示了二十一世纪美国资本主义的问题所在。
从某种意义上,现在发行另类货币相当耐人寻味。在过去,对传统货币的主要抱怨是它们不稳定,快速而不确定的通货膨胀使它们的价值储备不足。但美元、欧元、日元和人民币都相当稳定。哪怕有担忧的话,今天的担忧也是通货紧缩,而不是通货膨胀。
世界在金融透明度方面也在进步,银行体系越来越难以被用来洗钱和其他非法用途。而且,技术使我们能够高效地完成交易,以纳秒的速度将客户账户中的资金转移到零售商账户中,并提供了非常好的欺诈保护。我们最不需要的就是培育非法活动和洗钱活动的一种新工具,而这一种加密货币几乎肯定会成为。
我们现有的货币和财务安排作为支付手段和价值储存手段,其真正的问题是控制交易的公司之间缺乏竞争和监管。结果,消费者—特别是美国消费者—付出了几倍于合理水平的支付成本,每年都给维萨、万事达卡、美国运通和各家银行带去几十亿美元的“租金”,即超额利润。2010年多德-弗兰克(Dodd-Frank)金融改革法杜尔宾修正案(Durbin Amendment)只是非常有限地降低了借记卡的过高费用,而对贷记卡过度收费这一更加严重的问题只字不提。
其他国家,如澳大利亚,做得更好,包括禁止信用卡公司使用合同条款来限制竞争,而美国最高法院在其5-4项决定中,似乎对这些条款的反竞争效果视而不见。但是,即使美国决定建立一个非竞争性的二流金融体系,欧洲和世界其他国家也应该拒绝:正如特朗普最近在批评欧洲竞争专员马格里·维斯塔杰时所说,支持竞争并不是反美的。
你很有可能会问:Facebook的业务模式实什么,为什么如此多的人对它的新举措如此感兴趣?这可能是因为他们希望削减交易处理平台的租金。它们相信更多竞争不会促使利润向零靠拢,这一事实证明了公司部门对于它们行使市场权力的能力非常自信,对于它们确保政府不会干预纠正这一过度行为的政治实力也非常自信。
随着美国最高法院再次承诺要破坏美国的民主,Facebook及其朋友可能认为他们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但监管者的责任不仅包括维持稳定,还包括确保金融业的竞争,它们应该站出来。其他国家可不愿意让美国科技公司用反竞争行为实现主宰。
据推测,新的天秤座货币的价值将以全球一篮子货币的形式固定,并100%得到政府债券组合的支持。因此,Facebook还有另一个可能的收入来源:不支付“存款”(传统货币兑换为天秤座)利息,Facebook可以从这些“存款”的利息中获得套利利润。但是,为什么有人会在Facebook可以支付利息的时候,给它零利息存款呢?把他们的钱放在更安全的美国国库券里,还是放在货币市场基金里?(每次交易发生时,都会记录资本损益,因为天秤座被转换回当地货币,而应交的税款似乎是一个重要的障碍,除非Facebook认为它可以像对待隐私和竞争问题那样,在我们的税收体系中受到粗暴对待。)
业务模式的问题有两个显而易见的答案:一是参与违法活动的人(也许包括美国现任总统)愿意为他们的违法活动—腐败、避税、贩毒或恐怖主义—不被发现付出沉重代价。但是在花了这么大的力气阻挠金融体系为犯罪提供便利后,我们为什么还要仅仅因为“科技”的标签而赦免这样一种工具?更不用说政府或金融监管者了。
如果这是Libra的业务模式,政府应该立即予以取缔。至少,Libra应该与金融业的其他部分一样,接受同样的透明度监管。但这样一来它就不再是加密货币了。
或者,Libra交易提供的数据可以挖掘,就像所有其他归Facebook的数据一样—强化其市场权力和利润,进一步破坏安全和隐私。Facebook(或Libra)可能会承诺不这么做,但谁会相信呢?
