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请就位3》的节目现场,面对45位年轻演员,出品人、制片人杨晓培问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哪些演员整过容?
在娱乐圈,整容是公开的秘密,很多面庞发生变化,但没有人公开承认。杨晓培坦言,自己不愿意与整过容的演员合作。“整容不仅意味着观众代入感变弱,对角色的适配度也会变低,观众会出戏。”
惠英红是为数不多,敢于直白承认整容的女明星。她称因工作受过很多伤,脸上缝了89针,需要整容来符合工作要求。
“所以你说,整容有没有问题,如果她真的有需求,OK,勇敢地说出来也无所谓。”
自17岁起,惠英红做了十几年“打女”,之后选择转型文艺片。对于角色的塑造,她有一种平静的强悍。
在过往流年中,演打戏的惠英红,靠受伤在这个圈子生存。演文艺片之路,又是重重险阻。
不过没关系,惠英红把自己的人生节奏拉到很长。
长到之前丢失的童年,苦涩过往,那些得到与失去,都已经显得没那么令人在意。长到如今的惠英红已经可以平静地驾驭任何一部电影作品,她只是走过,其余什么也没有发生。
她的戏剧张力来自于自己人生本身,对观者而言固然又美又意味深邃,有很多可想象空间,但对于诠释这一切的表演者而言,事情显然没有这么简单。
2024年10月,
惠英红展示过一张自己获得一大堆奖杯的照片,包括含金量极高的第一届金像奖影后的奖杯。
这不仅是一个老演员的荣耀,亦是一个人在岁月长河中,挣扎走过的痕迹。
她不需要隐瞒什么。
惠英红长了一张极具复杂的脸,凌厉、骨骼分明,英气凛然。
一双幽深无底的眼睛,冷静到让人滋生寒意,那自始至终老练的笑,紧闭的双唇,看起来深不可测。
某些时刻的温暖笑容,牵动着眉眼成妩媚状,让人忍不住为这抹笑意驻足,心甘情愿成为她的战俘。
惠英红演了数不清的复杂角色,她本人那沧桑的身世感,比角色剧本高出多重境界。
七岁那年,惠英红与母亲在鱼龙混杂的湾仔街头要饭,碰到一位中年男人,他对母女二人说道:“这个女孩,以后有华人的地方都认识她。”
母亲撇了撇嘴,不予理睬:“神经啊,我们是要饭的!”
50年后,当年的小女孩成为众人口中的“红姐”,站在香港影后领奖台的她,满脸是故事。
身为一个3岁开始养家的苦命人,惠英红的第一个身份是“大姐”,她每天想着如何带讨饭的孩子们赚钱,她想要脱离贫穷。
惠英红是满族正黄旗后裔,祖辈是山东青岛大户人家,其父亲在五十年代带妻儿迁居香港,无奈家道中落,惠英红出生时,家里的所有钱财被人骗走,跌入底层。
一家人住在香港山上的贫民区,占一个地搭个屋子就是家,孩子众多,惠英红有哥哥姐姐妹妹,她排行老五。
父亲自尊心很强,在打工谋生时,打伤了一只耳朵与一只眼睛,变得愈发自卑。
很多事情是身为童养媳的妈妈去做,她带着几个孩子到街上乞讨为生。
惠英红童年时在湾仔要饭讨生活,那是一个新旧并存的海滨地区,打打杀杀的黑社会,古惑仔在此聚会,穿丝袜的陪酒女与英国水兵揽腰调情。
这里有太多事让她回味,耳朵听的,眼睛见的,亲身经历的,关于忠诚的,关于背叛的,都离不开这片土地。
日后,这段惨淡经历成为惠英红表演创作最为湿润的土壤。
屋漏偏逢连夜雨,家里发生了一场大火,大半个房子被摧毁。姐姐为了救两个妹妹出来,遭遇毁容、失明。
日子实在难过,父母带着孩子到更为繁华的铜锣湾,蜗居在楼梯底下,吃的是酒楼客人碗里的剩菜,勉强果腹。
惠英红没上过学,三四岁就带着更为年幼的妹妹乞讨,那时的乞讨不只是伸手要钱,还要拿着口香糖、扑克牌等物品,求别人多买些,多给些钱。
妹妹内向,惠英红很会察言观色,知道如何发挥才能跟陌生人讨到更多钱。
这样的日子,惠英红过了十年,她甚至成为家里的顶梁柱。
当时香港穷人很多,大家互相帮衬着度日,有位陌生阿姨看她可怜,在惠英红7岁那年帮她一家申请了政府公屋。
