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远:全球最重要的越野跑赛事“极地长征”在中国大陆的负责人,一个以越野跑的方式进入世界、了解世界的有志青年。
以下内容是程远在【行李讲堂】线上分享会的部分节选。想要回听全程分享会,可以在喜马拉雅APP和荔枝FM上搜索【行李讲堂】。
大大家好,我是21:45分的航班起飞,本来时间很紧张,因为前序航班延误,时间上会比较从容一点,但一会儿如果没有声音了,就是我登机起飞啦。
我个人是“极地长征”的赛事经理,也负责整个中国地区。距离上次访谈已经过了三年(详见
程远:我跑过的N个250公里
),这三年对我来说是一个很大的变化,我们也创立了自己的赛事品牌China Ultra 100。当然也参加过更多的“极地长征”,无论是作为工作人员还是参赛选手。相比于三年前,对于越野跑,会有更不一样的理解。
极地长征英文叫RacingThePlanet,2002年创立,老板Mary是一位非常出色的美国女性,她之前是投行界出身,也担任过三星公司副总裁,后来因为个人感情原因来到香港,创立了这家越野跑赛事公司。
我们的赛事从2003年开始,第一场比赛在甘肃嘉峪关和新疆哈密之间的戈壁。2004年带大家到了智利的阿塔卡玛,2005年到了撒哈拉,2006年开始了第一场南极赛事。它们一起构成了“极地长征”的四大沙漠系列赛事,我们叫4 deserts,这四个地方分别代表了世界上最热的沙漠撒哈拉,世界上最干的沙漠阿塔卡玛,世界上非两极风力最强的沙漠戈壁,以及最冷的沙漠南极。
赛事的形式是七天六个赛段,共250公里,比较像“环法”,一个赛段接一个赛段,全程自补给,是什么意思呢?除了赛事组委会提供大家每天晚上露营的帐篷和医疗服务,每个补给点和终点提供一些热水外,选手要携带七天比赛所有的装备和食物。举例而言,比如2016年撒哈拉赛事,第一个赛段37公里,第二个赛段42,第三个赛段42,第四个赛段41,第五个赛段是我们传统意义上的长赛段,分两天来进行,总共77公里,最后一个赛段10公里。
1.中国·新疆·戈壁长征
从Mary的角度,之所以创立极地长征,是因为世界上最原始最纯净的风景,还有独特的文化,正在慢慢消失,她希望大家在这些美景消失之前亲眼见证。Mary从小就有一个戈壁的梦想,所以第一场比赛放在了新疆戈壁。
从2003年开始,一直到今年6月刚结束的2017年戈壁长征,我们带大家走遍了新疆的很多地方,吐鲁番、哈密、博乐、伊犁,还有南疆的塔什库尔干、喀什、和田,今年是我第八场戈壁长征。从2011开始,一直到现在,我人生最美好的时光都献给了戈壁长征。
大部分戈壁长征的线路都会翻越天山,在东天山的哈密,会看到非常漂亮的沙丘,沙丘后面是绵延的天山。这两年的线路,第二赛段就会翻过天山,深入茫茫戈壁滩,最后到黑戈壁,到哈密的魔鬼城。这些沙丘特别迷人,记得2015年6月19号,早上出发的时候,天气非常好,过了一个小时就开始变天,温度瞬间就降了下来,差不多十分钟左右,整个沙丘就变成茫茫雪山,温度大概在零下五度。后来翻过天山进入黑戈壁,温度达到55度,真正的冰火两重天。
我对新疆非常有感情,在这七年里,我们当地的赛事经理Medina是维族大姐,所有当地的工作人员也都非常好,而且还能和蒙古族、维吾尔族、柯尔克孜族有很多交流,对我这样一个汉族人来说,平时没有机会跟少数民族有这么深入的交流,这真是非常宝贵的经历。现在想起新疆,就像自己的故乡一样。
戈壁滩非常美,可能跟我性格有关,我喜欢一个人慢慢的看风景。今年我的角色是赛道工作人员,每天做的事情是独立一个人插旗子、插路标,会比较辛苦,早上差不多四点就出发,会一直忙到晚上九十点,吃饭也不规律。这对我来说是最好的,因为目标清晰,还因为一个人的时候,可以听壮美的草原歌曲,我也会用手机不停地去拍摄戈壁滩上的光影变化,有时候一大片乌云席卷过来,云层会形成各种各样的形状。在山顶的时候,真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非常壮美。每年在新疆那一两个星期的时间,整个人的心胸会非常开阔。
2018年的戈壁长征将要第一次前往蒙古国,一来我们想去看看蒙古国的自然风光,而且我们选定的时间是7月末,正直那达慕大会,想有一个新环境。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新疆戈壁有很多无奈的地方,现在中国的基础设施建设得特别好,已经没有那么原始,而且手机信号实在太好了,基本上任何一个地方都有4G覆盖,当然,新疆局势的问题,你很难用到4G,所以明年暂时去外蒙古,带大家到不同的戈壁去看看。
我2005年的时候也去过外蒙古,一路从乌兰巴托坐各种各样的车到西戈壁省,后来没有办法搭乘公共交通的时候,就搭中国司机的煤车,经过策克口岸回到额济纳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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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疆戈壁,有最壮美的风景,也有最多变的天气,感受这些极致景观和气候,正是极地长征的初衷。