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信任。每种货币都是基于信心,即存在其中的血汗“存款”可以随时取出。长期以来,私人银行业一直证明在这方面是不可信的,这就是为什么需要新的审慎监管的原因。
但是,在短短几年中,Facebook就“赢得”了银行部门用了更长时间才实现的不信任。一次又一次,Facebook领导人们在面临钱和坚持承诺的选择时,选择了钱。没有什么比创造一种新货币更与钱息息相关的活动了。只有傻子才把自己的金融福祉寄托在Facebook身上。但也许这才是重点:坐拥24亿月度活跃用户的个人数据,谁能比Facebook更知道每分钟会产生多少骗子?
王忠民:Libra 找到了一种协议
一.因为大数据技术的发展,过去金融领域当中处理信息不对称,会进一步演变为算法不对称。
如果今天看我们中国经济,无论从货币发行、流动性、信贷、证券化,乃至于保险等等,我们无非是追求两个信息不对称当中的收益,一个是你信息的多少、强弱、及时与否,越及时越强,越不对称的把握的头部信息的运用,可以通过机构的运行,通过资管办法,通过其他的逻辑获得超额收益,以达到金融当中的平衡。
更可怕的是我们今天从信用的角度来说,如果你的所有信用能够拿到金融当中用的时候,可以带来自己信用的回报,才可以把所有人、所有自然人、所有企业、所有金融产品端的信用逻辑向正向逻辑当中无限的发展,遗憾的是我们今天在所有的金融场景当中,是谁的负向逻辑越大才可以获得回报收益的最大化,乃至于我们社会信用、金融信用、证券化的信用、杠杆化的信用,一些信用都是追求负向最大化,乃至负向最大化定义为不合理的时候,我们罚款的时候只罚到了10%、20%,还用高达90%的奖励鼓励他的负向,所有都是信息的不对称。当然包括我们在这当中制度的规定性和产品的规定性对它的不对称。
如果有了大数据,我们会发现今天基于大数据逻辑当中,过去的数据全部存留,不能更改,特别是用了区块链数据存留的方法,这时候我们发现你即使做了任何一件偏离信息不对称的东西,都可以在事后的算法当中揭露出来,这样负面的东西会减少,正面的东西会增加。遗憾的是过去的信息都是过去信息,今天如果把每个人、每个企业,每个物品通过物联网的形式实时、此刻发生的一切信息都可以记载的清清楚楚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把过去的信息和头部场景的信息完全贯通,信息对称了以后谁走得快都不可能发生,只有用算法才可以走得快、才可以挣钱,你想利用信息的不对称已经没办法挣钱了。
有趣的是当你把信息还可以做到α、β(英)的这种程度,我用户用的机器输入现在的信息和过去的信息,让机器之间博弈,博弈了以后把人类在这样一个规则体系当中未来的信息全部拿回来。我再把过去实时的、未来的信息输入其中,让未来多少年,所有人类应该有的信息逻辑全部可对称性的发出来。这时候你会感觉到金融领域当中过去基于信息不对称挣钱的逻辑,瞬间被我们的大数据的逻辑、实时的数据逻辑,和未来数据你都可以捕捉把我的全部消灭,这个信息不对称的鸿沟从此远离我们而去。
我们需要的是如此庞杂的信息,谁的算法最优?所以必须把所有的资管系统的设计,必须把所有的投资顾问,必须把所有的投资服务全部导流到一个根本的逻辑,你有没有算法,比别人更优,才可以拿出来说我为你的财富服务的时候,我让你有确定性的风险场景可以挣钱。
人类会迅速把今天所有的金融机构,不管你做金融、基金、银行、保险等等,到这时候我们就看谁的算法最优,可以说是存在于今天的这个逻辑当中了。
问题是算法最优不是静态的,明天别人有更优的算法替代你,你就不是最优的。所以我们快速进步当中永远趋于最优,永远只有更优,而没有最优的这样的算法逻辑,基于今天的算力和算法的持续进步,是我们今天投资顾问,任何一个金融机构和场景进行竞争的唯一路径,谁在这个赛道当中能胜出,谁就是未来的赢家,谁止步不前谁就是半路的赢家。
