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文化界如何面对特朗普第二任期
漫长的大选夜过后,特朗普再度胜选,尽管名人们仍然表达着或沮丧或喜悦的态度,但文化界已不再像2016年那样对此感到震惊,新的问题浮出水面:与八年前相比,文化界将如何面对特朗普的第二个任期?
特朗普2016年初次胜选时,文艺界迅速发生了强烈的抵制,左翼艺术工作者将自己的创作变成了攻击特朗普及其世界观的武器,比如亚历克·鲍德温在喜剧节目《周六夜现场》中扮演特朗普,并因此获得艾美奖,当时的许多展览都出现了批评特朗普的作品,并冠以“愤怒的女性”和“抵抗之年”之类的标题,有人认为这在某种程度上滋养了此后的反性骚扰和黑人平权等进步政治运动。但这次的情况可能有所不同,八年过去,文化界也发生着深刻的改变。
亚历克·鲍德温在喜剧节目《周六夜现场》中扮演特朗普(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文化名人政治参与的效力首先被打上了问号。名人支持曾在2008年帮助奥巴马取得优势,但2024年不再如此。在竞选的冲刺阶段,哈里斯邀请了大量文化名人参与助选,碧昂斯、Lady Gaga、凯蒂·佩里、Cardi B等人在各个城市登上舞台,表达对哈里斯的支持,漫威“复仇者联盟”的演员们发起了一场名为“拯救民主”的Zoom活动,邦·乔维乐队甚至还发布了一首支持哈里斯的歌曲。但这一切并没有为哈里斯带来胜利。
这与传媒世界的变化有关,后新冠疫情时代的政治传播规则已经改变,过去那些光鲜亮丽的杂志、电影制片厂和其它机构正在失去原有的力量——今年上映的特朗普传记片《飞黄腾达》的惨淡票房就证明了这一点。《大西洋月刊》的一篇评论指出,左派仍然停留在八年前采取的方式——影响“主流”中剩下的那部分人,但文化本身的形态正在发生变化,现在很明显,只有另一方知道怎么应对。
《飞黄腾达》海报(图片来源:豆瓣)
互联网正在使娱乐和信息流动进一步民主化,影响力转向了TikTok、直播和播客等新型平台,这些平台规则模糊、充满争论且不惧冒犯,保守派的观念迅速在这些场景涌现,并吸引了大量追随者。尤其是以知名主播乔·罗根(Joe Rogan)为代表的“男性空间”(manosphere)——他的电台拥有80%的男性听众,其中一半都在34岁以下,罗根在大选前夕选择支持特朗普,这被视为对其胜选的重大助推。相比之下,尽管哈里斯在社交媒体中掀起meme热潮,也曾涉足流行播客,但这些似乎是微不足道的——她和民主党人还没有弄清如何在其中争吵,并进而改变保守派设置的议程,他们更多依靠的仍是传统的广告、登门拜票以及主流名人集会。
面对接下来的四年,很多文化工作者都陷入了恐惧和顾虑。这一定程度上来自特朗普的潜在报复。在第一个任期内,特朗普就多次试图取消联邦政府对艺术行业的资助。在本次竞选期间,他曾指责《周六夜现场》等节目的片面性,将他们的笑话归为非法政治捐款,还威胁要将联邦通信委员会置于个人控制之下,并吊销批评他的电视网的广播许可证,这对于本就经历了新冠疫情重创、罢工潮和人工智能冲击的文化行业,无疑是另一次危机。
英国报纸头版刊登着有关前美国总统特朗普顺利连任的报道(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民众的态度也发生变化。据《卫报》报道,特朗普胜选后,部分关于反乌托邦、女性主义和极右政治的图书迅速登上畅销书排行榜,玛格丽特·阿特伍德探讨女性命运的小说《使女的故事》在美国亚马逊畅销榜名列第三,其续作《证言》也出现了销量飙升,当然,即将再度成为第一夫人的梅拉尼娅·特朗普的回忆录,以及新任副总统J.D.万斯的《乡下人的悲歌》也名列高位。但也有人指出,公众很可能又会回到政治倦怠的状态里——疲惫、回避新闻以及一种情感匮乏,这种状态在哈里斯投身竞选后曾短暂好转,但又很快归于萎靡。
人们怀疑,面对承诺的强人政治和惩罚,以及再度陷入政治倦怠的受众,媒体是否还会对特朗普采取同样的监督立场?不少人认为,创作者与机构很可能陷入更强的自我审查,文化界在这一任期内的倾向可能是远离政治,制作更平淡、迎合大众、不易冒犯的内容。至少在大选夜,当这位前总统沐浴在胜利中、毫不掩饰地酝酿自己的复仇时,媒体们几乎没有时间讨论这一切意味着什么,《纽约时报》的一篇评论写道,“这是特朗普获胜的另一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