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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全国金融工作会议闭幕后，人民日报在评论员文章中提出，“既防‘黑天鹅’，也防‘灰犀牛’”，“灰犀牛”很快成为金融行业的热词。
从经济的基本面来说，中国经济2017年回稳态势明显，工业企业利润回升，大宗商品价格也保持涨势。房地产市场也迎来新一轮限贷、限购潮，在房贷规模下降之后消费贷规模大幅攀升。
从基本面来说，虽然经济整体向好，但仍有隐忧。兴业银行首席经济学家、华福证券首席经济学家鲁政委在接受《陆家嘴》记者专访时表示，房地产市场始终是最大的“灰犀牛”，在政策设计上，与其去判断供需是否平衡或者价格是不是过高，还不如“牢牢地控制住杠杆率”——既要控制住购房人的杠杆率，也要控制住开发商的杠杆率。因为对于前两者根本无从判断，政策只能聚焦在控制杠杆率上。
对于消费贷规模大增，是否有消费贷进入房地产市场的问题，他和大多数人的观点正好相反，在他看来，这也可能是一些“被裹挟的”购房者月供之外的大额开销需要通过消费贷来弥补。
房地产要吸取前人的教训
《陆家嘴》：“灰犀牛”是最近的一个热词，在你看来，房地产是中国经济的“灰犀牛”吗？
鲁政委：我觉得房地产市场始终是最大的“灰犀牛”。理由有这么几点：第一，二战之后，全球某个经济体每一次出现系统性金融风险，房地产的崩盘都没有缺席过；第二，20 世纪以来，全球房产市场起起落落，经历过无数轮涨跌，但大家好像并没有总结出特别好的防控经验可以遵循，的确有个别国家至少在“二战”之后虽然避免房地产泡沫，但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各方的认识也差异很大，难以有效借鉴。
我们现在已在不断地汲取前人的教训，在很多方面做了不少工作，但我觉得有些东西可能还没有完全借鉴过来。比如说德国在快速城镇化的年代， 房产首付占到了房价50% 以上，杠杆非常低，可惜我们在房地产狂飙突进的时候并没有把杠杆率看得那么重要，没有把首付抬得这么高。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是德国的租赁房市场发展得不错，我们现在也在推进租赁市场的发展，但是发展租赁市场关键是要充分保护租客的权益，这一点我们目前却似乎还未能足够地重视。
现在流行的房地产分析都不到点上，对于房地产经常说供需不平衡，这分析方法从根本上来说就是错的：第一，我国公开的房地产数据质量非常差，很多数据无法自洽、不完整。比如，很多人用“商品房”数据去计算房地产的供需是否平衡，但实际上，上海有大约一半的人没有住在“商品房”里面。因为“商品房”是一个非常严格的统计口径，计划经济时代的福利房、动迁房、棚改房、经适房、公租房、廉租房，这些房屋中有不少可以交易流转；但在统计上都不叫做“商品房”，那你说怎么估算房产的供需是否平衡？第二，无论政策导向如何，房地产都具有相当强的金融属性，任何一个“买” 房的人，其中都包含着相当的投资考量因素（住是刚需，但住未必一定需要买），而投资品的供需曲线和正常商品是不一样的，投资品是价格越高需求越多，而不是正常商品那样需求越少，我们不能用正常的供需来分析房产。
在房地产市场的政策设计上，我们可能不是要判断它的供需是否平衡，也不是要判断它的价格是不是过高，因为你根本判断不出来，我觉得关键就是要牢牢地控制住杠杆率，既要控制住购房人的杠杆率，也要控制住开发商的杠杆率，但实际上真正做到是非常困难的。目前政策正在努力这么做。
《陆家嘴》：今年以来消费贷规模迅速增长， 你觉得消费贷是否对房地产市场有一定影响？
鲁政委：在我看来可能是反过来的，我认为此前的房贷对当前的消费贷爆发有影响。我们通常讲，消费行为短期内不容易发生剧烈变化，除非发生了特别重大的冲击。为什么消费贷前几年没有爆发，今年却大规模爆发？非常重要的一个原因，可能就是我们在2015 年下半年至2016 年出现房屋销售的快速增长，很多人（特别是刚工作不久的小白领）被裹挟着买了房，这剧烈冲击着这些人的收入现金流覆盖支出的能力。现在房子总价很高，月供要很多，在月供之外，如果还有别的稍大些的开销，比如装修、家电、旅游，那就只有用消费贷来暂时弥补。
至于消费贷是否可能进入到购房款项当中，目前房子总价过高，首付金额也比较高，特别以京沪深这种房价来看，动辄千万的房子，首付三成就是300多万，几十万的消费贷没法去凑首付。现在查消费贷是不是违规进到房贷首先从过百万的大额开始查，我觉得这个逻辑是对的，因为小额根本不管用。
央行政策取向仍就是不松不紧
《陆家嘴》：M2 增速连续4 个月跌破10%， 你觉得下滑的原因是什么？能否对未来的流动性做一个判断？
鲁政委： 从数据的构成来看，M2 增速下降跟两个因素有关：第一个，是地方债的发行，特别是置换地方债，地方债还给银行后从银行的资产端到了负债端，变成了存款，存款就是M2 的一部分； 第二个，跟证券投资这个科目有关，今年这一部分下降得非常快，这是导致M2下降的主要原因。
判断未来流动性的关键在于把握央行的政策取向，这个政策取向就是不松不紧。一方面，既要确保经济平稳运行，另外一方面又要去杠杆，去杠杆意味着政策不能过松，但是也不能太紧，太紧就意味着这个资金成本会过高。6 月份以来，市场利率有所波动，但央行一直维持DR007 在2.9 附近震荡。未来要等到去杠杆见到一定成效，经济增速更明显放缓，监管补短板政策基本出齐，那时政策会有所调整。
《陆家嘴》：今年以来工业利润大幅回升，你认为这是什么原因？
鲁政委：有两方面的贡献，一是供给方面的贡献，从最初去僵尸去产能到后来环保控产，供给被控制住后产品的价格开始提高，提价带来企业利润上升。二是需求方的拉动，主要是棚改货币化和出口的超预期回升。由于棚改货币化的支撑，房地产投资增速保持了稳定我对各个行业按照外贸依存度进行了一个排序，结果显示：外贸依存度高行业的利润好转是因为出口好转，外贸依存度低的行业主要集中于工矿产品，是由于去产能带来利润好转，除这两者之外中间的那些产业，比如造纸、化工等，则是因为环保的原因。大致形象说来，需求对企业利润的贡献占1/5左右，供给控产贡献占4/5左右。未来利润能不能持续，还是要看下游的需求能否扩张。
也有人提到产业集中度提高、企业定价能力增强带来的利润改善，这本质上也是供给侧的控产，关键是要看集中度的提高到底是什么力量驱动的，是市场力量还是行政力量？市场力量驱动的是一个遴选竞争强者的过程，这种集中度的提高有助于提高经济效率，但如果不是市场力量留下来的强者，那可能就是阿斗，长期对经济效率的提升并不是一件好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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