二.如果看进行的金融领域用了新科技。
所有人都可以回答你是在移动支付这个环节当中,在中国在金融领域当中用得最好,以至于我们参与到移动支付所有的人,都因为给消费者带来了最便利、最方便、最成本低的支付形式,而从银行里面,特别是从卡的角度把一个基于移动支付的逻辑全部从原来的账号体系和银行体系当剥离出来,基于手机可以走遍天下,但是下一个支付逻辑是什么?如果我们识别技术,今天是人脸技术,甚至把人脸从你的皮表、皮肤内部,从鼻孔,从立体结构当中分多少层和多少块,以及再也不会有第二张人脸跟你的人脸完全一致。但是我们发现今天基于生物识别,只是把人脸识别这个复杂性、深厚性、立体性,变成和生物识别当中的几个特征,就可以交叉互验,可以最高效率的解决我们未来在支付环节当中唯一的安全性问题。
这个时候我们发现人有瞳孔、基因、指纹、声纹,人有好多就是你这个自然人所带来的天然的唯一性的东西,而所有的东西今天是数字化逻辑,就是一串代码,而且这个代码是原始的代码,甚至这个代码可以把你这个生物特性的唯一性,每天的变化都在新的代码当中微弱的改变,奉献给所有的识别系统。
当这个来临的时候我们会发现,未来我们就会把手机给其他的功能,我们现在就可以基于一种音人的形式,我发音的唯一性,我就可以不用手指在手机当中扫了。比如说我现在给李老师支付什么,语音端就是我所有支付的信息集。而这个信息集成在任何一个芯片,既使是未来是柔性芯片,甚至是一个很薄的柔性芯片贴在你的皮肤当中就可以执行这样的逻辑。我们会发现这个时代正在从原来的手机端的支付变成语音端的支付,未来还会变成脑端的支付,我想了就传输出去,我根本不用语音。
当然脑机合一、脑码合一的历史还没到来,但是我们预计下一个时期已经是音人合一了。当那时候看支付逻辑的时候,我们发现音和人一体的时候,我今天在台上走来走去,我本身就是一个移动式架构,更多的我是一个分布式架构,是唯一的一个分布式架构。如果我们把基于这样一个分布式的、移动式的、语音端的东西合为你这个人唯一的东西,你就可以不仅仅是支付,也可以是账户,你还可以是任何过去我们基于你只要是自然人属性的金融物理的逻辑,全部的金融工具都基于这三个特性可以发出。这个时候以人为本体的所有金融的场景,就可以演变出我们今天的移动支付场景,被语音端替代,和所有今天的金融工具、金融手段,乃至于金融机构都被我们用人这样一个主体重新的确定、定义和完全改变。
三.我们正在看所有人的行为、所有人的金融行为会不会影响到安全,会不会没有被监督、没有管理到。
但是我们今天突然一想,所有今天能够监督到每一个人,知道你每个人,可以恰当的知道和不知道的,知道的就无所不知的能够知道的这样一个数据化的基础设施平台,谁能够把它构建出来,还可以免费的奉献给这个世界,让人们免费的应用。如果我们过去的金融逻辑一定是要确立一个集中化的、中心化的和组织体的,比如说我们要银联、要卡联、要证监会、要银行业协会,要所有的东西,我中心化。但是中心化的东西是要花钱的,需要构建这样一个基础设施的,而且这个基础设施一旦构建,如果我们基于行政费用的话,永远费用不够,永远比现有的技术还要慢。那就是说你永远达不到信息的充分性和及时性。结果我们突然发现,如果国内你用了京东金融的平台,当然不一定用你的,今天你在场所以说用你的。我们用了阿里的、用了腾讯的,当然最好还是用我们过去比如说来自于广播电视系统的,或者其他的。在全球角度如果你用了Facebook的,你用了Google的平台,它的平台在他过去开发产品和进行市场应用的时候,已经收回了成本,而且边际成本为零。这个时候说我把它给社会,说你用吧,谁想用?我只要对监管部门,注意Facebook给监管部门回答了两句话,第一,我无意跟主权货币竞争,我是我,你是你。第二,我的这样一个系统当中,如果谁进入用我这个来做是零成本。是因为我已经边际成本为零了。
