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来源:德国优才计划(ID:ToGerma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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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个大狂人,
从梁思成骂到市委书记。
他曾失业隐匿7年,
可复出后的他,
却震惊了全世界,
还拿到了建筑界的诺贝尔奖。
究竟,他做了什么……!?
他,就是王澍
1963年,王澍生在乌鲁木齐,
母亲是老师,父亲是小提琴家。
2岁时,他搬到北京胡同,
和外公外婆一起生活了4年。
在这4年里,他经常坐火车,
往返于北京和新疆之间,
为排解旅途寂寞,
他喜欢上了绘画和书法。
6岁时,他回到乌鲁木齐,
当时中国正轰轰烈烈地上演文革。
而他的母亲临时被调到,
自治区图书馆做管理员。
在其他孩子都闹革命的时候,
他却利用母亲工作之便,
一头钻进图书馆,翻遍了,
几乎所有被译成中文的世界名著。
当亿万中国人摇曳着小红书,
如痴如醉,如癫如狂时,
他却默默让知识的花雨润在心头,
在那样的社会环境里,
他不是异类,又是什么呢?
在南京工学院建筑系读大二时,
他开始了自学,因为他觉得,
自己比老师厉害多了,
还公开宣称:没人可以教我。
他说:老师们讲的东西,
和我看的东西一对比,
肤浅幼稚保守陈旧,
就是这八个字。
如果我提前三天预习,
就可以在课堂上问出一个问题,
让老师们都哑口无言。
大三时,他还拒绝画商业效果图,
因为觉得那是骗人的、纯商业的,
还带着几个同学跑到教研室谈判,
最后,学校取消了,
必画商业效果图的规定。
现在回想起来,他还有几分得意:
“关于自由表达,那可是这所学校,
70多年历史上的第一次开禁。”
上了研究生,
他写出一篇《当代中国建筑学危机》,
来强烈批判中国建筑界,
100年来始终没形成一股,
对传统继承与发展的风气。
仅批判社会大环境,
他觉得难以到位,
就拿大师们下手,
从梁思成到自己的导师齐康,
业内有几分名气的人物,
几乎都让他数落个遍。
他还提出一个轰动的“三无理论”:
中国没有现代建筑理论,
没有现代建筑师,
也没有现代建筑。
他的硕士论文名为《死屋手记》,
论文全票通过,可却因其言行“狂妄”,
学校没有授予他硕士学位。
但雪藏在东南大学阅览室的论文副本,
没过几年就被学弟学妹们翻烂了。
有人说它像个寓言,
前瞻了中国建筑界未来的20年。
▲ 王澍硕士研究生论文《死屋手记》
他得罪了太多的老师,
有个老师忍不住当面说他:
你读过太多不该读的书,
想过太多不该想的,
也做过太多不该做的事。
可他却立即回应道:
你给过我们太多不应该给的评价。
他特立独行,“狂妄”无比,
思考自己的思考,选择自己的选择,
不被学校的条条框框所束缚。
在中国的教育体制下,
他不是异类,又是什么呢?
离开学校后,他又做了一件,
让所有人都跌破眼镜的事。
当时中国纷纷大兴土木,
建筑师们都准备大展拳脚,
可他却选择了一个,
离体制最远的生活方式:
隐匿七年,自我失业。
他带着妻子跑到杭州,
在西湖附近的山村里隐居。
他这个准硕士,每天大部分时间,
却都和最底层的工匠们,
一起调水泥、垒砖头。
正是这样一段经历,
让他从此做任何建筑的事情,
都底气十足,
因为他甚至知道每一根钉子,
都是怎么钉进去的。
在他沉寂的岁月里,
他看到城市里出现,
越来越多的“巨型建筑”,
一个建筑占掉一个街区,
拆一片古建筑只为造一个大楼。
那个时期的中国建筑师们,
脑子里只有快和钱,
而他却一直在思索:
到底应该走什么样的路?
再后来,
无数的设计师做了无数的新东西,
却彻底地摧毁了我们的文化。
当其他建筑师们狂热地,
讨论西方建筑之时,
认为只要是西方建筑,
就是好的、前卫的、现代的。
而他却清醒地看到这个时代,
在偏狭地拥抱西方。
他无数次地感慨自己身处的古老国度,
已被拆得面目全非、丧失了记忆。
他心痛地说:
再过十年,中国的城市里头,
大家还能说:我是中国人吗?