惠英红觉得自己不是最惨的,人不能太贪心,有得必有失。
“虽然失去了童年的东西,但也得到了一些眼界,一生受用的东西。”
人到十三岁,自以为对这个世界已相当重要,而世界才刚刚准备原谅你的幼稚。
13岁那年,她不顾父母反对,到美丽华夜总会当舞女,每月收入1500元。
彼时的她,已经拥有十年的工作经验,她很聪明,“我看到电影院的海报,就立志要做明星,我知道当时女演员很多都是在夜总会被星探发现的”。
在美丽华夜总会,惠英红果然遇到了贵人,她得到邵氏公司导演张彻的赏识。
惠英红演的第一个角色是《射雕英雄传》中的穆念慈,一个打女,她做到了最好,由此进入演艺圈。
“我很清楚人打架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只要他们一个动作,我就知道是身上的哪一块肌肉在发力。”
当时,邵氏给了惠英红一个宿舍,让她住在公司里,以便节省时间、大量拍戏,什么角色都有,500元一个月,从早拍到晚。
她的薪水只能维持家人吃上饭,拍戏时间长了,剧组的人发现惠英红总是那么几件衣服,也自然知晓她家境贫寒。
1979年,惠英红出演了《烂头何》里的青楼女子翠红,那是她人生中第一位女主角,在她之前,多位女演员因戏中挨打怕疼纷纷退出,机会这才到了惠英红头上。
她是实打实地被真打,拳头打来甚至都来不及反应,没有任何保护。
这部戏,让大众给惠英红贴上了“打女”的标签,也就此定义了她的前半生演艺生涯。
“谁不怕死,可是你这一次不做,下次不做,你的位置就没有了。”
那时张曼玉、林青霞、张敏靠着拍文戏一边美丽,一边赚钱,惠英红只能靠受伤在这个圈子生存。
童年时在湾仔讨饭时,所见到的血腥、复杂人间,给了她观察的经验。
22岁那年,惠英红凭借刘家良执导的电影《长辈》拿下第一届金像奖最佳女主角,也成为唯一一位靠打戏拿到影后的女演员。
她出演了多部他导演的作品,在生活中,刘家良也给予惠英红最大的照顾。
他知道惠英红家里的窘迫,第一次带她到半岛酒店吃下午茶。那时的惠英红没能找出一件像样的好衣服,局促地走了进去。
“一切都好豪华,豪华得让我有些害怕,每个人都那么漂亮、体面。我第一次吃司康饼,抹上奶油吃,简直是人间美味。”
自那之后,惠英红只要见到司康饼,就一定会吃,但她不会刻意去蛋糕店买,与司康饼的邂逅全靠缘分,会更有记忆中的味道。
赵雅芝与惠英红
惠英红没想到的是,在之后的十年时间里,“打女”这个标签牢牢地贴在她的身上,摘不掉。
香港武打片的黄金期日渐消退,90年代末已是昨日景象,不再繁华,新浪潮导演们纷纷崛起,文艺片成为电影市场的主流。
昔日香港最卖座的动作片女演员惠英红,至此接不到任何一个角色,她第一次感到深深的挫败感。
她也想拍文艺片,甚至为了转型,惠英红飞到巴黎拍了一组写真。
那组写真没能助她被导演们看见,反而因尺度问题惹来非议,男朋友也因此与她分手。
在时代的巨变浪潮中颠沛流离,惠英红陷入到一段长达十年的低潮期。
内心巨大的失落使她得了重度抑郁症,她吞下大半瓶安眠药想结束自己的生命,所幸被家人发现后送到了医院。
死里逃生后,惠英红开始自省,不再介怀角色是主角还是配角。
2001年,导演许鞍华拿着电影《幽灵人间》的剧本主动找到惠英红。
她的电影很温情,关注着普通人的命运。在她一个人的电影江湖中,没有血肉模糊的恨意,只有温和的悲悯。
后来,她坦言自己当时的不快乐,也许是因为有一个不快乐的妈妈。
童年与母亲影响着许鞍华之后的创作,她后来的电影里,母女关系一直是她求索的主题。
在影片中,惠英红饰演舒淇的母亲,这一角色让她获得第七届金紫荆奖最佳女配角。
那些年,她受过很多伤,对于过往的那些伤痛经历,惠英红显得轻描淡写,不愿煽情。
打了10年,惠英红终于如愿出演文艺片。
2010年,她出演电影《心魔》中一位占有欲极强到变态的母亲,有网友称,“惠英红用少得可怜的剧情,撑起了整部影片”。
她的眼神中全是戏,完全不需要台词。