我们在想所有的云计算,如果把基础设施的部分变成了边际成本为零,还把它上面提供的所有的软件服务变成了边际成本为零。把上面所有的硬件,把它的平台公司,把它上面的人工智能,把它上面的区块链,全部变成一个服务的架构和服务的系统,甚至服务包,问题是这些给你全部是免费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改变了我们所有的中心化和有投入的,而且没办法日新月异赶上技术进步的中心化的组织逻辑和中心化的价格逻辑,全部被推翻。注意,这个时代已经来临,只是您所在的机构,您所在的机构提供的技术平台和我们今天的云计算改变的这个世界的组织方式,您适应不适应的问题。
四.协议及制度。
我们会发现Facebook这次推出的Libra,无非是找到了一些相关的方面,我们签一个协议。当然我们更感叹于信息化时代在互联网时代的时候,是因为无论是网址也好,其他的信息的记载方式也好,还是信息的传输方式也好,无非是最先做那些的人签署了一个共同的协议,这个协议就成了一种制度,成了制度的时候大家共同遵守,才可以让今天的互联网包括每天的物联网,和我们未来金融世界的一切东西,成为一个有制度、有规则、有组织的方式去落实。如果协议即制度的话,我们看它的几个层面,最主要的层面是制度的底层的运行层面就是组织方式,如果协议就是制度,延伸到最底层的层面,是我们说我现在再也不是按照原来的金融定义去定义券商、定义保险、定义证券、定义银行、定义基金了,而是你能够在今天的数据世界当中签出一个什么样的协议,你就组织了这个东西。而且这个组织的东西不仅仅是组织体,大家在一块共同玩什么东西,形成一个市场、形成一个逻辑,更在于这个东西是谁走在最前面、谁做得最好就成了标准。制度的最低层面是组织,组织又上升到标准,就让这个东西以后基于这个东西再做的东西,都是我这个标准之下的其他组织,我们成了一种联盟。一个市场,一个广大的交易主体,一个彼此互利的市场的金融体就此诞生了。当然,协议上升到最高层面,它就是一种制度,当我把这一类的东西全部的群体,无论供求方面还是信用方面、承载方面,全部都融合其中的时候,我就是这个制度的架构。如果从互联网开始,从通讯时代开始就是协议即制度,我们今天到了数字化时代才感觉到它,如何创造最头部的协议才是你今天去替代创造新的东西、新的组织、新的标准、新的制度,生生不息的根本逻辑和方法。
王永利:Facebook的加密货币真有那么神吗?
最近几日,有关Facebook(简称FB)将于2020年一季度推出其自己的加密货币的信息非常多,诸如“Facebook加密货币将对现有金融体系产生巨大冲击”,“FB数字货币合作伙伴完整名单曝光 囊括八大领域25家(最知名)公司”(特别是国际支付巨头Master、Visa和Paypal已经加盟(三家简称MVP)成为创始节点,与FB一道可能将27亿全球用户纳入其中,给人以极大想象)等等,传播的非常广泛。
很多人对此充满期待,甚至认为它将挑战美元等(特别是发展中国家的)传统货币以及比特币等新型网络加密货币的地位;将挑战传统跨境支付巨头Swift以及新型网络跨境支付先行者Ripple;将大幅提高人们对加密货币的总体了解程度,加快数字货币体系建设和广泛应用;标志着非国家发行的数字货币应用从1.0升级到2.0,区块链、数字货币和通证经济由此就一步进入互联网和金融科技的主战场,成为下一阶段数字经济的主角;FB发行数字货币之后,将获得新的盈利模式,成为全球数字经济的中央银行,建立FB数字经济帝国;必须认识到,如果在数字经济革命的这个新阶段,中国不能积极参与,不但将在新的竞争中落于完全被动,而且在互联网和金融科技领域已经取得的优势也可能丧失殆尽等等。
那么,FB的“加密货币”到底是什么,真有那么神吗?