2.南美·智利·阿塔卡玛的马孔多
如果大家看到之前我和黄菊那篇采访就会知道,2014年在阿塔卡玛的比赛我退赛了,当时因为拼得厉害,整个身体脱水,最后发烧,没有办法坚持下去。实际上,退赛的阴影在我心中整整萦绕了一年,但是阿塔卡玛的景色一直在我记忆中挥之不去。我记得跟黄菊描述,退赛的时候,车子接我到城里,当时天边是满月,特别特别的大,特别特别的圆,我望着月亮出了神。
阿塔卡玛位于智利北部,智利是一个非常狭长的国家,从最北到最南,绵延了4000公里。首都圣地亚哥在中间偏北一点,如果坐飞机,从首都到最北和最南,都要两个多小时。
我们比赛的会合地在圣佩德罗-德阿塔卡玛,一个小镇,非常难抵达,对中国人来说,要先从北京或者上海飞到美国达拉斯或纽约,然后飞到圣地亚哥,再坐两个小时的飞机到北部的卡拉玛,再坐一两个小时的车才能抵达。
2014年我第一次抵达这个小镇的时候,当时第一感觉就是:这是我内心的马孔多。马孔多是著名作家马尔克斯在小说《百年孤独》里描写的小镇,这里有连绵的阴雨,也有连绵的干旱,特别像百年孤独的感觉。
2016年1月,我亲自前往哥伦比亚,在哥伦比亚追随马尔克斯的足迹,从首都波哥大,到卡塔赫那,一直穿过Sierra Nevada山脉,走到马尔克斯的家乡阿拉卡塔卡,也是《百年孤独》的原型,真正的马孔多。但是去了之后,非常失望,感觉我心中的马孔多已死。而远在阿塔卡玛的圣佩德罗,反而更接近我心里的马孔多。
阿塔卡玛是世界上最干的沙漠,某些腹地可能有400年没有降水了,但是圣费德罗是一个绿洲,地下水非常丰富,也有很多铜矿。大家有没有印象,智利前两年拍了一部电影叫《地心营救》,讲述2010年智利大地震的时候,阿塔卡玛33名旷工全被埋在矿底下,通过自救,最后生还的悲壮故事。
阿塔卡玛是高原,第一天的赛事,大家可以看到无尽的沙丘,这里最大的特点是遍布盐碱地,非常不规则,非常奇妙。踩在上面,脚非常难着地,完全不知道怎么跑,所有选手都认为阿塔卡玛是四大沙漠里最难的一场比赛。
沿途有一棵树,我们给它起名叫Lonely Tree,这片广袤的荒漠中,她是你唯一能看到的一棵树,很远就能看到,我特别喜欢,无论做选手还是担任工作人员做赛道插路标时,每天经过那棵树的时候都会看上两眼。
阿塔卡玛沙漠的很多地方是NASA在做火星实验的地方,因为那里的地表非常接近火星,类似于那里也有世界上最大的天文望远镜,现在澳大利亚西部的Perth在建更大的天文望远镜群,但是阿塔卡玛是全世界最美的可以观测星空的地方,就像我刚才讲的,那年退赛的时候,远远望去就有一轮明月在天边。Mary说,世界上两个最美的看超级月亮的地方,一个是阿塔卡玛,一个是澳洲的金伯利,因为这两个地方都非常干燥,空气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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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阿塔卡玛,完全像梦幻里的景观。
3.非洲·纳米比亚·辗转的撒哈拉长征
纳米比亚的沙漠和阿塔卡玛有点像,但也有很大不同。它们都挨着大海,阿塔卡玛靠近南太平洋,纳米比亚靠近南大西洋,都形成了海岸的荒漠地区。纳米比亚沙漠是因为从南极过来的本格拉寒流而形成,是一种低气压的寒流,笼罩在海面上,使海水蒸发缓慢,没有办法到陆地上,形成了纳米比亚相对独特的景观,一边是海水,一边是沙漠。
纳米比亚的人口密度仅次于外蒙古,从空中看,它有世界上最古老的沙漠卡拉库里沙漠。在这里比赛的七天,你能够感受到顽强的生命力。荒漠上有那种盛开千年的贴着地面的有点像美人蕉的花,有长颈鹿、狮子、豹子等动物。在这么干的地方怎么会有动物呢?之前我提到了本格拉寒流,这个寒流让整个沿海地区都笼罩在一层湿气中,湿气停留在植物上面,很多动物就依靠这些湿气活了下来。我在纳米比亚的时候,真的会感慨大自然的神奇,它既是残酷的,又是恩惠的。
纳米比亚的撒哈拉赛事是一个命途多舛的比赛。2005年,撒哈拉比赛在埃及举行,我们穿过了埃及的世界文化遗产鲸鱼谷、白色沙漠,终点就在金字塔下。但从2011年开始,整个中东局势非常差,那年回国的时候,头一天在独立广场还发生了大爆炸。2014年,我们就把撒哈拉赛事迁到了约旦,到2015年,因为IS活动非常猖獗,在约旦也有杀害日本人质的事件,对于我们这样一个在一场比赛中有来自40个国家的选手的国际性比赛来说,尤其队员里相当一部分是美国人、英国人,非常容易成为这些恐怖分子的目标。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把撒哈拉赛事迁到非洲的纳米比亚,但是我们希望有一天还能回到埃及,或者回到约旦。
Marry在最初创立撒哈拉沙漠赛事的时候,当时觉得埃及如果形势不好,我们还有苏丹,还有利比亚,但是十几年过去,苏丹分裂为南北苏丹,利比亚的卡扎菲政权被推倒,甚至土耳其也大乱了。我们做比赛,同时也会深入了解地缘政治,慢慢发现,不光是一些美景在慢慢消失,今天科技这么发达,物质如此丰富,很多地区其实还不是那么和平。不止非洲,欧洲也是,对我们来说也是很伤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