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任巴黎东京宫馆长的卡佩兰再次策展刘商英个展。他说，好的艺术无法用创作方式、创作媒介来概括，它们是超越时间的。
文丨FT中文网专栏作家 薛莉
相识十多年，策展人奥利维耶•卡佩兰（Olivier Kaeppelin）至今还能记得第一次见到艺术家刘商英作品时的惊愕，那是在刘商英的北京工作室里。“大地、自然，构成它们的材料处在运动中，如海浪般潮涌。”他说，“艺术家不是在描摹再现，而是引领我们进入它们的变化和颤动。”
卡佩兰曾担任巴黎东京宫馆长、梅格艺术基金会馆长、韩国釜山双年展、法国圣保罗德旺斯双年展艺术总监，策划过包括安塞姆•基弗（Anselm Kiefer）、理查德•塞拉（Richard Serra）、安尼施•卡普尔（Anish Kapoor）等众多重磅艺术家的个人项目。
“绘画与游荡” 策展人奥利维耶•卡佩兰
自2017年担任刘商英个展的策展人后，卡佩兰再次为刘商英策展，呈献了正在北京星地艺术中心展出的“绘画与游荡”。
在西北的旷野中寻找
艺术家刘商英的作品以荒原的题材为人所知，作品曾在包括法国梅格基金会美术馆、纽约艺术学院、中华艺术宫、中国美术馆等海内外多个重要艺术机构展出，并多次举办过个展。此次个展作品包括了近十年的代表作。
在城市的美术馆里，站在他尺寸庞大的作品面前时，你会从车水马龙的水泥森林和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抽离出来，瞬间置身于荒原、莽石、断枝与枯草中，耳边似有呜呜的风在呼啸。他的作品中涌动着大自然的震摄力。
“绘画与游荡”展览现场
这让我有点好奇。
刘商英虽然祖籍内蒙，却是在昆明出生，之后跟着父母来北京生活。为何对中国西北部的自然风景情有独钟呢？
“幼年时，我在内蒙跟着爷爷奶奶生活过几年。北方的辽阔、无拘无束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后来到北京后，反而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去适应。”刘商英说。
生长在艺术世家，父母皆为艺术家、清华美院教授，刘商英从小就受到现代艺术熏陶，从中央美院附中到中央美院油画系，一直到如今担任中央美院油画系教授。然而，一路精英艺术教育和象牙塔的工作生活环境，却让他觉得少了点什么。
《寻羊》布面油画 200×570cm 2010
从2005年开始，暑假他会回到内蒙画画，与儿时的玩伴会面。他曾经创作过一幅作品《寻羊》，源自他在内蒙的亲身经历。他借宿在内蒙牧民夫妇的帐蓬里，结果当天晚上，牧民夫妇发现少了两只羊，于是刘商英和他们一起去寻找。回到北京后，刘商英决定创作这件作品。吸引他创作的动力是“寻找”，他意识到自己频频回到内蒙，是因为一直想寻找什么。而来自西北旷野的神秘感与力量感，对他一直有巨大的吸引力。
“每天按部就班的工作与生活会进入一种惯性，这时你看不清楚真正的自己是怎样的。”刘商英选择去吸引自己的方向远行，去内蒙、西藏、新疆，去那里画画，“你会发现走得越远，离自己越近。”他说。
在荒原的现场绘画
卡佩兰曾在2017年为刘商英的个展策展。长久以来，卡佩兰一直想找到一位艺术家，可以在户外创作，并用一种独特的方式作展览。他说：“商英提出在内蒙荒原深处的户外创作，并呈现这个展览。这是个疯狂的、不可思议的想法，太震撼了。”两人一拍即可。
那次个展在内蒙额济纳旗汉代关隘遗址“红城”呈现。以天为屋顶，以地为地板，以呼啸的风为空调，以星星为照明。这些作品与飞扬的风沙一起在接受大自然的风化与洗礼。
“绘画与游荡” 刘商英 荒原计划 高清视频 2019-2021
刘商英的很多大尺寸作品是在荒野中完成的，而2013年左右在西藏的绘画则是一个转折点。
“在西藏，我发现我之前的所有经验，表达不出那种力量，自己觉得很无力。”他决定扔掉一切，重新再来。
他开始在西藏的高原上支起画板，以天地为背景进行创作。他还去钻研过岩画，在这种荒古人类遗留在岩石上的画面中，体会原始的力量。
“在荒原中创作有很多不可控的因素，风吹日晒雨淋，光线变化剧烈。”刘商英说：“我不是看一眼，画一笔，而是会长时间地观察，去慢慢体会自然。当你认真看进去了之后，这些东西就内化成一种感受。我不是去画自然，而是在自然中去画。”
用卡佩兰的话就是“刘商英不是在描绘自然。他的作品就是自然本身，甚至超越了自然，超越了时间。”
“绘画与游荡”展览现场
有人用抽象表现主义、行动绘画的代表人物波洛克的创作方式与刘商英的相对比。波洛克创作时抛开传统的绘画工具，用枝条、泥铲、掺沙的碎玻璃等涂沫，把颜料滴、漏、溅、洒在画面上，用无意识的释放来对抗传统。但刘商英不是，他说：“我是在相信自己感知的基础上，把感知转化出来，而不是无意识。对我来说，长时间无意识绘画会陷入空洞。”
在与众多国际知名艺术家合作过的卡佩兰看来，刘商英作品中的世界“既晦暗深重，同时有令人目眩神迷的色彩”，让人“警惕着埋伏，而又满怀虔诚”，作品极具原创性。
“绘画对我来说，就是去寻找原初的真实。”刘商英说，“这种真实感是我认识这个世界的基底，让我有种实实在在的感觉。”
卡佩兰说：“有一段时间，绘画被认为不再那么具有价值，人们开始去追求影像、装置，但现在，绘画又再次被重视。艺术价值和市场趋势完全是两回事。好的艺术，无法用创作方式、创作媒介或者艺术类型来概括，他们是超越时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