实际上,FB尚未发布其“加密货币”白皮书,但据已经传出的信息,这种“加密货币”内部曾被叫做“GlobalCoin”(全球币或国际币),现在可能正式冠名为“Libra”( “天秤座”,意为公平公正)。FB为此已于今年5月份在瑞士专门注册了一家名为“Libra Network”的公司。Libra不像摩根大通银行推出的JPMcoin,以及网络公司推出的稳定币USDT、GUSD等,只与美元一种法定货币1:1挂钩,而是要与一篮子法定货币挂钩(类似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SDR,Libra在发音上也近似Libor,即伦敦银行间同业拆借利率),当然,现在货币篮子具体的货币构成及其成分系数尚不清楚;为加强这种货币的管理,增强公正和公平性,FB正在发起组建一个独立的管理基金会;Libra将在FB搭建的区块链网络平台体系上使用和运行,该网络体系预计将推出100个有验证交易并进行记录以及参与网络治理(规则调整)权利的节点,每个节点需要缴纳1000万美元的成员费。
从上述内容看,FB首先需要运用区块链技术打造一个去中心的加盟链网络体系,并确立该体系的管理规则;在这一网络体系中,不再运行各种法定货币,而是运行自己专用的加密货币Libra;Libra并不是像比特币一样,需要“挖矿”产生,而是需要用法定货币兑换而来,并以法定货币作为支撑(锚);Libra不是只与一种法定货币等值挂钩,而是要与一篮子货币整体挂钩,以期适应多国用户的需求并削弱单一国家的控制(实际上,摩根大通银行早先也表示有这种打算)。由此可见,Libra仍是一种在一定网络社区或商圈内使用的专用代币,仍需要以法定货币作为支撑,根本不可能完全取代法定货币。而且,这类与法定货币挂钩的专用代币,仅仅是将一些加密技术移植到传统金融运行体系中,并没有真正进入类似比特币、以太币一样全新的加密货币领域。当然,各种与法定货币挂钩的“稳定币”的出现,也从一定程度上说明大型机构对比特币一类网络“加密货币”的信任是不够的,或者是不接受的。
与GUSD、JPMcoin相比,Libra可能在挂钩货币与系统运行上更加复杂了,但本质上与GUSD、JPMcoin一样,仍属于一种网络专用代币,正如我去年9月19日微信公众号上评论GUSD所指出的:美元“稳定币”不过就是一种美元代币,以及今年2月22日微信公众号上评论JPMcoin一样:“JPMcoin依然只是一种网络代币”!
但是,毫无疑问,Libra与一篮子货币挂钩,将比GUSD、JPMcoin更复杂,也面临更多风险挑战。最重要的就是其货币篮子如何构成、如何管理?如何办理法定货币与专用代币的兑换,汇率风险由谁承担、如何控制?如何形成比较竞争优势,更高效地吸引用户和业务(即使是FB现有的用户,要想转化成为Libra用户也不是理所当然的)?
继Ripple之后,越来越多国家和大型金融及网络公司都在致力于搭建网络跨境支付体系,并相应推出自己的网络专用代币,包括JPMcoin、Libra等,有其合理性,但这种态势就会使不同网络体系之间的用户与流量竞争越来越激烈。
实际上,Gemini公司宣布发行GUSD,以及摩根大通银行宣布推出JPMcoin时,也在社会上产生过很大的轰动效应,引发诸多宏大的设想,但时至今日,这些代币并没有产生多大的实际效果。FB推出Libra,也只是增加一种新的竞争者而已,其实际效果到底如何,还存在很大的未知数。
更重要的是,如果各个网络体系相互之间规则不统一、不能做到跨链直联的话,必然影响到全社会整体的支付清算效率、成本与风险。因此,规则不同的跨境支付体系越多,越不是什么好事,实际上,现在更需要探索的是统一的国际规则和管理体系!
再次强调2月22日所提示的:大型金融机构或专业组织积极探索利用区块链等技术改进支付清算体系是值得鼓励的,但无论如何,在国家继续存在,很长时间都难以消亡的情况下,要通过网络数字货币取代国家主权货币或法定货币,都是不现实的;以法定货币做支撑和完全锚定的“网络稳定币”,无论其具体设计如何变化,都只能是特定网络平台上运行的专用代币,更不可能取代或颠覆法定货币;需要下大力气解决的是网络平台的实际效能和流量问题,而不应把主要精力放在专用代币的设计、包装和炒作上;应该加强网络支付规则的研究和统一,配套推进全球统一的支付清算监管体系。
因此,不必对此类以法定货币做支撑的网络 “加密货币”说的过于神乎,寄予过高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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