这个城市所有中国传统的一切,
都会彻底地被铲平,
剩下了几个像文物一样的保护点,
剩下的东西都只能被放在博物馆里。
1998年,他已经35岁了,
可他除了一个“叛逆”的名声,
仍是一无所有。
但他却找到了,
值得自己坚持一生的建筑理念:
做回归自然的,
散发着人性的,
真正的中国建筑。
2000年,
他到位于杭州的中国美院任教。
那时中国美院正要新建一个校区,
当时的造价预算,
只有同样规模工程的一半,
其他建筑师都不敢接,
而他却霸气地对院长说:
你定这么低的造价标准,
还要达到国际水准,
这些我都能做得到,
但我只有一个要求,
那就是彻底的自由。
在校区建筑的六七年中,
院长真的没提任何要求,
而他却时不时会冒出一些顽念,
故意在校园里造一幅“画”。
一天院长站在3号楼往外看,突然说:
“咦,这不是范宽的《溪山行旅图》么?”
那边的他则带着,
孩童恶作剧被发现般的惊喜,答:
“你发现了?”
当各种学校、写字楼、公寓,
打着“人性化”的幌子,建造奢华之时,
他的象山校区,却反其道而行。
不仅成本低廉,
就连电梯、空调这样的,
现代化“必需品”也被限制使用。
在占地800亩的象山校区里,
有从各地拆房现场,
收集来的700多万块
不同年代的旧砖弃瓦。
它们在这里的屋顶和墙面上,
恰到好处,重现新生。
他说:今天拆那么多房子,
建筑成本浪费惊人。
怎么样把旧东西回收,
而且要把它变成有尊严的艺术,
而不只是仅仅做回收。
就是靠着这种「回收」的方法,
他使整个校区建造的造价降了一半。
而灰白色调各种风格的建筑,
与田园式的园林景观交相辉映,
身处其中,有不尽的惬意和宁静。
可校区从出生开始,
就受到各种各样的质疑。
许多著名建筑师都嘲讽他,
如果要在杭州找最难看的作品,
那就去象山看吧。
而他却完全不放在心上,
极其潇洒地说:
他们不能理解,他们不认为,
满城一模一样的房地产是难看的,
而当这些人有一天开始重新考虑,
要不要走我这条道路的时候,
我已经骑着一匹快马,
绝尘而去,只留下一团烟尘了。
果不其然,
如今的中国美院象山校区,
已经成了建筑界的代表作。
迈进这里,顿感青瓦白墙间,
流露出书院般的古雅气息。
而远离一步,
房屋又与环境融为一体,
如天作之合。
这是中国传统与现实,
激烈冲突中诞生的另一种“乌托邦”,
一条通往人们内心深处的返乡之路。
在象山校区落成的同一年,
他又创建了中国美院建筑艺术学院。
许多人都说,他这个另类老师,
每天都带着学生们“不务正业”。
他的学生一进校,就得先学会当工匠,
从锯木、挖土、砌墙学起,
还要自己会造小板凳。
明明是建筑艺术学院,
可他却要求学生们写小说、写剧本,
还给学生们开书单,
费孝通的《乡土中国》《江村经济》,
都是必读书目。
这样另类的教育方式,
让学生们更加爱学建筑了。
他当初之所以要在美术学院里,
办一个建筑学院,
是因为在寻找许多问题的答案,
比如 ——
为什么世界最大建造量的中国,
没有创造性的新建筑?
为什么建筑师集体沉沦、堕落、
与房地产商们成为共谋?
中国的建筑教育究竟缺什么?
艺术、资金,还是方法、设备?
最终,他想通了,
那就是中国的建筑教育,
缺乏独立的思想、立场和态度。
所以他常常叮嘱教育他的学生们:
为未来留下希望,
一定要做有意义的事。
2006年,他接到了
宁波历史博物馆的设计任务。
当时他跑到现场去考察,
看到的是一个完全被拆平的地方。
而宁波博物馆所在地,
原有30个小村子,
随着商业区的建设,
这些村落陆续都被拆毁了。
于是,他便想到了,
使用这些老村落拆毁后
能收集到的旧材料,
将它们拼砌出来后,
就成了颇负盛名的“瓦爿墙”。
这些瓦片、砖块来自唐宋明清不同朝代,
可并不是所有人,
都懂得了这份诗情画意。
一位负责人就曾找到他,对他咆哮道:
“这么现代化的城市新中心,
用这么脏的材料做博物馆,
什么意思?”
他是虚心接受了,可却坚决不改,
最终负责人摔门而去……
而之后他的设计还要通过,
不同部门的层层审批,
这是一个极其艰难的过程,
他做了大量的说服工作。
博物馆最终能够实现,
真的可以说就是一个奇迹。
而宁波历史博物馆建成开放后,
真的彻底颠覆了人们的想象!
