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想想，一个有着几千年文化的群体，为何却不能被冠之以“文明”
我不是一个敢说对政治经济文化有多了解的人，兴趣上的缺失与见识上的浅薄使我往往在讨论这类话题时闭紧了嘴。但是这次看刘瑜的《民主的细节》，尽管她“国际政治博士”“知识分子”的头衔令我望而却步，但她真实幽默的文风成功打消了我的顾虑。
政治这个词汇光咀嚼就觉得晦涩，经济仿佛是图表的衍生物，历史总让人联想到博学的人，更不要说什么制度云云，文化云云，它们看起来与柴米油盐的生活那样截然不同，简直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产物。那个世界可能充斥着领袖和政客、阴谋家和评论家、公知和愤青、城管和塔利班、哲学家和小市民和狗。反正与我的世界——充斥着小说和二次元、作业和成绩单的世界，看不出什么交集。
刘瑜，《民主的细节》（2009）
这也正是我能看下去这本书的一个重要原因：刘瑜没有讲民主这种制度本身，她描述的是民主的生活。就像是别的厨师在讲做菜，把一份菜谱讲得细致又严谨，蹦出无数个专业词汇；而她二话不说，转身切菜下锅加调料，端到你面前的一盘菜，是有颜色有气味有热度的。
我看到的美国民主，给人以个性，给弱势群体以盾牌，也以刀剑，给死者以尊严，给生者以无限的可能性。在严密的制衡机器下，人们还自己以平等和自由。
当然这并不代表民主制度是完美无缺的，也并不意味着民主是万金油，头疼了就抹一抹。纵观这些年很多民主国家的发展进程，有不少国家甚至无法维持社会稳定，可见民主是有条件的，起码至少要有一个能实施政令的政府。至于把民主制度强行安到中国，那更是难乎为继。合适可能比好更重要。
杜鲁门在就任美国第32任总统时发表演说，
呼吁：平等的正义与自由（1949）
但我要讲的不是制度。
刘瑜在《送你一颗子弹》里有一篇《厨房政治》。说的是她在几年来苦口婆心地劝同住的人做饭后收拾桌子却未果。在这个故事里，人性之自私之顽固简直令人不可思议。刘瑜试图找出解决之道，却发现制度的实施往往需要极大的成本，而想来想去，最后还是一条：自觉。
是的，我不讲制度。瞻前顾后，落脚点还是选在文化吧。这可能算是政治经济文化里最“有人味儿”的一个词了。中国评价美国制度的不在少数，和家人聊天时也往往停留在几个标签一样的词汇：“枪支自由”“世界警察”“性开放”等等。制度什么的，我说不清楚，可是生活状态的区别，还是很明显的。
有人说中国腐败，美国也有腐败，可是我看到，在美国一个公职人员一年接受“政治游说者”的吃请不能超过50美元，州长为增1%的税大动干戈；有人说美国法治，中国也法治，可是我看到，美国人是如何对窃听案耿耿于怀，总统的权力，不能染指宪法；有人说美国的民主是虚伪，可是我看到，一个家庭主妇告倒大型制药公司，一个英语都不会讲的海地民工可以通过工会击败哈佛大学，喜剧明星天天调侃总统；有人说美国人都自私自利，崇尚个人主义。可正是这群个体分子，为了捍卫恐怖分子嫌疑人的权利而责难政府，为了32个死去的师生全省悼念，为了几千里外的达尔富尔人奔走呼吁。
在严密的制衡机器下，人们还自己以平等和自由
其实我更关心的是，为什么有这么多“有人说”。为什么撕开了“虚伪的资产阶级民主”后，很多中国人眼里的美国其实空无一物？年轻人对公共事务越来越漠视还振振有词，这样对吗？阻碍我们目光的到底是什么，难道仅仅是一个“民主”？我说不出中美制度的一二三，可哪里的人更平和、开放，歌颂个性也尊重他人，哪里的公民更有社会责任感和政治参与度，哪里的百姓生活得更有安全感，这做不了假。说白了，让人生活得更好的，就是好的制度。
在我看来，美国之所以民主，取决于两方面。一是制度，它就像是刹车器、安全带和维修工，在国家运转出问题时确保它的安全稳定，同时改进。好的制度不在于杜绝犯错，而在于错误能及时被预警、反馈、制止和纠正。二是文化，它促使着人们不断去“激活”制度。没有美国人本身极强的权利意识和责任意识，制度再美轮美奂也不过是一纸空文。
一是制度，二是文化
所以我想说，中国人，与其口诛笔伐民主制度的种种不是，不如想想，一个有着几千年文化的群体，为何却不能被冠之以“文明”。
我看这本书时特别感动的一点在于，人们并不是减少了缺陷，而是增加了对彼此缺陷的深深包容和妥协。而这，就是文明。我看到民主是每个人都能弯腰捡起的东西，就像是孩童捡起一颗石子，士兵拿起剑，文人拾起笔，或者说每个人都能拿起枪来保护自己，拿起麦克风来表达自己，捡起一大堆中国人眼中的鸡毛蒜皮，塞进个人实现的罐子里。于是我们的手中不再是空无一物，而是与这个世界紧紧相连。从这一点来说，民主这个词，闪耀着人性的光辉。它使人得以为人，使空洞的理论变为实际的行动，也使我们每个人得以成为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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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容和妥协就是文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