原定每天3000人的参观规模,
却连续3个月,人数破万。
宁波博物馆成了一座回忆之城。
那些曾在这里居住过的人们,
都扶老携幼地前来,
对着博物馆指指点点:
那一块跟我家原来的墙一个样。
一位另类的建筑师,
用一份坚持,
重新唤醒了人们对这个城市的记忆。
而他真正的挑战,
是南宋御街。
杭州市政府找上门来,
希望他主持南宋御街的,
历史街区的综合保护与更新。
当时的御街,已经非常破败,
这条据说是南宋皇帝走过的长街,
已经很长时间不维护了。
这条承载很多杭州人回忆的老街,
也成为了杭州老百姓的一块心病。
各方早已围绕怎么改造这条街,
展开了讨论和探索,
但一直都没有找到特别理想的方案。
许多著名建筑师都不敢接这个活,
因为里面牵扯的关系太过复杂,
有历史的,有角度的,有政府的
……
可他却毅然接下了这项工作。
他到市政府开会时,一个官员问他:
“这就是一条破烂街,就是一堆破烂,
不知道王老师你准备怎么改?”
他一听就火了,
激烈地对着市委书记发言:
整个杭州城你看一下,
不是说这条街是一个破烂儿,
看一下过去的20年,
杭州市中心区的建设,
我想说的是:这整个就是一堆的大破烂。
恰恰是这条街看上去破,
但它还保持着,
一个美好城市的一种影子。
这是杭州市城市复兴的开端。
那就让我们从这条街开始,
让大家重新认识什么是好的城市吧!
后来他去上厕所的时候,
几个官员偷偷跟了进去,
对他竖起了大拇指说:
王老师,这个市政府大楼里,
从来没有一个人,
敢这样对市委书记说话的,
你是第一个。
正是他坚定的一番话,
令市委书记接受了他的意见。
如今的南宋御街,
已经成了杭州最著名的景点之一。
重建后,南宋御街上保留了
原本的宋元、明清和民国的建筑,
中西方的建筑在这里浑然一体。
刚开街,就有超过100万的市民来参观,
国内外各大媒体不请自来,
全部做了正面报道。
在这之后,他的名气越来越大,
也引起了国外的注意。
2010年,
他获德国谢林建筑实践大奖。
2011年,
他荣获法国建筑学院金奖,
2011年,
他成为第一位担任哈佛大学研究生院
“丹下健三客座教授”的中国本土建筑师。
而在2012年,他却收到了,
一条好消息和一条坏消息。
好消息是 ——
他获得了普利兹克奖。
这是全球建筑领域的最高奖项,
被称为建筑界的诺贝尔奖。
设立33年来,华人世界中,
只有华裔建筑师贝聿铭曾获此奖。
(注:贝聿铭设计了法国卢浮宫的玻璃金字塔)
2012年之前,
普利兹克建筑奖的光芒,
还从未投射到我们东方的国度。
可他这个在体制外游走,
“非主流”的另类建筑师,
却成为了
第一位获此殊荣的中国公民。
普利兹克给他的颁奖词是这样的:
讨论过去与现在之间的适当关系,
是当今一个关键的问题。
因为中国当今的城市化进程,
正在引发一场关于建筑应当
“基于传统、还是只应面向未来”的讨论。
正如所有伟大的建筑一样,
王澍的作品能够超越争论,
并演化成扎根其历史背景、
永不过时、且有世界性的建筑。
而坏消息是 ——
画家朋友给他发来一条彩信,
彩信的照片上是,
北京市东城区北总布胡同老3号院,
梁思成和林徽因的故居,
已被拆得一片狼藉。
一看到照片,
这个历经沧桑的成熟男人失声痛哭,
但他没有愤怒,
因为他早已愤怒过无数次。
这也让他从此有了一个,
更坚定的梦想,那就是:
在有生之年,
能看到废除使用混凝土。
他呼吁年轻一代建筑师,
不要把中国发展,
建立在毁灭历史之上。
他想要让人们,
在某种无目的的漫游状态中,
一次又一次地,
从亲近身体的场所差异中,
回望那座青山,
返回一种
我们已经日渐忘却的生活方式。
如今的他,仍坚定地走在
保护中国历史建筑的路上;
仍努力在复兴本土建筑的过程中,
寻找一条通往未来的路。
在同龄人被束缚在教育框架里时,
他早已跳脱到体制之外。
在建筑师们追随成功和虚无名利时,
他却收获了内心的富足,
用平凡细微消解权势,
用青瓦白墙保存记忆。
长命百岁不敌半世痛快,
他活得潇洒,活得尽然,
如此狂妄,又如此另类。
他是一名建筑师,
却有着文人的风骨、
独立之精神、
自由之思想!
他值得我们的致敬和点赞!
视频:建筑师王澍
音乐|♫ 林海 -《琵琶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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